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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谁都有秘密 ...

  •   “啧啧!”童遥说:“看看人家写的,不管是可读性还是艺术性,甩你好几条街都不止!”

      刘言有点不服气:“风格不一样嘛,我那是开门见山,她这虚头巴脑写一通,也不知道啥玩意……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批改作文呢?”

      童遥摇摇头:“你又刷新了我对你情商的认定的下限,真不懂人家什么意思?”

      刘言说:“不就是对青春的缅怀吗?”

      童遥这回觉得摇头都是多余的:“人家看上你了!”

      “哪儿跟哪儿就看上我了?瞎说什么呢!”刘言把那张几乎快要背下来的纸又快速浏览了一遍:“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不是,这么说,我老婆也看出来了,所以她说晶对我有好感?所以才那么生气?”

      童遥说:“关键她现在认为你把她当成了晶的替代品。”

      刘言无力地苦笑:“我这媳妇儿啊,什么都好,就是都有点钻牛角尖,我以为有了孩子以后会好点呢。”

      童遥反驳说:“这可不是她钻牛角尖,我听你说了这么半天,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了晶的替代者。”

      刘言气得反而笑了:“荒唐!哦,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其实我要结婚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我有病啊?你当这是买车啊,没高配就买个低配?”

      童遥说:“我说的是潜意识,这可是心理学家研究的结果,人总是会被有相同特质的异性所吸引,你敢说你当初在KTV里面找你老婆搭讪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和晶有某些共同点?你那开场白都说的一清二楚呵。”

      “你的发型,很像我一个朋友。”

      刘言顿时语塞,只得颓然摇了摇头。

      这时,童遥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点开微信留言,一个男声说:“遥儿,你在哪儿?晚上敏哥请吃饭没忘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童遥嗲声对着手机说:“老公,我这给一个不开窍的人当心灵导师呢,你不用管我了,我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刘言小声嘀咕:“我这事你别搞得人尽皆知行不?”

      马上就听手机里说:“是刘言吧?叫他一起过去吧,正好陪他喝几杯,来个一醉解千愁!”

      刘言赶紧摆手让童遥帮他推拒,童遥笑着回复:“算了,他这毒的解药在他那宝贝媳妇那,旁人都没折!”那边回说那好,那就下次再约。

      童遥抬眼一看,见刘言的眼圈有点红,她稍想一下便明白了,多半是自己和老公的腻歪勾起他的伤怀,感情上受挫折的人敏感度往往会超出常人,她不觉有些歉意。

      刘言说:“不用管我,你去吃饭吧,我再坐会儿。”

      童遥说:“急什么,这会儿下班高峰,他开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仗义啊!那……你这又是心灵导师,又是心理学家的,帮我分析了半天,我这还有招吗?”刘言笑着说。

      “你还爱她吗?”

      “这不废话吗?”

      “这不就结了吗?女人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心软!所以,没什么别的诀窍,就是死缠烂打!最好带着孩子一起跟她缠,一天不行两天,一个礼拜不行两个礼拜,我就不信她不心软,据我所知没有女人能扛住超过三个星期的。谈恋爱的时候作一下就好了,现在老夫老妻的了还来玩什么过家家?直接扑上去就完事了,刚才说的那句话还记得不?床头打架床尾和,为什么老有床啊?在这一点上你就没我老公懂女人了。”

      刘言目瞪口呆地看着童遥:“你这……行吗?我老婆可不吃这一套,别回头更没法收拾了。”

      “总的方针绝对没错,记着死缠烂打四个字。要不,你就来个猛药!”

      刘言心想还有比那更猛的?只听童遥带着点决然的语气:“她不是说分居吗?你就答应!”

      刘言一呆,慢慢点了点头:“你的意思以退为进?”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过去了,也许分开几天,你老婆冷静下来一想,我去,我这干嘛呀,因为十几年前的两封破信,好好的日子就不过了?跟搞什么运动似的,别人问你为什么吵架都不好意思说。说不定也就想通了呢?”

      刘言总算有了几分信心:“唉,借你吉言吧!”

      刘言回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他一路上打了无数遍的腹稿顿时没了着落,把回家路上买的一束百合花放在了茶几上,以便让妻子进门一眼就看得到,然后在沙发上默然坐了快一个小时,妻子还是没回。

      刘言看了一下钟,已经过了女儿放学的时间了,妻子必定已经接了孩子,娘儿俩在哪玩着吧。

      刘言忽然觉得这个家有点陌生,熟悉而又陌生。家里的布置自结婚后就没什么大的变动,刘言可以闭上眼睛,向左边走六步,在齐右胸的位置的音响顶上,放着一瓶护手霜,那是妻子做完家务从厨房出来里必须要搽的。从这里往右走三步,再退五步,那里有一面墙,贴了许多小纸片,上面是小丫头和妈妈的各个时期的对话:“宝贝,妈妈爱你,希望不要再挑食哦!”“妈妈,您辛苦了,长大了我一定要照hu您!”……刘言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家,看每样东西似乎都像是头回见,满是新鲜感,可是仔细一想,也不对,其实在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个迷你的家的模型,每一个细节,都在那儿了。

      走到卧室里,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陌生的感觉了,床头上方是两人的结婚照,照片里,他背着她。两个人的笑容有些僵硬,那一次拍婚纱照的摄影师是个生手,让两人不断重复各种动作,各种表情,半途都拍不动了,摄影师过来陪笑脸,好说歹说才又调起两个人一些情绪,完成了拍摄。照片洗出来,刘言不怎么满意,说要重拍,妻子说算了,十周年再拍一套就是了。

      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顿悟:“人”是他感觉到陌生的原因,有人和没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房子。妻子在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这个房子的存在,因为房子也是家的一部分;而不在的时候,剩下他和这房子独处,而这两者,并不构成一个家,房子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客体。

      日后刘言回味此刻的心境时,他觉得自己多少掺杂了一些“害怕失去”的心情在其中。

      刘言想到,如果妻子回家后或许又会如这段时间每天一般的,径直去卧室,于是他把百合花拿到了卧室里妻子梳妆台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那是一块表,并不是如何名贵的表,但在刘言绞尽脑汁想要给妻子送什么的时候,那块从数年前妻子的嘴里冒出来过一回,在刘言的深度挖掘下,也从记忆的深渊里发掘出来的表就来到了妻子的梳妆台上。盖子也被打开,表盖圆润如玉的光泽会第一时间驱散少许不愉快的阴晦,想必会的!

      刘言拍拍表盒:“看你的了!”,他目光忽然落到从梳妆台的小抽屉吊上沿掉落出来的一根小丝带上,像是个包装礼物的带子,他拉开抽屉,发现那并不是包装带,而是一个笔记本的书签带,带子没有被夹在本子里,而是被抽屉夹住,似乎成了桌子的书签。

      这是一个老式的梳妆台,也是刘言母亲当初替未来儿媳挑的,而后来儿媳不多的比较中意的一件家什,因为卧室里没有其他桌子,这个梳妆台便兼具了书桌的功能,妻子自己写写东西是它,带女儿写写画画也是它。

      刘言认得那是妻子的日记本,从两人结婚前就存在了,婚后偶尔见妻子在上面写日记,他想讨来看,妻子坚决不肯,说两人虽然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但她在精神上依然要保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但耐不过刘言的软磨硬泡,便给他读了一些,包括他俩认识之前,一些男孩追求她的经历。刘言嘴上大度地说不介意,但背后想起来不免还是有点吃味,索性就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不理会日记本的事,而妻子也默契地没有让刘言再看到过那本日记本,不知是妻子没再记了还是有意且有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刘言心跳猛然快了起来,他意识到这个日记本意味什么,在两人感情最为和谐的时候,妻子偶尔仍会嗔怪地说他“情商低”“不懂女人”,刘言也觉得委屈:“我是不懂,可你说出来啊!你不说我怎么懂?”逻辑上很有道理,可惜两人并不在一个频道。

      “不在一个频道。”这还是童遥的说法,女人是感性思维,男人是理性思维。刘言从这句话受益颇多,后来多次和妻子的一些龃龉他没有再以理抗争,而是早早举了白旗,他发现这是最省兵力平息战事的方法。可是,这种办法并没有抵达问题的核心,而是回避了,可是核心在哪?核心往往被装在了一个安全且隐秘的保险箱里,这个日记本就是那个保险箱,就是一个游戏里可以获取通关的秘籍。

      这是一个有密码的日记本,有六个分别可选择10个数字的拨珠,刘言分别用妻子的生日和女儿的生日试了都打不开,便有点想放弃了,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换了6个数字,本子便“咔”的一声开了。

      翻开其中一页,是几年前的:

      “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她的样子好可爱,跟她说话有时候会笑,笑起来的样子像她爸爸多一点。我真的好爱她,可是——我又有一点无奈的感觉,每天都是她,给她喂奶,给她换尿片,哄她睡觉,然后我才能睡,可一睁开眼又是她,可是我自己呢?哪里是我自己啊?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我都感觉这个小生命快要把我的生命全部占满了,累!真累啊!都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可我总想着自己,笑哥,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对吧?”

      往前翻一些,时间又回溯了几年:

      “前天,公司举办的户外拓展活动上,锋跟我告白了。我没有说什么,他明明之前说喜欢的对象是绮,怎么……!?人的心真是充满不确定性啊!说实话,我喜欢跟他在一块聊天,他很幽默,很贴心,但我一直都把他当作一个能聊得来的异性朋友,从没往那方面想。他说,和绮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和他在一块的感觉还是怎么的,没有狠下心来立刻拒绝他。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还认识了一个有点意思的新朋友,被俊叫去KTV唱歌,那个男生老跟我搭话,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人,说我的发型得像他一个朋友……我真是无语了。不过,他也喜欢杨宗纬的歌,唱得也不错。

      笑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混乱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告诉我就好了。”

      刘言又一下子翻到很多页以后:

      “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他跟我说,结了婚,爱情就变成了亲情,有那么一段时候,我被洗脑了,认可了这种说法。没有结婚周年,没有情人节,没有圣诞节……连给他发信息,他从来都不超过三个字回复我,我知道他很忙,可是既然我们连一块相处的时候都没有,那当初是为什么非得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婚姻?是的,我用了‘承受’这样的字眼,我的心好累,笑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刘言之所以没有一下子看到最新的部分,也是想慢慢在看以前的日记中建立起心里的防线,可是这防线没建立起来,据点倒丢失了大半。他直接翻到了最后:

      “岩井俊二的《情书》里,人们只看到了一场隐秘多年的暗恋被证实时那种纯粹而缺憾的美,可是镜头之外,没有人去想,这一切对博子是多么残酷?试想,如果男主没有死,和博子白头到了老,她这一辈子会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她心爱的丈夫经常会深情而迷离地看着她,她会为这样深情的眼神陶醉到不可自拔,可他看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一个他终生没有得到的女人,所以他迷离,所以他常常若有所失……”到这里字迹花了一块,被水浸湿又干了,刘言拿食指肚摸了摸那块凹凸不平的纸张,又往下看去:

      “我抬头看看这个家,这个带给我许多或开心的,或温馨的,或无奈而痛苦的回忆的家,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笑哥,错在我,我是一个注定没有办法得到幸福的人。这个建立在沙堆上的城堡并不是他独自搭建的,其中也有我的一份,我何尝不是把他当作了你的影子?……”

      刘言没办法再看下去了,他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楼下谁家的摩托车的发动机在“突!突!突!”地响,专心听了一下,原来那响声并不在外面,而是自己胸腔里的心,这心像是和他的身体分了家,有了自己独立的生命和意志一般,不再和身体同步,自顾自地戴上了钢盔,踩上了弹跳杆,一下一下,冲顶着胸腔的穹顶。刘言觉得口干,可卧室里没有水,他摸出烟,点了一根,吸了几口,那冲顶似乎平息了些,他又往下看:

      “我何尝不是(某些时候)把他当作了你的影子?我觉得他和你最为相似的地方,是有一种近乎于傻气的赤子之心,只是我以为他那一腔热情的对象是我……”这一回,他注意到了括号里的字,“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对待我,我也同样可以毫不迟疑的信任他,那个人肯定是你,也只能是你。幸好,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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