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18、整顿

　　怀揣着的秘密终于不用藏着掖着了，与万皇贵妃坦白了一切后，若娴只觉得心内前所未有的轻松，又知道万皇贵妃对她的宽容是没有底线的，皇宫的权势带来的压抑和不自在也减少了许多，在昭阳宫就更似到了自己的地盘，行为举止都随意了许多。
　　因此，若娴与万皇贵妃坦白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万皇贵妃命人把蒹葭阁一切粉红色物品都换了，粉色珍珠链子除外。
　　万皇贵妃开始还状似心疼的道：“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布置的，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若娴只觉无语：“我又不是真的只有六岁，那些粉红已经看得我想吐了！”
　　于是，在若娴的监督下，蒹葭阁焕然一新，入门依旧设着圆桌并凳子，西次间则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堆叠着各种书，并一方宝砚，笔筒、笔海内插几只崭新的毛笔，旁边的玛瑙大瓶上插着几卷画轴，被若娴设置成了书房。东次间，一边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单瓣白水仙。墙上挂着一大幅水墨画，临窗大炕上天青色洋罽，正面设着米色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里面卧室，换成了烟雨图的屏风，大圆形粉色床也被换成梨花木拔步床，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软烟罗。整个蒹葭阁布置得淡雅清心，总之，除了那挂粉色珍珠帘，再看不到一丝粉色。
　　第二件事，那自然是问万皇贵妃赐封郡主的事，这可是大事！
　　万皇贵妃一听是这事，端着斗彩鸡缸杯的手抖了抖，颇有些心虚的低头不敢看若娴，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愧疚，才语气缓缓的解释：“这件事，情况有些特殊，暂时是不打算给你请封了。”
　　“什么特殊情况？还有，这个暂时是多久？”若娴老实不客气的追问，为了那二十万的零花钱和八百万平米的良田，必须要厚着脸皮。
　　万皇贵妃将斗彩鸡缸杯放下，手指不镇定的在炕桌上轻扣着：“这个，情况有些复杂，不好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在宫里好好表现，我保证.......”说着，万皇贵妃举着左手曲大拇指和小指作发誓状：“我保证在你出嫁之前，不对，是定亲之前给你请封，我保证！”
　　万皇贵妃都这样说了，若娴也不敢再纠缠，虽然想不出事情怎么个复杂，但万皇贵妃并不欠她的，搁在前世，万皇贵妃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给了她天大的恩情了，说就说相处随意，有些事还是不能得寸进尺。
　　定亲之前......
　　大明朝十六岁可以定亲，十七八岁可以结婚，如今的若娴才得六岁，若娴心里顿时飘过无数声哀叹，好吧，十年后就十年后吧。一辈子还长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待回到张家，到了二进院子，往日总要等在穿堂接她的金氏不在，只有董妈妈并秋霞两人，或许是上一世缺乏母爱，这一世得金氏看重，若娴喜欢金氏把她当作宝贝疙瘩一般的疼宠，更习惯了每次出宫必有金氏立在穿堂等候，然后她再在母亲怀里抱怨一下，换得母亲的安慰之语，今日却只有董妈妈和秋霞等在穿堂，若娴心里总有些不习惯，于是若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妈妈，今日母亲怎的没出来？”
　　难道是病了？若娴心中不免猜测。
　　董妈妈犹豫了一下，才道：“今儿早上大少爷感了风寒，老爷急得连国子监都没去，忙让人去请了大夫，如今两位姨娘并老爷太太在正房商量事情呢。”
　　弟弟生病，请了大夫就好，哪里犯得着全家人一起商量什么事？想到家里那两位姨娘，一位能说，一位能唱，反倒是自家母亲只会哭，加上那位耳根子软又喜欢儿子的父亲，这会儿，母亲不会又被两位姨娘挤兑了吧？想到这里，若娴加快了去正房的脚步。
　　到了正房，还在门外便听到邓姨娘哭着嗓音道：“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大少爷吧，妾身早就禀了太太，照顾大少爷的人手不够，需要再添一个，厨房又总是先紧着太太和大小姐，最好是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再添个小厨房，可太太就是不同意，这不，大少爷多日吃着凉了的东西，这一下就病了。”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姨娘也不示弱：“老爷，眼下二少爷看着虽说还好，但妾身看着大少爷这一病，委实有些害怕，还请老爷允了给两位少爷设个小厨房吧！”
　　之后便是金氏气急败坏的说着“你们......你们......”却再也没多的话说出来。
　　若娴又听父亲张峦不耐烦道：“好了，多大点事，不过是添个小厨房，再买两个丫鬟的事，太太气量也要大些，鹤哥儿和延哥儿终归也是你的儿子。”
　　若娴听着又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想着母亲就是被这样两个难缠的人缠住才没空去接自己，顿时，心中生出无比的烦躁，再想到万皇贵妃之语：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如今两位姨娘却让自己的母亲生生不痛快了这么些年，若娴立时冷着脸进了正房。
　　“爹爹好偏心，大弟身边一个乳娘，一个丫头照顾，竟还让大弟生了病，姨娘见识少，只道是照顾大弟的人手不够，又怪罪厨房没有紧着大弟弟。爹爹懂得比娴儿多，心中也定然知道两个人照顾一个小小婴孩都照顾不过来，错的肯定不是人手不够也不是厨房不尽心，而是这两个人无能，爹爹怎能一味偏袒姨娘呢？再说，娴儿生下来时，也只得一个妈妈一个丫鬟侍候，不也平安长到现在？听母亲说起过，好多穷苦人家的孩子，连乳娘和丫头都没有，那孩子也好好的，为何大弟就会生病？分明是身边侍候的人不尽心。”
　　邓姨娘没想到若娴会如此说，立时就要辩解：“可大少爷毕竟是哥儿，不比大小姐，更不比那些穷苦人家......”
　　若娴听罢冷笑：“怎么？姨娘竟是觉得我不如大弟来得金贵？不说我是张家嫡女，大弟只是一个庶子，就凭如今我出入宫廷，贵人对我的提携，我哪里比大弟差了？
　　再说，姨娘也算半个奴才，就算这两个人不够照顾大弟的，难道姨娘也是死人吗？难道姨娘要说，三个人还不够照顾一个孩子的？又或者，姨娘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照顾大弟？”
　　邓姨娘被扣下大帽子，忙否认自己没心思照顾张鹤龄，又无从辩解为何三个人还照顾不了一个孩子，一时进退两难，只好红着双眼楚楚可怜的看着张峦：“老爷......”
　　张峦实在受不了女人的这一套，加之自从得了若娴的那张田契，家里经济宽裕了许多，便觉得再多设个小厨房并买两个丫鬟也不是大事，被吵闹得烦了的张峦只想快速解决此事，便道：“好了，娴姐儿小孩子家家，就不要操心大人的事了，不过是......”
　　“父亲此言差矣！”若娴气得打断张峦的话，面色涨红，只觉胸腔一股邪火往上冒，张峦眉头皱起，早被气得双眼发红的金氏见状，忙呵住若娴：“娴姐儿，那是你父亲！”
　　被金氏一呵，若娴这才压住脾气，冷静下来，心内思量，这个时代最是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自己若直接顶撞了父亲，那便是忤逆不孝。想到这里，若娴的脾气彻底烟消云散，但事情已经起了，若娴也想今日开始就借了万皇贵妃的势拿捏住两位姨娘，也好还母亲一个清净。但这绝对不能是得罪父亲的前提下，否则，只会导致父女，夫妻不和，得不偿失。
　　脑中计较了一番，若娴脸上换上甜甜的笑脸，上前拉着张峦的衣袖：“爹爹，这事待会儿再说，娘娘有话教女儿跟爹爹说，爹爹，咱们先进里间说说话。”
　　这个当口，若娴算好了只有搬出万皇贵妃，张峦才会愿意被自己一小儿拉走，果然，张峦面上虽疑惑，到底没拒绝，随着若娴往里间而去。
　　反倒是刚才呵住若娴的金氏有些傻眼，嘴里嘀咕：“娘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我，还得单独告诉你爹的？”
　　若娴对金氏吐吐舌头：“娘还是好好劝劝两位姨娘吧。”
　　......
　　进了里间，张峦先把若娴抱上炕，自己坐在炕桌的另一边才道：“说吧，娘娘有什么话教你，非要现在说不可的？”
　　若娴故作一派天真：“娘娘没教我说什么话给爹爹。”见张峦马上要变脸，立马又说道：“娘娘只说让女儿学着怎么管家！”
　　“管家？”张峦不信的将若娴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道：“你今年虚岁也不过六岁，你能管什么家？”
　　若娴假装被小瞧了不高兴的嘟嘴：“怎么不能？娘娘说，后宫就是一个大家，女儿总在后宫行走，却不懂其中关窍，行事太过怯懦给她丢脸了，还说要锻炼女儿的胆量和能力，又听得家中有两位难侍候的姨娘，便要女儿从自家管起，而且要管好了，不得给她老人家丢脸了！”
　　“娘娘果真这么说？”张峦一脸若有所思。
　　若娴点头如捣蒜，心内忐忑，这话是她临时想到的，细想下来也是漏洞百出，不知父亲会否察觉。
　　哪只张峦心内却觉得这是娘娘栽培女儿做未来太子妃的打算，丝毫没有去细细琢磨，见若娴肯定地点头，张峦眉目舒张，一手抚上那修剪得好看的胡须捋了捋：“怪不得今日你一回来就插手两位姨娘的事，原来是这样。”
　　若娴听着张峦松口的语气，心知事成了，面上欢喜的再次确认道：“爹爹这是同意了？”
　　张峦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着，女儿年纪尚小，天真的想管家，具体如何行事，少不得要自己和金氏多多教导才行，有心要教女儿，张峦便问道：“今日之事，你想如何管呀？”
　　若娴想了一下，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爹爹对两位姨娘，是喜欢到不可或缺无人替代，就如当今圣上宠爱万娘娘那样呢？还是可有可无，如其他贵人之于圣上那样的喜欢？”
　　张峦面色一红，咳嗽了一下才道：“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或缺无人替代的？不过是两个姨娘罢了！”
　　那就是后者了，若娴心内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办多了，又问张峦：“那，爹爹是想要一个清净的后宅呢还是一个整天姨娘吵闹，主母哭啼的后宅？”
　　“什么话！自然是要清净的后宅了！”张峦回答得理所当然。
　　若娴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爹爹，自古以来便是女主内男主外，后宅的事情，爹爹答应女儿不再插手，由得女儿管理，女儿也答应爹爹，必定让两位弟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并且后宅安宁！”
　　“你？”张峦再次不信的看着若娴。
　　若娴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自然，凡事自然是要问过娘亲的。”
　　张峦这才点头答应：“好，爹答应你！”想想，又补了一句：“只你两位弟弟，在后院必须得平安健康。”
　　若娴是知道张峦对两个儿子的爱重的，点头保证后，又得寸进尺，伸出小拇指：“咱们来拉钩！”
　　张峦先是一愣，随即宠溺的点点若娴的额头：“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好，不变！”
　　*********
　　当家老爷暂时离开，两位姨娘心知金氏是不可能松口答应她们的要求，也不再如刚才一般卖力表演，只等养好了精力待会好尽情发挥。而金氏除了气怒的瞪着两位姨娘变脸外，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没有要小厨房，还被迫住了耳房，反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两个小崽子设小厨房的，这事关面子和嫡房的尊严。
　　一时，厅堂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不多久，里间传出一大一小两声愉快的笑声，随即便见张峦在前，手上牵着若娴的小手走了出来。
　　出了里间，张峦松开若娴的小手，严肃的对若娴道：“爹爹去前院书房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可别忘了你的保证！”
　　若娴笑嘻嘻的点头：“爹爹快去吧，爹爹也别忘了答应了女儿的话！”
　　张峦笑着摇了摇头，径自往外而去，惊得两位姨娘失了脸色，邓姨娘更是直接出声叫道：“老爷......！”
　　张峦停下脚步，也不看邓姨娘，只对金氏道：“以后，后宅的事我就不管了，全交给娴姐儿来管，太太多费些心！”
　　说着，也不待金氏答话，便往前院去了，留下两位目瞪口呆的姨娘，以及双眼通红却面露喜色的金氏。待张峦走后，金氏的眼泪不可控制的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着委屈，反是被张峦那句话感动了，心中不断回荡着那句话，太太多费些心！
　　若娴没有金氏那么多情绪，见张峦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方才敛了脸上童真的笑脸，冷冷的看向两位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