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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月 1 ...

  •   世界上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家庭……也各有各的不幸。
      中午袁宝儿收到方隶的信息时正跟同事聚餐。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那简短的几行字瞬间把她震懵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全然变了脸色。一个年长两岁的姐姐立刻察觉了出来,借故把袁宝儿叫了出去,问她怎么了。
      袁宝儿茫然跟她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瞪着手机半天,全身都在发抖。
      方隶发来的信息:“袁宝儿对不起,我出轨了。我们离婚吧,趁我还没碰过你,你干干净净地走吧。”
      袁宝儿觉得头晕眼花,难以置信。她以前跟方隶说过:将来你要是想乱搞,可以,只要你有本事别被我知道。那话说得太得意,因为她自信自己的聪明敏感远在方隶之上,他要是犯了什么错,绝不可能不被她发现。现在,自己说出的话言犹在耳,扇着自己的耳光,啪啪的响声震得袁宝儿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欣欣姐——年长的同事担心地给袁宝儿理了理头发,轻声说:“出什么事了?”
      袁宝儿这才抬眼,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不知所措地把信息递给欣欣姐,她看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好久才长叹一口气,眼圈也红了,拍着袁宝儿的肩膀说:“咱俩怎么都是这个命啊……”
      欣欣姐拉着袁宝儿坐下,告诉她,自己两个月前也离婚了,原因跟她一样,老公出轨。但不同的是,她老公是偷着出轨被她发现了,然后死也不同意离婚,还拿女儿打了很久感情牌,欣欣姐死活不同意,最终离了。袁宝儿听她简短地讲了这个事,才想起欣欣姐之前确实请了个长假,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袁宝儿你听我说,男人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里的怎么好也比不上外边的野女人。你问他,你问他想干什么。”欣欣姐教她沉住气。
      袁宝儿回过神来,终于缓缓地摇摇头:“欣欣姐,我跟你不一样……”
      “是,你们还没孩子,大不了就离,他出轨,是过错方,你……”
      袁宝儿无力地摇摇头。刚才她受惊过度,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想,可是其实潜意识一直在激烈地活动,好多过去生活的片段纷纷浮现,这一刻,比起对方隶出轨的震惊和愤怒,她更是感到无比后悔:“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呢?”欣欣姐露出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女人怎么就是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袁宝儿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把自己一年来的无性婚姻状况都说了。欣欣姐惊讶地张大了嘴,想要批评她几句吧,张不开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又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最后只得叹息一声,说:“同事们都在呢,其中那个谁还是个大嘴巴,你要是不想被人人都知道你家这点事儿,就先忍着。回去就说身体不太舒服,可能一冷一热感冒了……”
      欣欣姐给的建议相当现实,袁宝儿强打精神听进去,茫茫然跟着她回到了包间,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先回去,硬挤出笑容来应对同事们的关怀。欣欣姐下午还有正事儿,又担心袁宝儿这样开车也太危险,于是给她叫了辆出租车,袁宝儿坐进去,谢过了欣欣姐,回家了。
      在车上,袁宝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成串地留下来,呜咽出声。司机知趣地不再说话,调大了收音机。袁宝儿又调出那条信息,边看边哭的不能自已。
      她不能相信。
      她不能接受。
      她不知所措。
      这一刻,比起愤恨和怨怼,她更感到后悔万分。以往生活的点滴都浮现出来,她记得他怎么宠爱自己,记得他怎么迁就她,记得自己总喜欢作,她知道,长时间来他都在忍耐。只是她一直沉浸于被爱中享受,却没发现,自己已经太过分了。
      他说,对不起。他说,你干干净净地走吧。
      他百般反抗无果之后,放弃了她,放弃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
      他没有把责任怪到她身上,因为他直接背叛了她。
      可她却没办法恨他。
      袁宝儿边哭边盯着手机,心情复杂地打字:你晚上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回家之后整个下午,袁宝儿都趴在床上痛哭,满脑子混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出轨了,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说他爱我,我们结婚时还说要一辈子……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他放弃我了他喜欢上别人了……可是是我的错,是我把他逼成这样,是我逼着他到别人身边……我爱他我要他我不能没有他,我必须挽回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背叛我?他为什么经不起诱惑?是他不好……是他背叛了婚姻……我该怎么办?……
      哭干了眼泪,她坐起来整理心情,只觉得世间特别无助。她好想找个人求助,但是找谁呢?不能找父母,会让他们担心;她第一反应是找闺蜜,可她之前明明劝了她那么多,给了她很多化解矛盾的建议,是她自己没听,现在这个后果,她觉得对不起闺蜜的担心;她想给大学的好友打电话,可她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她决定,在自己没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谁也不告诉。这是她跟方隶的婚姻,是他们两个的问题,必须先自己解决。
      方隶回来时天擦黑,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就那么走进来,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袁宝儿也看了他半天,说:“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方隶有点吃惊,下意识地回答:“嗯。”
      袁宝儿看着一片昏暗中他模糊的轮廓,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起身,绕过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这一串动作耗费了她最后的力气。她极力压制着心中所有悲伤、愧疚和愤怒的情绪,使自己的声音柔和起来:“没事儿,咱们先坐下说说吧。”
      方隶试探着往旁边走了走,见她并没什么反应,在拐角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袁宝儿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隶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沉默了半天,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袁宝儿无力地摇摇头,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先说说吧。那个人是谁?”
      方隶抬手擦了擦脸,像是抹了把眼泪。他低声说,是他以前的同学。他出差时回老家的路上遇到她,就一起吃了个饭。袁宝儿从来不让他跟任何女性有单独的联系,方隶也不敢。但是那一段他们正好在吵架,他很生气,所以就跟她吃饭了。
      袁宝儿打断他:“那是什么时候?”
      方隶说,六月底。正是他们那次大吵后和好,他又开始忙的时候。
      “你们……?”话说到一半,袁宝儿的声音就卡住了,眼泪流下来。她朝方隶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方隶没什么底气,压低声音,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次他们吵完架,他就出差了。碰到那女同学的时候,他心情不太好,女同学说多年不见,请他吃饭,他本想拒绝,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跟人家吃饭了。女同学跟他聊天,两人就说起了感情的事儿。聊完天,女同学主动跟他说,其实我过去一直喜欢你。现在她是单身。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没想怎么样。女同学特别主动,说她知道他有家庭,但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有过一次。他想起袁宝儿每次的反抗和拒绝,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卑微地爱着他的女人,心动了。
      于是他们有了一夜情。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狗血。她说不要他负责,她说以后不会联系他,但是后来,她怀孕了。她自己去了别的地方做了手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给他看了手术单子。他觉得特别内疚。非常非常内疚。他在朋友圈发那条关于女人给男人最好的礼物是一个孩子的状态时,就是那个孩子打掉的时候。
      后来他们也没怎么联系,偶尔她会给他打个电话随便说几句。他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可是他觉得愧对袁宝儿,也愧对那个女同学。他挣扎了两个月,最后还是打算跟袁宝儿说清楚。
      说完,方隶再次沉默。
      袁宝儿听着,本以为自己会心痛如绞,却意外地平静。他这事件非常简单,在家里没饭吃,正好外面有免费的,就吃了。可是他本质还是好的,他会惭愧自责,他如实告诉了她。袁宝儿想起自己一贯的骄横和压迫,后悔和愧疚再次涌上心头:是她自己把他硬生生逼到了这个地步。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他仍旧坐着不敢动。袁宝儿伸手打开灯,又轻轻抚摸了方隶的脸。方隶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已经满脸泪水。袁宝儿想了想,轻声问道:“那次你给我闺蜜打电话,是想向她求助,让她劝我改改吗?”
      方隶是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不习惯示弱,可他避开袁宝儿的目光,嗫嚅着:“……是。”
      “后来,我以为我们和好了,但是我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所以……你对我绝望了是吗?”
      方隶一听瞬间哽咽了,委屈地哭出来,鼻子嘴都皱在一起,哭得像个小孩:“……是……”
      袁宝儿轻轻抱住他的头,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她感到无比后悔无比心疼:这都是她的错造成的,现在她必须自己承受这个结果。我错了,袁宝儿想。不过好在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两人哭了一会儿,袁宝儿擦去了眼泪,也帮他擦干了脸,强作笑颜说:“没事儿,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你太不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们不再纠结这个事儿了,好吗?”
      方隶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他以为她会大闹,会打他骂他。相处几年,他知道她是那么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绝不可能接受出轨,但她现在居然一句责骂都没有。
      “我们上床吧?好吗?”袁宝儿拉起方隶往卧室走。
      “你……你还愿意跟我上床?”方隶简直是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袁宝儿惨笑:“咱们早就应该这样了。”
      方隶猛然站起来,紧紧把袁宝儿拥在怀里,两人都再次忍不住激动地落泪。
      那天晚上,方隶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袁宝儿咬着嘴唇忍受痛楚,她以前认为反抗是本能,但现在,她终于知道,有时候必须反抗自己的本能。一场□□比打仗还激烈,有些是真情实感,有一部分激情却是装出来的,两人像是要以此证明自己多爱对方多舍不得对方一样狂风暴雨般折腾。似乎有了这激烈,这份爱情就可以回到从前那样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可是,不可能了。袁宝儿压抑着尖叫,听着心里另一个声音冷冰冰地提醒:他已经跟别人上过床了,你经历的这些,他跟别人都经历过了。这永远不能改变。
      袁宝儿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我的错误,我必须接受。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方隶睁眼看到袁宝儿的一瞬间,眼神立刻清醒了过来。他颤抖着嘴唇朝她傻笑片刻,然后神清气爽地坐起来穿衣服。
      袁宝儿睡得不太好,仍打起精神也笑着问:“上班去了?”
      “嗯。”方隶回头吻了她一下,说:“我最近很忙,你等我。你等我把手上的工程做完,下个月我休班几天,回来好好陪你。”
      袁宝儿点头:“没事儿,你好好工作,别想太多。我等你回来。”
      方隶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你等我。”一句话里包含了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两人彼此心中都清清楚楚的意思。
      袁宝儿也看着他,郑重地承诺:“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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