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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过是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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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屋里登时一片寂静,方才的温馨,干干脆脆地躲进角落,瑟瑟缩缩,只好沉默。
肖陌能感觉到,身后的苍佑,猛的站在原地,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心里泛苦,这样的事情,虽说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两次,按说也该习惯了,可肖陌还是觉得,这瞬间的安静,依旧让他觉得窒息,恨不得调笑着,说一句“看看,不过是玩笑,瞧你们那傻样!”然后转身离开,就算被身后跟来的苍佑狠狠揍一顿,也好过现在,只能直直地站在这里,等待着,那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台词,和嚣嚣那一模一样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愿意,用“习惯”二字来代替,那看似安然的两个字,满当当的,尽是无奈,尽是叹息...
果然,果然...
每次,都是嚣嚣第一个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里的沉默,划破自己小小的期望,却只能拍拍身边的赤枭,摊着手,语气里满是天真的无奈:“瞧瞧,你的假每次都这么短!可惜我的莲花糕,只能给那几个臭小子吃了!”
肖陌觉得很是可笑,自己甚至不清楚,此刻是在回忆,还是处于真实,嚣嚣在说话,嚣嚣在笑,他却觉得,像是在上演一场他明知道结局,却无法掌控的,只能任它以自己的执念发展下去的戏剧,这戏,他熟悉到连骨血都能记住那些微小的细节,却陌生的,让他在那说不出的诡异中战栗,他很想上前抱着嚣嚣,告诉她,睡吧,睡吧,这都是梦,可是,他所能做的,只是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上...
应该...应该...
肖陌听到自己夸张的声音:“师父你快去快回啊,顺道给我们带些女儿红回来!”是我,在说话吗?也听到苍佑平稳的声调:“嗯,是啊,你若是回来的慢了,我们就不给你留莲花糕了。”随后,感觉到苍佑扯着自己的胳膊,渐渐逃离那窄小的,无力呼吸的剧场。他颤巍巍地跟着苍佑,面部的表情停留在咧着嘴的那一瞬,怎么也无法回收,感觉自己极像傀儡,却不知牵扯自己的线,到底是谁所绑,自己?还是,命运...
回过神来,自己却是捂着眼睛,平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方才喧嚣的院子,一阵安静。苍佑背着手,站在院子角落里的果树下,静静看着天边的夕阳,小佐抱着呆瓜,愣愣地盯着厨房里沉默的两人,庄玄的手,握在算盘上,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孔鲲,忙着到处贴那些没用的黄纸咒符,逼迫自己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那些比鬼都可怕的人,就不会,再来侵蚀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是这个家最可怕的噩梦...
黑衣人,找赤枭的黑衣人,无孔不入的如噩梦般的黑衣人...
如果说,这个家里,其他人的噩梦,还不过是停留在记忆中的怨恨,不甘,在嚣嚣看似霸道,却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也渐渐消隐,驻扎在心底最深处,虽苦楚,却不致命。那么,赤枭的噩梦,便是附骨的阴影,狰狞着,肆虐着,每时每刻都准备,将死亡的绞架套上他的脖颈,赤枭伸手将红衣少女揽进怀里,低头将额头抵上嚣嚣蹭过来的脑袋,久久不发一言。
“害怕吗?害怕吧...”静默许久之后,赤枭哑着声音,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嚣嚣听。
没有回答,赤枭却也并不在意,干脆地将怀里的人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嚣嚣顺从的将脑袋靠在赤枭坚实的胸膛上,那里,不知有多少伤痕,每次的相见,虽然太短,却值得两人庆幸,我们,都还活着...
面对生命,他们都那么清楚的,感觉到了卑微,这次,赤枭不知,又要接什么样的任务,是去嗜杀帝王将相?还是武林高手?唯一清楚的,是每次回来时,或多或少的伤痕,谁都不敢提及,离别的思念,谁都不愿计较,情感漫长的空白,只因那偶尔相见的珍惜,只是他们在那些长久分别的间隙中,偷偷拾回的,被忽略的珍宝,不知何时,便要还回。可即使每一刻,都在战战兢兢的担忧中放大,却没有谁,愿意放手...
空气静默的,似乎两个人都在沉睡,嚣嚣在赤枭怀里勾起一抹浅笑,低低说了句:“害怕...”赤枭心头一紧,她还从未,这般脆弱过...难道,已经是极限了么?正要开口,却被嚣嚣明亮的眼睛摄了心魄,只能看着她红润的唇微微抖动,随后,便听到了,足以让他震惊的话:“没关系,我陪你去,就不会害怕了!”
赤枭猛的站起,却不忘将嚣嚣请放在地上,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别胡说,你知道我去做什么!”
嚣嚣歪着脑袋,带着几分娇蛮的霸道,仰着小脑袋,眼神极亮,亮的赤枭有些恐惧,这样的嚣嚣,分明是打定主意的样子!这丫头,打小就倔,估计石头牛都比她好说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如此脆弱,跳的那么快,就算他夜闯皇宫,被数以万计的弓箭对上的那刻,他都能理智的分析,自己中多少箭,从哪个角度中箭,就能以最小的代价,突围阻止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罗网,可是,这一刻,他开始害怕,是真的害怕,他只能抓着嚣嚣的肩膀,低声吼着:“你告诉我,你不过是在开玩笑!”
嚣嚣浅浅笑着,只是低低浅吟:“害怕吗?害怕吧...”声音压的极低,不过几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却带了音调的委婉,刻意的,有些娇媚,如同精怪的诱惑,不止响在耳边,还震在心里,赤枭愣在那里,看着嚣嚣优雅地,缓慢的将脑袋歪成一个极为单纯的角度,似乎只是遇到了让她一时无法解答的问题,似乎只要给她一点点时间,便能得出让她满意的答案,那是孩子般的执念,也是孩子般的动作,可偏偏,那明亮的眼睛,沉寂的,读不出一点儿东西,最终停留在屋里的某一点,泛散的让人心疼,如同初盲的人,对一切,都迷茫而害怕,赤枭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的嚣嚣,身上的光芒和勇气,随着阳光的渐逝,渐渐融入了昏暗,隐藏在,自己分明能够看得到得地方...
赤枭有些慌张,嚣嚣从来,都是他所有力量的来源,就算再怎样疲倦,再怎样痛苦,只是因为有她,便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现在的嚣嚣,却似要消失的模样,那种妖媚,带了绝然的孤注一掷,怎能不让他害怕?他无法想象,若是没有嚣嚣?不,自己就像是座拼命守护嚣嚣的房子,再怎样坚固,若没有了基底,没有了可以赖以存在的价值,便会崩塌到破碎。
猛的,赤枭终于明白,嚣嚣的恐惧,原来,我们,都一样,如此的患得患失...那么,请原谅我原来的自私,我以为,对你而言,我的离开,不过是离别,可如果,如果真的,要坠入黑暗,如果,如果真的,要完全消失,那么,我的嚣嚣,这次,我们便永远,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