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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if线:她的朋友 ...

  •   【平行宇宙编号:????????】
      *队友友情线

      她的桌子对面坐过无数的人。

      但她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看到这个孩子。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孩。他不过16岁大,头发乱糟糟的,洁净过头的整洁制服已经没了两颗扣子。实际上,穿越者组织的制服上,每颗扣子都是两颗扣子组成的,它们像防盗磁扣一样被铁珠、铁钉、弹簧和磁铁环紧紧扣在衣服的两面。这最微小的细节都花俏复杂得毫无必要,但按理说,只有强磁铁才能打开它。现在,制服上少了一个这样的扣子,克罗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男孩抓乱的红褐短发,暗含警惕的眼睛。她想问他,扣子去哪儿了?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别的话。

      “你看起来很紧张。”她说。

      “……有点吧。”他犹豫了一小会,就很坦诚地说,带着那种少年人的直接:“因为我现在也没搞清楚穿越者组织是什么。”

      他叫格纳.德尼罗(Gunner.DeNiro),熟人都叫他格纳,招募他来的人事不太走心地叫他‘彩弹小子’。管理新人的人事不知道的是,她和这个男孩在6年前曾经见过,然后所有人忘记了她的存在,他也一样。他们相遇的时候,他是被路过的巡警好心带回警局的迷路小孩,而她是联合调查局下派到基层警局锻炼3个月的新人女警。

      而那时,全警局,甚至全世界,都只有她知道他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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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再重新介绍一次吧。

      格纳.德尼罗(Gunner.DeNiro),熟人都叫他格纳,日后的网名是‘彩弹小子’。10月11日,在一个星期日,警局的一个巡警在路边发现他独自一人走在路上。那里太荒了,并不是一个逃课的小孩应该闲逛的地方,巡警就把他带了回来,准备一会儿忙完了把他送回家去挨骂。

      不知怎么地,那天大家特别忙,警局里的所有人都很忙,以至于连她这么一个下派到基层来锻炼的新人都得派上用场。实际上,他们经常让她派上用场,比如说让她去街上开罚单,或者去别人家里调解过激的夫妻吵架。来了两个月了,她还在听玛丽安絮叨大卫李不爱冲厕所。这很正常,因为她是联合调查局派下来的。总调查大案子的联合调查局看不太起基层警局,协调辖区治安的基层警局又觉得联合调查局颐指气使。种种龃龉摩擦之下,她就从下派来的见习心理分析员变成了基层警局的打杂小妹。这天也是一样,她又派上了用场。带她的警察不在,其他人忙得团团转了一会儿,把她打发去讯问刚带回来的逃课小孩。

      不错,到处都有案件可查,她在这里心理辅导一个12岁小孩。

      那个小孩叫格纳,格纳.德尼罗(Gunner.DeNiro)。他穿着白色及膝袜,深棕皮鞋和蓝色背带裤,外面披着一件宽松的黄色迷彩棒球外套。总得来说,很孩子气,很可爱,但是不像他们那种公立学校会要求穿的撑场面的校服。男孩来了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他像是那种不喜欢跟人讲话一样的内向小孩,一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桌面上一本教育大家不要犯罪的儿童绘本。那是之前的巡警给他的,算是安全教育的一种。巡警搜过他的身,主要是为了吓吓他,让他下次不要逃课。他的口袋里,只有挂着家里钥匙的一个大钥匙圈、一张沾了颜料的干纸巾,和一枚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电子游戏机厅常用的塑料游戏币。

      其实他们的对话内容很简单,男孩不爱说话,但也不算不配合。他会回答一些基本的问题,像是:“你多大了?”、“你叫什么名字?”和“你呆在哪里做什么?”他的回答也很简单,他是个10岁的叫格纳.德尼罗的小男孩,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他只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跑出来了,没有特地想呆在哪里做什么。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需要怀疑的点。直到在征求了男孩同意后,克罗丽打开格纳背着的背包,发现背包里有一顶便宜的金色披肩假发。

      “我们班文艺汇演要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他说:“我演朱丽叶。”

      拎着那个包,克罗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其实并没有想很多。警局很吵,醉汉和拘留单间的嫌疑人在吵闹,旁边还有目击了酒吧斗殴的人在录口供。他说那两个打架的人打得很精彩,他说今晚酒吧琴酒打特价。在热闹的各种吵吵嚷嚷中,克罗丽不太在意地点开电话,单手在警局系统里输入了男孩包上写的学校名字。就在这时,她瞥了一眼,发现书包上挂着一个不大好看的毛绒小鸟挂饰。

      搜索引擎显示出了学校的主页和宣传,一切很好,都没什么问题。

      但在这一瞬间,克罗丽认出了这个毛绒挂饰:那是一家专注性侵儿童心理辅导的心理诊所的访客赠品。

      那家诊所属于联合调查局合作过的对象之一,他们喜欢给来受诊的男孩送蜜蜂挂饰,给女孩送小鸟挂饰。来基层警局之前,克罗丽翻阅过那些案例,没有一个受害的孩子长得像格纳。她关上电话,思索了两分钟。实际上不用怎么思索,她的记忆一向是触发式的。只要一个关键词,那些细节就会排山倒海般地淹没她。那些档案里,有口供名单。为了保护未成年人,所有无关人员的口供名单都不会登录幼童的长相。但在其中一个两年前的八岁女孩受害的案例里,在走访邻居的时候,他们录过一个小男孩的口供。

      那个案子的女孩活了下来,但是不愿意开口说话。因为缺失了关键证人的证词,警方没能找到凶手。案发后没有几天,女孩就在心理诊所跳楼自|杀了。

      周围依旧很嘈杂,旁边录口供的人已经开始跟警官聊起了闲天。他说其实打个架也没什么,他说他偶尔也挺喜欢打架的。克罗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她从包里把那些零零散散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大钥匙圈没什么特别的。干纸巾沾的不是颜料,是廉价的化妆品。那枚塑料游戏币要比普通的游戏币微微厚一点,和之前警局从电器店收缴的游戏币差不多。老实说,游戏币很早就过时了,现在就算是小孩打游戏都是直接电子账户扣费。但那些收缴来的游戏币不一样,它们并不是游玩用的,而是用来糊弄电子游戏机厅的门禁的,因为游戏币里夹了可以屏蔽年龄识别系统的芯片。

      但话说回来,芯片就是芯片。芯片的效果完全看装载进去的是什么程序,有的程序可以用来糊弄电子门禁,有的程序可以用来控制电子门禁。

      突然,旁边桌的同事站了起来。他对喋喋不休的证人随便比了个手势,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等会儿完事了送那个小男孩回去。和他父母聊聊,正常人不会随便让小孩出来乱晃。”同事匆忙地把沾了汗迹的衬衫领子整理好,中间跟录口供的证人说了句他可以走了:“附近有个男的自|杀死了,中年男人,没穿裤子。看赎罪遗书和电脑纪录,好像是个恋/童/癖。我得去看下现场。”

      他间或含糊地骂了两句脏话,更多地是因为对这一差事的深恶痛绝和振奋。上司会问他这事,媒体会来的,至少也会有几个拍社交媒体小视频的人来问他各种问题。到了最后,他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手却已经摸在椅背上披着的警员夹克上:“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线索的碎片流星般地划过她的脑海。这并不科学,也许全靠一瞬而过的灵感。小男孩、假发、性侵案、芯片、遗书,这不是她破的第一个案子,也不是她破的最后一个。她抬起头,对她的同事露出祝他一路顺风的、符合新人面貌的礼貌微笑。

      “我没有任何问题了。”她说。

      她的同事离开了,她按部就班地问话讯问。过分热心的证人也离开了,她拿着自己的杯子去倒咖啡。她的确需要一口水润润嗓子。电灯坏掉的昏暗茶水间里,芯片在她的杯底闪着光,像是河道底下躺着的金沙。空心的游戏币在她指间翻过来、翻过去,中间她有一瞬间想把它处理掉,但她还是把它放进了兜里。

      最后,她端着一杯新咖啡,走进审讯室。

      “你的硬币,我扔掉了。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她说。

      “附近有个男人自|杀了,似乎是个恋/童/癖,我们还在了解情况。但是,你不应该再在这里乱晃了。你家在很远的地方,你也不适合这里。”她说。

      “有些时候,我们会想闹脾气,会想做出一些,这个年纪不应该做的事情。会想说,就这样吧,我什么也不想想了。说老实话,我小时候也是个很调皮的孩子。我总是去偷商店的芯片,因为我当时真的很喜欢电子科技。我偷了一次,偷了两次,我觉得我能一直偷下去,但是有天我被抓住了。因为你猜怎么着,人不可能一直做这种事,你总会栽在更厉害的人手上。”她说。

      “回去吧,你还有很长的生活要过。”她说。

      那个孩子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他们的视线相接,有一瞬间他看起来冷静倔强地不像是个孩子,但又比刚才更像是个孩子。一个孤寂的、沉默的、无人理解的、决定好了生命中某些事情的孩子。

      “……”终于,他看着她,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又低又滞涩:“如果你想多了呢?”

      她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杯子:“那我就想多了吧。”

      她委托一个熟识的警员,把这个孩子送回了家。也许到头来,她的确天生不适合做一个警察。

      此后的岁月里,那枚游戏币一直跟着她搬家,放在她钱包里的某处。她观察过那个小男孩一段时间,他的确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她偶尔会想起他,她碎片式拼凑起他度过的时光,根据她找到的资料。就像之后的职业生涯里,她常在深夜里做的那样。案子早就有了结果,那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恋/童/癖,而且是只对女孩感兴趣的恋/童癖。但那个男孩呢?那个拿着青梅竹马遗物的男孩,当时也在诊所里吗?他是想陪她去面对医生吗?她临走前和他说过些什么吗?那个男人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还是只是一个与此无关的普通恶人呢?他是只解决了这一个人,还是中间短暂地成为了一个捕猎恋/童/癖的连环杀手呢?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了,主要原因来自于她自己。线索链中间有一段变得模糊,一切已经再也不可能拼凑起来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个男孩。

      今年他已经16岁,喜欢踢足球和打游戏,跳级考上了大学,已经是个大学生了。

      她不擅长对付小男孩,她一直都不擅长对付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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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她的其他队友。

      虽然她总是觉得,自己的队友越少越好。但是一切似乎并不全由她做主,例如让亚摩斯.休利特加入的时候也是一样。让他加入,这条路不知道通向何方。不让他加入,他也只会向着更黑暗的地方坠落。他会死的,会死在什么很没意义的事情上。他本人不会因此感到痛苦,他对此毫不在乎,因为他就是那种人。

      亚摩斯.休利特,网名是威尔士绵羊大法官。因为苍天在上,他是全世界最不可能成为法官的人。

      要说起亚摩斯.休利特,那可是源远流长、罄竹难书,说到明年也说不完。总而言之,她是从偏远小镇考上法学院的工读学生,他是家族世世代代给学校捐款的富二代。她拿了学校的奖学金,这份奖学金一直是由他家族冠名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校园霸凌的套路一贯很相似。区别只是在于她是整个法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是整个学校最不可能被他欺负的人。尽管如此,有天她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进来,然后开始对着她起哄。他们到处撒她当内衣模特的性感照片,连说带比划地描述她的身材。眼看着饭吃不下去了,她坐在那里,问了他一句话——

      ——“想看吗?”

      她的思路很简单:想看吗?那就看个够好了。

      她站起来,开始脱衣服。她不止脱,而且她还走到亚摩斯.休利特的桌子前,站在他面前脱。脱到只剩内衣以后,她敲着他桌子说:“如果你对真人有对照片一半用心,你的女朋友不至于大半夜跑来敲我的门,抱怨你根本在床上根本硬不起来。”

      起哄的人对着她起哄,当然也会在合适的时候对他起哄。在所有人的哄笑声中,他的脸色变了。实际上,她在等他因为所谓的男性尊严受辱而威胁她,最好能给她一拳。她民事诉讼学得很好,几乎确定自己能靠监控记录把他诉到退学。但是问题在于,他并没有那么做。那是他们长久的对峙以来,他头一次在人群面前说不出话来。他坐在那边椅子上,脸色灰暗,像是哪个童话故事里因为秘密败露、由此被人变成石像的倒霉蛋。

      她起初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他在电梯前和她的男朋友说话。

      然后,在她有机会和亚摩斯.休利特单独呆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平心静气、情绪稳定,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地对他说:“你喜欢我的男朋友,对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亚摩斯.休利特嫉妒她,因为一个他不想说的原因。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和女朋友分手,她也从法学院转系离开。等他们再见面,就已经是在很多年后了。整件事非常凑巧,也许完全是因为他们两都有酗酒问题。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殊途同归,碰巧在一家酒吧碰见。当时她撞见他时已经有点微醺,因此她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几步,迷惑地看着头顶的酒吧招牌:“这是一家基吧吗……?”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她把这句话反问着又说了一遍,因为亚摩斯提议给她找个鸡|巴。她说“这不是一家基吧吗?”,亚摩斯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给她找个鸡|巴的意思是,要给她移植一个鸡|巴,而且至少得是个男人平时会在调查问卷上夸夸其谈时说的那种长度的鸡|巴。因为他认为,她人生的大部分困难,都是因为她没有一根大鸡|巴造成的。她笑了,因为她醉得很厉害。如果她清醒着,她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坦诚地反问:“你难道没有鸡|巴吗?”

      他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没有什么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他诽谤法官、侮辱证人、误导陪审团、栽赃对方律师。他出柜、出轨、止痛药成瘾、还差点把别人拉过来和他一起嗨。在他父亲的葬礼过后,他和他母亲欢声笑语,要求她载他们去看脱衣舞男的表演,因为他们要纪念一个最喜欢看这种表演的男人的死亡。他们高高兴兴、开开心心,不用理由开脱,也不需要道德审判。看在他母亲曾经和她聊过天的份上,她把他扔进疗养院,逼他戒瘾。但他根本没那个毅力,也没那个想法。他试图翻/墙逃跑,被她用‘shapeofyou(你的形状)’抓住。最后,他躺在一个脏泥潭子里,气喘吁吁,身上用来骗止痛药的处方签撒了一地。而她停在脏水泊子前,没什么情绪地低头看着他。

      圆圆的金色月亮,映在脏脏的小水泊子上。她把转移瘾头用的银币巧克力从口袋里掏出来,扔到了他鼓起的圆肚皮上。她站着,他躺着。他们中间只隔着脏水泊,和脏水上映着的虚幻月亮。在只有呼吸声的寂静中,他喘了一会儿气,对她说了些不在她意料之内的话。

      “……你卷进什么事情了。”他吐出嘴里的脏水:“是吧?”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确定:我会很讨厌你的。”无视她的回答,他接着往下说:“你这种人,漂亮、聪明、头脑好,觉得只要方法用对,一切事情都可以弥补。你就像是花纹漂亮的飞蛾,只知道一往无前。在世上过了多少年也不会明白,有些事情,是一个好人根本没法做到的。对有些人来说,追逐梦想,只是在追逐自己的厄运。你明白放弃是什么意思吗?在你短暂的人生里,你难道没有一次这样想,想着,去他妈的,算了吧,人生就这样吧,躺下来也没什么。地上很脏,但是去他妈的,躺着多好啊。你一定要在一条人人都弯腰去捡六便士的街上,做那个唯一一个抬头仰望月亮的人是吗?”

      他这么说了,她便依言抬头去看月亮。在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看过的诗:“……‘拉链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伤口,都会痊愈。’”

      “你跟我装什么傻呢?”

      “那你跟我讲什么月亮呢?”她整了整斗篷,踢开旁边谁装了半瓶尿液进去的矿泉水瓶子:“你现在是个瘾君子,智商不足以用来鉴定我的成分。这首诗还不够鼓励你的吗?那好,我还会别的:‘生活有时会出现一个大洞,我们可以只看甜的部分。’这首诗叫《甜甜圈》,是不是很励志?回去把我说的话多抄几遍,激励自己少碰点上脑子的东西——”

      “你不明白吗?”他用那种很厌倦的语气跟她说:“我根本不在乎我自己怎么样。”

      “你少跟我玩这套。”她也口齿清晰地把话扔回去:“我不会是唯一一个仰望月亮的人,你也不会孤身一人,明白吗?”

      一时间,他沉默下来。于是话题终结,她又一次抬头,继续去看月亮。其实,天上挂着的不是真实的月亮,那是人们制造出来的人工月亮,是绕着地球转的一颗闪亮而冰冷的机械卫星。她曾经以为那是真的,和这个星球上的无数人一样,直到加入了穿越者组织。但是在那一刻,在那一刻,她心里萌发出了一种遥远模糊的冲动:是的,如果月亮存在,那她的确想看看月亮。

      “……我并不觉得,我会是整个宇宙里,唯一一个想要仰望月亮的人。”她说。

      “好吧。”躺在地上的男人说:“但你也需要人帮忙,对吧?”

      就这样,亚摩斯.休利特成为了她的队友。

      在他母亲去世那天,她载他去参加葬礼。他在他母亲的坟头上倒了一瓶子伏特加,然后道别,接着转身离开。她注视着这一切,在他抱着那瓶伏特加离开以后,她走近那个湿漉漉的墓碑,轻轻敲了敲那块花岗岩。她说,她已经完成了和她的约定。因为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会背弃一个母亲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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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在这些队友里面,沃德都是最古怪的一个。

      实际上,遇见她的时候,她还不叫沃德。

      当时她坐在穿越者组织的食堂里,穿着一身抢来的衣服。衣服并不合体,破破烂烂,血迹斑斑,但她看起来比谁都坦然自在。已经有很多人都去跟她打过招呼,想让她加入,因为她很强。克罗丽也去了,她迟了别人几步,她抱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目的,但没抱着多大希望。只不过,等她在她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她意识到对方在盯着她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明明这个家伙当时的状态,其实看不太出来她是不是在看着什么。

      “……”她的声音古怪,但带着笑意:“你很有趣。”

      克罗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向她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尽管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那些人都看不见你。”她笑眯眯地做了一个类似抚摸下巴的姿势:“看得见你的人,不是看不起你,就是害怕你。”

      克罗丽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女人’的意思是她的同事对她熟视无睹,要不然就是颇为忌惮。理所当然,一些穿越者觉得她平平无奇,一些穿越者觉得她虚张声势,一些穿越者觉得她实力恐怖。

      “……那个地方。”她举起手,示意般地遥遥指了指食堂门口:“我第一次出外勤的时候,抓着一个怪物的头回来了,就站在那个地方。当时有很多人正在食堂里吃饭。”

      对面的‘女人’回以略微不明白的眼神。

      “那个怪物毁灭了一颗星球。”克罗丽补充道:“他们派任务是想让我送死。”

      派任务的人不是她的上级,而且这么做其实并不单纯地是想让她送死,更多的可能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穿越者组织有霸凌新人的习惯,而她当时看起来状态很差,可以说是弱点明显。他们那种行为,其实和小孩用石头丢痴呆流浪汉的行为差不多。

      那个女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表示理解了一切。她不太明白人类的情感交互,但很擅长理解人类的纷争。她的手点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是思考时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向前坐坐,两手支在桌子上,做出一副和她认真谈事情的样子。

      “我决定加入你们。”她坦荡地说。

      克罗丽不觉得刚才的对话有任何打动她的成分,对她来说,这可能最多就是有点娱兴功能。他们这个小队也中规中矩,不是这里最强的,不是这里最弱的,不是这里最缺德的,也不是这里最格格不入的。总而言之,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点。

      “为什么?”于是她这么问了。

      “你是个很倒霉的人。”对方坦荡地回答道:“你的道路上绝对会鲜血淋漓的。”

      -------------------------------------

      十二月二十日,十四点四十分,此时此刻,此人此地。她看着铁质餐桌对面的男孩,想了很多,但全都没想到正事上。她想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遇见的人,他们的计划,她的想法。于是她笑了笑,非常短暂而浅淡的。只是在嘲笑自己倒霉,没有任何意义。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游戏币,递到格纳的面前,刚好停在那颗磁悬浮扣子会吸住的地方。因为坏掉的芯片,她又放了回去,再向前一点,游戏币就会吸在他的扣子上。

      “欢迎来到穿越者组织。”

      她说。

      廉价的游戏币上满是磨痕。尽管她的名字已经抹去,但这些她造成的磨损不会消失。因为一个人所做过的事情,不管冠上谁的名字,都会永存世间。已经被改变的事情,不会再回到它原来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怪物是□□-231-7带来的怪物。
     
      大家好!虽然拖更了两个月,但是我回来了。这段时间,我拔了四颗智齿,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开始了新的工作,也有了新的生活节奏。尽管如此,我还是回来啦。因为故事还没有讲完嘛,我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虽然这是今年发布的最后一个章节,但是碰巧撞见更新的你也没有任何奖励(残忍
      没办法,我是那种想太多又写得太慢的类型啦。
      因为一直以来非常忙,所以更新稍微有点随缘。不过我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恢复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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