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ceer

22、十一月 6

　　长舒一口气，袁宝儿回头，闺蜜正若有所思地摸着一个落地灯，见她过来，咂了咂嘴看了眼价格就放弃了。
　　“刚才是方隶找我。”
　　“嗯，我听见了。”闺蜜翻了个白眼。
　　“他还在骗我，说让我等，我还问了问他们办公室的人都这么忙吗，还特意提了霞姐，他也没说实话。”袁宝儿觉得自己已经暗示他说实话吧，可他仍执迷不悟。
　　“你特么的……你到底等不等？”
　　“我说我等啊……”
　　“你刚才那态度就叫‘等’？你说他骗你，你不也没跟他说实话吗？明明你都没在家，我都知道了，你还不是瞒着他？”
　　“可是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这是为整体着想，他要是知道了肯定生气……”
　　闺蜜没说话，袁宝儿亲眼见到了，才知道每次她们通话时闺蜜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做了个什么样的表情：她紧闭眼睛皱着眉头，咬牙切齿把拳头攥紧伸到脸前，低声骂了个“操”，然后出口气，恢复冷淡：“你可真能双标。他瞒着你的，就是骗，你瞒着他，就是为整体着想。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你真牛逼。”
　　袁宝儿不高兴，她不能理解，这情况本来就是不一样，他是过错方，他光说要回来，实际上还在跟那人牵扯不清。袁宝儿已经原谅了，她在等他，可他根本不配合。
　　闺蜜突然问：“你真的确定那个人是霞姐？”
　　“确定。”
　　“完全确定？”
　　“百分之九十。”袁宝儿非常肯定。方隶没有别的认识女性的途径，而且袁宝儿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他身边。
　　“你以前不是提到过他们单位有个实习生小女孩吗？不会是她吗？又年轻，比霞姐有吸引力吧？”
　　袁宝儿不屑地笑：“不会的。那小姑娘有后台，家境也不错，又年轻，能看上他什么？”
　　“喂喂，你也别把方隶看得那么不堪。我从客观角度来说啊，方隶家境不错，外貌也看得过去。你说他性格张扬，像小孩不成熟，但是二三十岁的男的哪儿有那么成熟得跟老道似的？他不回家接他爸的工作，非要自己去闯荡，这不是挺有上进心的吗？他工作也稳定，收入啊、办事能力啊不都挺好的吗？不说别的人，我老公就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人不错。他这综合客观条件，在同龄人里能算是优秀的了吧？”
　　袁宝儿不否定方隶这些方面都是挺好的，否则她也不会看上他。可是一个男人在外面的好，和他真正本质的好，日常生活中长期相处的好是两回事。方隶就是以那种好的面目欺骗了众人，让他们都误以为他完美，宠她爱她。可他要真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出轨。
　　“……以前是他没有条件，他本质就是渣男，一有条件就暴露出本质。”袁宝儿叹息道，她觉得这才是真理。
　　闺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否认确实他出轨的处理方式是很渣，巨蠢，伤害你，也伤害别人。可你怎么知道一个人的本质是什么样呢？如果他真是渣滓，那么他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会渣，可他在感情方面并不是这样的，他曾经对你百般宠爱极尽所能，是你一直对他不好。如果说以前他就是个没有条件的渣男，那么他变渣的条件就是你自己一手创造的。你把他友好亲切的外皮一层层毫不留情地扒掉了，然后边哭边看着内核说，我就知道他本质就是坏的。你到底是在得意自己的道德优越感呢？还是在得意自己扒皮的能力呢？当然，假如没有你的催化，可能多年以后，等你们孩子长大，人到中年，他也会出轨，可这就不是你的责任了，你大可以痛骂他、批判他，人人也都会有自己的评判；可你没等到那个时候，现在的局面，可以说一大半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人都有面目可憎的一面，自私，贪婪，懒惰。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说是为了变得更好，但至少应该是互相支撑变得更好的，而不是为了一再逼着揭露出他丑陋的本质。如果说出轨的渣男就是他的本质，那么你之前那么对他，长达五年的无性关系，是不是也说明你的本质就是不爱也要占着备胎的渣女？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一个人的蠢蛋？”
　　袁宝儿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闺蜜被叹口气：“推荐你看看毛姆的《狮皮》。我不知道一个人的本质是怎么样，但当他演一个好人，并且自己都能相信自己是个好人的时候，他就能做一个好人，甚至一直到死去的时候都演个好人。你可以说他虚伪，但一个虚伪的渣男能虚伪一辈子，演个深情的老实人，不也挺好的吗？你为什么非要给他创造露出本质的条件呢？如果你不能抛弃这种他本来就是渣男的想法，那你将来也做不到彻底的原谅。你确定还要等吗？”
　　袁宝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坚持：“我要等。”
　　“我日。你真是个大傻逼。”闺蜜毫不留情地感叹完，转换了思路问：“你既然要把他弄回来，那你不准备采取点措施吗？就光等？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跟他爸妈？”
　　袁宝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不让我爸妈担心，但是可能瞒不住了……方隶说不要告诉他父母，我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现在还是每周给我婆婆打电话问候一句，她问我要不要把买房子借的钱还给我，我说先不用……我觉得她好像真不知道。”
　　“哎呀我操的嘞。”闺蜜气得跳脚，想要摔点什么解气，看看四周啥玩意儿都挺贵，就没敢摔，狠狠地捏了捏购物车里的洗碗刷：“这你倒真听话……大姐，你是有点脑子没有哇？你说你要等，你又不信他；你想查他，智商又不够被发现了；你想把他弄回来，你还不给他施加点压力。我去！你是要空手套白狼？我跟你说白了，你俩现在这局势，你要是还想让他回来，要么就主动做点什么，要么就什么都别想一门心思等着！智力和耐心，你必须有一样吧？什么都不付出，就光想着他应该主动回来认错了，这就是做白日梦！”
　　“你说的对……”袁宝儿同意她的说法，可是……她就是做不到。袁宝儿突然紧张起来，怕闺蜜替她挑明了这一步：“你别跟方隶说啊，我一直说你不知道……”
　　闺蜜怜悯地看了看她：“我不会跟他说。如果他没出轨，他找我，我可能还会调停调停，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不可能再越过你跟他说任何事情。但是我实话告诉你，他心里肯定有数，也知道了你知道他仍然在跟别人来往的现状。你们俩现在不是在重燃感情，只不过是在拼一口气。你呀，你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宜家逛了几小时，吃了顿没滋味的乱七八糟西餐，闺蜜跟她老公开车把袁宝儿送到了火车站。
　　临分别，闺蜜耷拉着眼皮对袁宝儿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等，就心无旁骛啥也别想，信他，耗着。你要是不想等，就随时写离婚协议。可别想的跟做的南辕北辙了，这就跟一边说着要减肥一边内疚地吃高热量垃圾食品一样，费时费力，最后吃也吃不爽，减肥也减不下来。”
　　回程的路上袁宝儿在手机网页上挑了个小礼物邮寄给闺蜜，又睡了一会儿，到家时又是黄昏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昨天，今天，两整天的时间，她去找了闺蜜，见到了她的生活，看到了她的状态，可心里一直只想着方隶出轨的事情。闺蜜连骂带劝地说了两天，却一点都没能让她转移开注意力。现在她开车往家走，迎着即将下沉的夕阳，突然后知后觉地受到了启发。她不能再这样犹豫、再矛盾下去了。她必须得往某个方面更进一步，要么坚定地等方隶回来，要么告诉双方父母，大不了闹到单位，给他施加压力，要么，就彻底放弃。
　　袁宝儿考虑了一路，回到家里，看到黑洞洞的空房间，心中又生出不舍。这房子，这家，这几年的感情，毕竟都是他们一起亲身经历、努力成就的啊，他既然说要回来，她怎么能就这么等了一个月就放弃了呢？
　　还是……继续等待吧。
　　袁宝儿怀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心思，给网络情感咨询专家转了一万二。她想，这也是某种付出的仪式感。为了这一万二，她也得沉住气，等方隶回来。
　　到那时，方隶回来了，主动权就是她的了，他必须要接受出轨的惩罚，她才能重新掌握他们的生活。袁宝儿认为这种结局是必然的，却没发觉，他们之间的爱情正在渐渐被怒气和勾心斗角一点点磨灭，只剩下遍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