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我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起惊鸿

8、第 8 章

　　此情已成追忆
　　零落鸳鸯
　　雨歇微凉
　　十一年前梦一场。

　　林忆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是抽掉了。那天她被徐景逸一句‘想见你，就来了’感动得昏天黑地，说真的，那时候如果徐景逸提出要带她去民政局结婚，她二话不说肯定是冲回家把户口本偷出来跟他去私奔。可后来她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童话毕竟是童话，现实还是依旧这样残酷。
　　事实上徐景逸来棋县只因他姑姑一家住在这里，每年年饭轮着吃，今年正好到他姑姑家。于是乎一家子从霖市来到这。徐景逸对她说这些话的前一秒，林忆还想着现在正过年呢没有什么酒店开门做生意，开口有些发窘地说让他到她家打地铺将就一晚。
　　可谁知道徐景逸竟然是有地方去的，而且，他不是为了她来的棋县。瞬间心头火冒三丈，想要发作，顾及到两人刚刚挑明关系而且现在又是大过年的，不好伤感情，就深吸一口气，把心里怒火平息下去。
　　初六班级同学在霖市办了场同学聚会，林忆是不愿意去的，原本想到了那天就以家里有事为由拒了它，可无奈张嘉直接把电话打到林老师那里，林忆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
　　徐景逸初三那天就回去了。走的时候才想到要打电话跟林忆交代一声，原本林忆因为他的不辞而别有些生气，就听到他身边一个妇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忆听到有人问他“在和谁打电话呀？”，然后是他的回答，他说：“女朋友”。那个问话的妇女听到这个回答，连忙笑着敞开嗓门好像是对周围的说：“我就说嘛，之前小逸妈还让我帮忙物色个对象给小逸呢，现在突然就拒绝了，原来啊，是小逸自己有对象了。这是要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林忆听到那个妇女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地由很小变大，之前的话她倒是没听清楚，不过最后那一个问题她倒是每个字都听进去了。林忆听到徐景逸温柔地说“快了”，那声音其实有些小，好像这话不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心中的暖意一点点涌上心头。
　　同学会订的包厢在霖市著名的青石街上。那是一条从明朝就保留下来的古街，从古街街角一直往上走，街道的尽头就是霖市一中，不过，是老校区而已。早在他们高二的时候，学校在市政府的关怀下换了一个比老校区大了整整7倍的新学校。新学校是相当的繁华，学校不仅仅增添了体育馆，篮球场，足球场，扩大了教室面积，还给教室配上最新的电脑系统设施。不过最让其他学校羡慕的地方就是宿舍环境了。刚上大一那会儿，总喜欢拿出高中宿舍的照片在同学面前显摆，看过的人无不惊叹地说一句：“你们学校是贵族学校吧！”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羡慕的表情，那时候林忆眼角总会流露出骄傲而且自豪的神情。
　　以前最想逃离的地方在未来竟然变成了最怀念的地方。
　　林忆走进那家叫作雕花小筑的酒楼，告诉服务生自己要找的包厢号码，就一路跟着她路过一排排樱花树围成的走廊，然后再3401停下。还没有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林忆抬起手，按在门把手上。还没用力就听到张嘉扯开嗓门说了一句话，顿时，林忆便放下原本搭再把手上的手。
　　竟然就是这一句话，她便溃不成军。庄青的声音在张嘉声音落下后响起，即使许多年没见过她，林忆还是认出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软，柔软中带着些刚强。
　　林忆到现在都不敢问徐景逸，当初为什么会分手？是因为爱？还是家庭？明明她和徐景逸已经在一起了，在刨根问底终究都是没意义了。可是她还是想知道，这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许久了，自从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那顿早餐开始，林忆就想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
　　林忆感到心中一阵苦涩，她10年来精心装扮自己，改变着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她以为她做的够多了，她以为花十年的时间重新建立起来的信心足够她坦然地站在庄青面前。可事实不是这样，她还是败了，她还是不敢去面对她。
　　屋内再次传来张嘉的声音，她听到她说：“大家把杯子都举起来，一起恭喜班花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林忆望向那扇门，死死的看着，她想要透过那扇门去看看的庄青现在的模样，看看她现在是不是满脸的幸福喜色。
　　可她终究还是看不到。
　　在师大附中门口坐特4路公交可以直接到达新校区。因为是春节，学校里都没有人了。林忆在门卫处登记名字后，就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他们那一届的教学楼是3号楼，可是现在她却走到2号楼的下面。林忆记得徐景逸的班级号，顺着走廊走去，一班，二班，三班，对，就是三班了。打开门进去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当年徐景逸也曾这样打开过教室的门，不过，他肯定不是像她一样轻轻地推开，而是在某个打完篮球的午后，大汗淋漓地推开教室的门。林忆想，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班里中午留在教室学习的同学一定会猛的抬头看他，然后带着怨念又低头下去写作业。那个怨念不是来自他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那种怨念是来自凡人对神的敬仰。他们知道这个学霸打完篮球后会到学校超市买两瓶茶Π，站在班级门口等着他女朋友路过拿走其中一瓶。
　　林忆就这样想着，坐在其中一张桌位上，傻傻地看向黑板，徐景逸走到她身后坐下，她也全然不知。徐景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等她转过身来看他。他现在很累。早知道今天他们班开同学聚会，算好时间想去雕花小筑接她，给她一个惊喜，却被告知林忆根本就没有来。
　　林忆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徐景逸有些慌了。他问张嘉拿了林爸爸的电话，他说的是林忆早早地就离开家了。他想了很多她会去的地方，最后选择去学校看看。
　　果然，在登记外来人员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徐景逸松了一口气，在监控器里看到她，徐景逸转身问门卫：“这间教室在哪？”
　　“2103”
　　2103，第二号教学楼一楼第三个教室。这个位置徐景逸在熟悉不过了，毕竟高三这一年的兵荒马乱就是发生在这间教室的。只是让徐景逸想不到的，就是林忆会去那里。不过，徐景逸应该想得到。
　　林忆转过身来，就看到徐景逸眯着眼睛竟然是在课桌上睡着了。林忆用手戳了他得手，他竟是吓得猛的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林忆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轻轻地把他额头上的掉发捡起来丢在地上。然后又用手指擦拭他眼眶里那几抹泪光。他是真的累了。到底找了她多久呢？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徐景逸说完用力拉着林忆的手去了篮球场。他让林忆站在边上等着，说完他一溜烟就不见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篮球。
　　原来是去拿篮球了。学校每一个老师都在学校有自己的一间小住所，徐老师和林老师因为是夫妻，就两个人合着住一屋，徐景逸高中闲暇之际都会去那和二位一起开火吃饭，这个林忆是知道的。
　　徐景逸一上场就开始自顾自的打起篮球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还站在一边的林忆。林忆看着他一直在三分球，两分球，一分球中来回，突然他一个三步扣篮，篮球从框中心过去，林忆大惊，欢喜地朝他吼到：“徐医生，是空心球，你太厉害了。”林忆这句话才说出口，徐景逸就跑过来抱住她。林忆又傻了，她发现她根本就跟不上徐景逸的脑回路，完全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开口想问他，他要干什么，就又被他拉到德志广场上。
　　徐景逸把林忆安稳的拉到台阶上，让她面对着德志广场上那一块大大的石头站好，然后，他走下去站在当初林忆站的那个位置上，看着她。
　　眼泪几乎就是一瞬间从林忆眼眶中滑出来的，林忆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不敢看他。现在林忆在不明白徐景逸在干什么，她真的就是一个傻子了。
　　她在书上写过的话在他走向他的时间里迅速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记得她写：高中时期种种消极因素的叠加竟然让我连开口大声说话的自信都没有，我也想像其他女生一样，站在篮球场边上看你在球场上如何运筹帷幄，也想在你进球得分的时候一边拍手，一边叫着你的名字。可事实竟然是不敢，不是不愿意，是真的做不到。我只能站在走廊上，远远的看着你豆大的身影，尽管我们的距离有些远，我高度近视也有些看不秦楚，但我还是会在球场上追寻你的影子，看你欢呼看你笑。
　　徐景逸走到蹲在地上的林忆身边，伸出手把她全都搂在手臂里。听着她啜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徐景逸才将她的头抬起来，用手指抹去脸上大大小小的泪珠。林忆有些晕了，本来就有些贫血，现在又哭了这么长的时间，站起来，脑袋重了一下，整个人都倒在徐景逸的怀里。徐景逸才想伸手把她拉起来，就被怀里的人重重的推开。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林忆从来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她的工作，即使有人问她她的职业，她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在杂志社工作，至于是在杂志社做什么样的工作，好像也没多少人过问。闺蜜如伊璐，她是听林忆提起过，但因为本身自己是个理科生，不喜欢看文学作品，再加上医院工作忙，就连杂志她都没怎么仔细看过。林忆就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再加上她也没多大名气，才会如此心安理得把《灯笼》出版到写到大众面前。可是她没想到，还是有人认出她来。
　　没等他回答，林忆又是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景逸，激动地说：”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林忆的声音带着些慌乱，藏在内心深处许久的秘密突然被曝光，她有些难以启齿。
　　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姑娘，豆粒般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徐景逸有些心疼，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
　　“你是不是收到过一封信？“
　　大学毕业后徐景逸就直接留在北京工作。偌大的首都，除了医院和临时租住的家，他发现自己就再无其他地方可去。平时因为工作忙，一直待在医院还能有人陪自己说说话，可是一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内心的孤独与寂寞是那些回家乡工作的同学无法理解的。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已经有几次没回家过年了，每次母亲来电话都是带着哽咽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不是没想过辞掉北京的工作回家乡从头开始，可每每想到当初母亲在一众人面前骄傲的神情，如果现在没有混出点成绩就回家的话，母亲会有多失望？
　　他拼命的工作，从一个实习生做到主治医生，终于在他29岁那年，成为了当地有名的脑肿瘤专家。收到省人民医院的邀请函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他以为母亲会告诉他，“既然从小城市走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在外面发展得那么好，回这边来能有什么出息。”
　　可是母亲没有，他听到母亲的话，他竟然哭出声来。
　　母亲说：“儿子，你有多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身边也没个什么照顾你的人，之前的朋友大多都留在江城，我真的心疼你，我好多次都想开口跟你说，让你回家来，可是话到嘴边我就书不出来了，我好害怕伤了你的心，害怕你说‘妈，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你们怎么那么没出息’。”话说到这里，李老师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在电话那一头也是哭出声来。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徐景逸听到母亲的哭泣，想安慰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徐老师接过电话，声音才重新在那一头响起：“小逸，回来吧！爸爸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是不可能离开霖市了，如果你不回家，我们啊，就只能做孤寡老人，老死在这边都没人管了。”
　　“我以为，你们不想让我回家的。”徐景逸想起去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经过语文办公室听到的谈话。办公室里是母亲对着隔壁桌的张老师骄傲的说：“我儿子以后啊有出息了，在北京安家立业，等我和徐老师退休了，就搬到北京和他享清福去。”身边的老师一个接一个地向母亲道喜，他就站在门外听着，也许是因为年少轻狂，他站在外面，笑得很骄傲。那时的他也以为自己很强大，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人生轨道会按照他的想法一步步朝着未来走去，未来没有伤疤。可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强大也是人，再有能耐也逃不出这片天。他终究还是败了。
　　是他提出要和庄青分手的。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庭背景不痛所带来的压力，学生时代谈恋爱考虑的问题不多，两个人再一起无非就是互相看对眼，兴趣爱好差不多能谈得来。可是，当双脚迈出学校，身边原有的一切都变了味，所有的东西都需要价值来衡量，功利充斥着社会中的方方面面的时候，爱情也是。庄青告诉他纽约大学已经给她寄了一份offer，她马上就要飞往美国。她想要他陪着她一起去，钱的事他不用担心，她会全权负责。
　　庄青说她会负责的时候，落寞的神情出现在他的眼中，可她却毫无发掘，一直眉飞色舞地畅想着未来的种种美好。他知道她家里有个做房地产的爸爸，他也曾因为她为了自己放弃去美国读大学而感动过。可感动在4年的时间中早就淡去，她终有一天还是要出国，可是他不能陪她一起去。
　　出生在一个普通双职工家庭的他，完全不能像她一样，轻描淡写地把出国留学这种事说出口。最终，他们只能选择分手。
　　刚开始庄青不是很理解徐景逸的行为，她就是带着一窝子的气去的美国。久而久之，时间长了，学识和经历都增长了，她也明白徐景逸的做法，也就不再耿耿于怀了。后来她重新找了个家庭背景和她差不多的男朋友，她还发短信说：如果当初你也来美国，我想我们还是会分手的。明显理查德比你好很多。所以，谢谢你。
　　徐老师依旧是用手安慰一旁泣不成声的李老师，听到儿子说的话有些懊悔以前一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说出对他的希冀，半晌，才说：“我们终究还是老了，想儿子了。”
　　30岁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小时候，徐景逸就老是听家里的哥哥姐姐说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是在高中的时候结下的，那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直到上了大学，这种感受才在他心底发芽。
　　江城这些年发展得不错，虽为二线城市，但发展潜力巨大，吸引不少大学生回家创业。徐景逸得高中同学大都留在了江城。听说徐景逸从京城回来，特意大操大办在江城最好得酒楼玉珑坊为他接风洗尘。
　　一段时间的兴奋让他摆脱了之前的阴霾，每天的生活不再是两点一线，他顺利戒掉每天烟酒相伴的生活，转而拾起久违的书本。
　　起初，看到书里描写的作者的家乡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当画面跳转到学校，徐景逸就不再感到陌生了。书里描写学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像极了自己的高中，就连学校是什么时候搬新校区，什么时候举办运动会和艺术节，学校食堂的数量与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所吸引，他激动的看到最后，竟然，看到自己的影子。
　　书不是很厚，他花了两个晚上就看完了。看完的那天，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草草写下读后感，把它放在信封里寄到这家出版社，言明说给作者。
　　他想知道，这个作者到底是谁。那个喜欢他3年的人。
　　可是一连许久都得不到回信。正当他以为石沉大海，有些失望的想要放弃的时候，在她的家里看到了这封信。
　　“信，是我写的。”
　　徐景逸肯定想不到一直有个女生暗恋着他。他也肯定想不到，活泼开朗的林忆以前竟然是一个心里自卑到谷底的女生。他不知道她的过去，但是现在，很想抱抱她。这个想法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出现了，可是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来蹭饭的邻居，他们并不熟悉。
　　林忆自嘲的笑了出来，这笑倒是让徐景逸有些看不懂了。他疑惑地看着她，等待她的提问。“你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你觉得我好可怜，喜欢你却不敢说出口，只能看着你每天到教室来等另一个女生，陪她吃饭，和她一起学习。你可怜我，所以你载我回家，你可怜我，所以你帮我买菜陪我吃饭，你可怜我所以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是不是？。”徐景逸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林忆会有这些想法，他想开口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可是还没开口，就听到林忆声嘶力竭的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请你继续可怜下去，我不想分手。我说过的，一辈子就谈一次恋爱，既然我们再一起了，那就请你不要分手，好吗？”
　　林忆想起高中时她很轻蔑地对室友说的一句话，她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人脑子里装的时什么，明明吵架吵得厉害，还死死的抓着对方不放，恶不恶心呀。是我我早就分手七八百次了。”
　　那时候寝室其他5个人联合起来围攻她，她一边逃跑，一边还喋喋不休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半分。她还记得陈瑜说：“好呀，你最好一辈子不谈恋爱，否则我会让你明白你今天说这话的下场。”
　　现在她真的明白了，爱到卑微如蝼蚁是什么感觉。即使她高中喜欢过徐景逸，但毕竟只是心底的小欢喜，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时什么感觉，自然就不会这么多问题。可当他们近距离接触后，这样的酸楚在心底一天比一天强烈。
　　即使你不爱我，你只是可怜我，我也不想分手。
　　因为我爱你，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