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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闪电粗硕骇人,裹挟着暴怒无匹的雷声轰然砸下,东山大地震颤,好似再一场天地浩劫。

      玄黄在风中几乎站立不稳,这风也极怪,若是不用灵力周游全身,脚下宛如踩着棉絮,几乎不能沾地,风大而急,吹得玄黄眼睛通红,他勉力睁开条缝去看柯否。

      柯否一身黑衣,双手负于身后,鲜红发带伴着黑发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他饱满光洁的额头,玄黄观他神色,只觉得比平时多三分少年意气,只不过依旧闲庭信步。

      “已经快要开始了。”柯否传音给玄黄,“待会儿站在我身侧,不是瞧不起你灵力低微,而是东山一事确实难办,不要妄自菲薄。”柯否看玄黄进入此间常露出失落的神色,不由出声多补一句。

      玄黄脸色一红,但还是忍不住担心,“狐族长老二十多位,你却不要他们驰援,真的可以吗?”

      柯否:“我一个人当然不行。”他神色郑重,一板一眼道,玄黄大惊,埋怨他,“真的假的,你一个人不行早点说啊,怎么逞强?”

      柯否:“但是……”玄黄快被他一句一顿的说法急死了,于是什么风雅气度扔作一团,伸出尖尖爪子狠挠他一下,“快说。”

      “但是这不是还有你吗?”柯否一把抓住玄黄尖利的爪尖,低头一瞧,发现这小东西年纪不大,爪子可真是又尖又利,自己手背上一道红痕。柯否便张开手掌,把玄黄的爪子拢在掌心,握得牢牢的不让他动弹,低声道:“回去是该好好修修指甲了。”

      玄黄自觉脸上温度陡升,狐狸指甲血线高,他给自己剪时总不得要领,常常剪得一手血,但这剪指甲的话从柯否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多了几分亲昵旖囘旎的味道。

      于是他安分了,老老实实地呆在柯否身后不再作妖。

      事情开始得猝不及防,玄黄牵着柯否的袖子左躲右闪地躲那流矢般的乱石。

      天色昏黄,飞禽走兽一个也无,周围草木尽皆被狂风吹得贴服在地上,地下的岩石被吹出裸囘露的筋骨,狰狞地沉默嚣叫。

      柯否一人守的是东山的出口,狐族的长老都按照他的建议去了其余怨气不甚浓重的地方,想来饶是勉力一搏也能够抵挡得住。

      玄黄不敢扰他分心,于是只牵着他袖口,不轻不重地使上点力道,意在叫柯否安心,虽然看柯否从容不迫,但他心中总是焦虑,仿佛心口出团了一团火,逐渐烧得他心口滚烫。

      “我……”玄黄甫一开口,声音就散落在狂风里,他想开口告诉柯否自己仿佛隐约不对,却蓦地眼前一黑,失了神智。

      再醒来时脸上有湿意,玄黄推测应该没过多久,但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频率都没有变过分毫。

      “别装了,醒了就起身吧,你是我一手带大,这点小伎俩还想瞒得住我?”

      玄黄心里一沉,这是怫郁的声音。

      他缓缓起身,见周围环境果然变了,怨气远不如柯否那边的强,不过怫郁这些年帮着他处理狐族内务,修行便也落下许多,他站在玄黄身前,鬓发被冷汗浸得湿透,脸色青白一片,看着形容仿佛病入膏肓似的。

      玄黄细细思索,突然电光火石般伸手入怀,从乾坤带中掏出个青黄色的竹简来,猛地摔在地上,他冷声道:“你现在把我弄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我倒也想知道,你照顾这方怨气尚且不暇,怎么突然有余裕给我表演一把大变活人?”女长老从怫郁身后转出来,她站在玄黄身前两步余,背对玄黄,正对着怫郁举起了手中细鞭,看着像是个保护的姿态。

      玄黄便趁着这个机会一跃而起,“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怫郁垂下袖子,脸上病气更重了,“你记不记得你玄狐一族来历。”

      玄黄不愿与他多做纠葛,只一心系着柯否那头的胶着战况,便简短道:“天地灵胎。”

      “那你可知你父母死因?”

      玄黄拧起眉头,这是他逆鳞,狐族长老们仿佛统一口径似的,一致对此事语焉不详,他只能摇头。

      怫郁一甩袖子,袖中甩出一道灵气,把刚刚被玄黄扔在地上的书简打回到玄黄手中,玄黄不明所以,只能接了,那女长老厉声打断怫郁的话,“你疯了,这事根本还没到那种地步!他……他才两百岁,什么也不知道!“

      怫郁面容肃杀,反驳道:“这哪里能由得了他?一族生死在前,难道能吝惜他颈上一条性命吗?”

      “可你也听见那位……说了,只要我们多撑一刻,就有多一刻的希望,怎么能如此草率……”

      “草率,哪里能叫草率,那人来历不明,万一我狐族今日尽皆覆灭于此,你我罪孽何其深重,养他二百余年,不就为的今日吗?”怫郁声音狠戾,听上去更比周围怨气恶意深重,这声音里裹挟的恶意让玄黄浑身发冷,怫郁继续道:“玄黄,你看过这竹简没有?”

      玄黄颤抖着手翻开那竹简,听他道:“这竹简中记录着玄狐一脉的祭礼禁术,你若是有心,你就自己看了,你若是不愿,那我今日却也只能逼你一逼。”

      “你这个疯子!”女长老听不下去,手中细鞭一卷,揉身而上,直扑怫郁门面,攻势迅即凌厉,怫郁一时不察,被逼得向后急退。

      玄黄只是怔怔的,怫郁往年笑靥依稀还在眼前,如今变了副面孔仿佛换了个人,陌生极了。玄黄只觉得手里的书简足足有千斤重,他拎着书页一侧,脑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他一会儿是只不足手掌大的小奶崽子,趴在怫郁红色富丽的大尾巴上打瞌睡;又好像只是午后贪睡,一觉到黄昏,睡醒只能继续补他的卷宗,这时怫郁又给他送了个精巧宫灯,上面布料样子都是极遮光挡烟的好东西,他会摸着自己露出软软的耳根劝他再勤勉些。

      时光颠倒来去,往事依稀难鉴。

      那边怫郁几番交手,竟然凭借着身法灵巧占了上风,借着风势放出袖中灵蛇似的一条困仙索,把那女长老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这才呼出口气,咳了两声问道:“想好了没有?”

      玄黄神色恹恹,“当真只有这一个办法?你为何不信他?”

      “你才二百岁,又都在山中,当然心智纯粹,不知世间险恶……”他说到这里,低眉笑了一下,仿佛毕生温柔都化在这一笑里了,遂又面若坚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祭礼这事你不得不做。”

      玄黄心中辗转,他向来怕死,今日尤甚,于是哀求道:“我们再等半个时辰,不,一刻,半刻也行啊,我……”他想到柯否,心中难掩酸楚,声音中带了泣音,“狐族待我优厚,我当以死报之不假,然事出突然,我没有一点准备……”

      怫郁没有看他,只是把手放在腰侧的玉带勾处,不住轻抚,细细看去,竟然还有几分颤抖。“够了,你想要什么,看在我们相识两百年,一并说了。”

      玄黄看着怫郁冷硬的侧脸,猛然划开手腕,一时间血流四溢,还有几滴溅到他的脸颊上,像是上好的瓷器见了血光,透出隐隐的凶意,“我要这狐族再不出玄狐一脉!”

      怫郁气急,连忙出手拦住玄黄,没料到玄黄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过,抬手架上怫郁的脖颈,一手兽化,露出五根尖利的指尖,尽数对着怫郁的要害,“我要你封了自己的灵力。”玄黄一手紧紧挟着他手臂道,“我的耐心可没你那么好。“

      怫郁灵力被封,那边女长老身上的困仙索便自行脱落,她慢吞吞走到怫郁身侧,对玄黄道:“把他交给我吧,我与他虽共事百年,但此事重大,我断然不会徇私。”

      玄黄便松了手,怫郁交到了女长老的手里,怫郁恐怕是没有想到玄黄会以自己做饵,下手如此狠厉决绝,他面上一点活气也没有了,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软软地靠着凸棱的山壁,好半晌才问出一句,“你当真希望如此?”

      玄黄坐在地上,正翻看那书简,听他这么问,一抬头恰巧望进怫郁的眼睛里,一时心中酸涩难当,不由得撇开眼,低声嘶哑道“我不恨你把我当作祭牲,但我怨你抚养我两百年竟只为让我行这祭礼,‘两百年就为了今日’,实在伤我良多,我今后……不愿再见你。”

      怫郁听得这话,脸色又灰败几分,再也不见病美人的风情,倒像是个空有痨病壳子的行尸走肉了。

      不知是不是狐族这头少了个怫郁的缘故,怨气一时之间暴涨,女长老一人在此处竟然被顶得狼狈不堪,直向后退了几十步才止,她心里翻腾不止,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怫郁复又开口道:“虽你怨我,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看这情形,狐族怕是险了,你我私事不提,你却仍要看顾狐族。”一番话仿佛是要交代后事的模样,他说完后就兀自闭上眼睛,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再和玄黄交谈了。

      女长老大怒道:“你怎么还说这话!舌头也不想要了吗?”但她心中多少也明白,狐族如今危在旦夕,而唯一能救他们的……正是只年岁刚满两百的奶狐狸。

      奉上的代价却是鲜血淋漓的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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