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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韩诤·心不宣 ...

  •   做人的时候我做魔教的魔君,杀了很多人,做鬼,我也做厉鬼,又比做人少了拘束,只会杀更多的人。

      人命?这种东西我不大在乎,自己的、别人的、铃星的、老教主的……

      我只在乎晏双。

      有没有试过伸手去抓一只蝴蝶?感到它的磷粉沾染在手指,柔软的翅膀在掌心微弱地扑动、挣扎——那已经是它生命里最大、最后的力气。

      杀人同样。刀锋抹开喉管时爆出的那蓬血花,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这岂非比许多人本身低贱的生命更美好?

      但他不同。

      我试过晏双在自己怀里像蝴蝶一样死去的体会,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双唇失去原本的颜色,不会再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或含笑、或冷漠地望着我——当然,他这样也很美丽。但我还是更喜欢另一个他,另一个活的、热的,会对我笑,又或是憎恨地瞪视我的他。

      就因为这份不忍,我最终一败涂地。

      *****

      做鬼后所杀的人里,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摆夷女子,来这间宅邸等候和她约定了的情郎。

      我不喜欢摆夷女子。记得当初晏双用来辖制我的蛊虫,就是从一个摆夷女子手里买来的。

      于是我决定杀了她,让她再也不能和她心心念念的情郎相会。

      摆夷女子多少都懂点阴阳术法,下手比较麻烦。但做了这么多年孤魂野鬼,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我特意为她编织了一个精妙的故事诓骗她。果然,女人最相信的就是什么情啊爱啊,她轻易为这个故事牵引,被我打动。

      等到我将她扣在瓮中,揭露另一番面目全非的真相时,她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那也成功取悦到了我。

      “所以,都是假的,根本没晏双这个人?”

      “不,他是真的。”

      “那……真实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到了性命攸关的关口,她竟然还有闲心追究旁人。

      这些年晏双就在这里,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却鲜少出来与我相见……我那时或许是憋得狠了,又实在闲得无聊,索性坐下来把一切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故事说完,她莫名笑了起来,笑得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我冷冷道:“你笑什么?”

      “笑你。”她一面笑一面将颤抖的指尖指向我。

      “你的故事是假的,却原来情绪是真的……”

      “在你的故事里,晏双设计你折磨你,你却更嫉妒和憎恨唐鸩,他的师姐是他的未婚妻,你的娘亲早逝却关爱你……”

      “为什么他是始作俑者,你不恨他?”她问,又自顾自给出答案,“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你爱他。”

      “他也知道你爱他。”

      “可实际呢,你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做过那样的事,你只说你想要他,疯狂掠夺他的人生,你只承认也只展露对他的欲望。”

      “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什么真情什么挚爱,”我冷笑一声,对此不以为然,“那都是我学着外面那些狗屁不通的风月话本编出来的。”

      “韩诤啊韩诤,你实在太可笑了,”她又捂着嘴吃吃笑起来,“若我告诉你,我知道那蛊是什么呢……”

      我心下一凛,喉头发紧,“什么?”

      “让我猜猜,”她用纤巧的手指点着脸靥,眸子向上转动,“当时晏双中蛊陷入昏沉,逐渐丧失生机,他们是不是骗你,晏双中了南诏的情人蛊,要想解蛊,只能由他钟情之人自愿在体内种下子蛊,取出一滴心头血做引,才能解救他。”

      我默然不语。

      “他苏醒后你发现他根本不受情蛊影响,反而是你处处为他所牵制,不能自已,就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编出来骗你的?”

      “实话告诉你吧,那蛊,的确是我们用的‘情蛊’,它名为‘心弦’,潜入人的心脉,敏锐地感知人心的每一次跳动,种了母蛊的人得不到及时救治确实会死,子蛊也必须种在母蛊宿主钟情的人身上,及时放血才能挽救对方。只是从此以后,子蛊的宿主就要对母蛊的宿主言听计从,不得有半点忤逆。”

      “我们摆夷女子对情人,向来豁得出命去,一旦缠上,却霸道至极。”

      听了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我一阵恍惚,“你……说什么?”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会明白有情人的可贵?”

      “你那把你娘送进女支院的爹和做女支女的娘,大概也不会教你什么好东西。”

      “难怪晏双再不肯多看你一眼。”

      “滚!”

      我一摆手用力将她的三魂六魄搅散,那些话语却不能从脑海中散去。非但如此,那以后它们阴魂不散,日夜萦绕在我耳边。

      每个月十五的时候,我都能见到晏双。

      那天他会到屋顶上来看满月,我就在回廊下看他。

      月色下他被映照得像一朵出尘的昙花,下一刻似乎就会不留痕迹地融进去。

      那些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回响,我按捺不住,悄无声息地踱上屋檐,来到他身后。

      他很快察觉到我的气息,身形微动,袍袖轻展,即刻就要翩然而去。

      我忙叫住他:“晏双,我有话对你说。”

      “就这一次,求你……”

      他脚步凝顿,在原地不动了。

      我忙将那摆夷女子说的话急切地囫囵复述了一遍,定定望着他,“她说的,是真的?”

      这下他转过身来,不偏不倚对上我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是,那蛊在我的心脉里,自然能听到我的心跳。它却不知道我动的是情,还是杀心。”

      “晏双。”我忍不住上前把住他手腕。

      他顿时敛起了笑意,一张脸在月色下像覆了一层冷霜,意态清冷。

      “韩诤,那我来问你,”他道,“‘爱’是什么?”

      我跟着他的话在心底默默反刍了一遍。

      ——爱,是什么?

      “你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何必来找我讨要?”

      他撇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我怔在原地,伸手捂住自己心口,似乎是“心弦”又一次发作了,它贪婪无度,在那个地方啃噬出一个大洞,又疼又痒,一股冰冷的风倒灌进去,只能听到空洞的回响。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里确实还有一个开放式OE的番外,就是不确定大家想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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