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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六月 1 ...

  •   六月
      天下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
      下午三点半,袁宝儿正半躺在凉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看小说,昏昏欲睡。偌大个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想着还是给单位省点电吧,就也不开空调,自己挨着侵袭而来的热浪,期待心静自然凉。
      手机响了,微信语音聊天,是闺蜜。袁宝儿登时心情转好,睡意也被赶跑了大半,赶紧接起来:“喂?”
      “你干嘛呢?”对面传来闺蜜半死不活的声音。
      “上班呢……你呢?”
      闺蜜笑了一下说:“待着呗,我还能干嘛。”她是个家庭主妇,除了待着真的没事儿可干。
      “最近怎样?”闺蜜问。
      “挺好的,就是我们这儿前一阵儿来了检查组,各个单位轮着来,忙了好几天……”袁宝儿来了精神,把最近的工作汇报了一遍。
      “嗯嗯……”闺蜜听得心不在焉,大致给了几个袁宝儿满意的回应后立刻转了话题:“你跟方隶……还好吗?”
      “还那样啊……”
      “老吵架?”
      “也没有。就是他们单位太忙了,根本就没时间陪我,每天回家躺下就睡着了……”袁宝儿抱怨着,有点负气地说:“还有特别多应酬。”
      闺蜜沉默片刻,直截了当问:“你俩这两天是不是又吵架了?”
      袁宝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跟你说来着?”
      “没,他跟我老公说来着。”
      袁宝不说话了,有点生气。方隶怎么这样,他们之间隔三差五吵架都习惯了,家丑不可外扬,干嘛要跟人家说?还说到自己最好朋友的老公那里,这不是告状吗?是想让她朋友都知道她有多不讲理多蛮横?
      “生气了?”闺蜜问,语气掺了无奈:“这回又怎么了?”
      袁宝儿叹口气:“也没什么,就是小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
      “说说呗。”
      袁宝儿想了想,那是前天晚上的事儿。

      方隶下班很晚,两人吃完外卖,又躺在床上看了一集韩国综艺。那节目明明很搞笑,袁宝儿笑得打滚,方隶却始终没什么兴致。她觉察出来了,也知道他想干嘛,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只知道干那事儿。袁宝儿就有点生气,明明是为了让你开心才看电视,一点儿都不领情,好不容易陪陪我,还这种态度。她抵触的心理又被激了起来。
      关了电视,袁宝儿郁闷地憋了一会儿气,也不见方隶来哄她,就更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试试吗?”
      方隶不说话,沉默一会儿凑上来爱抚她,又过了一阵儿,整个人就上来了。爱抚的愉悦瞬间变成疼痛,袁宝儿无法自制地反抗起来,奋力用腿推着他。方隶保持这个姿势几秒,泄气地下来,翻到自己那边去了。
      今晚又没有成功。
      袁宝儿见他不高兴,自己更不高兴。性生活是两个人的事儿,她感到不舒服反抗是理所当然的,他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儿?他老是放弃,那我也没办法。失败的性运动使两人间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袁宝儿自认是个敏感的人,她知道,两人最近关系不太好。因为他老是太忙,回家就睡觉,陪她太少,沟通不够。她已经够照顾他了,连个周末都没有,哪个老婆不得闹一闹?她都没说什么,他还生气了。越想越憋闷,袁宝儿觉得一定要把话说开,只能自己放低姿态开这个口。于是她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
      “我困了。”方隶冷淡地说。
      “不是,我问你最近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
      “那你怎么回来老是这个情绪?”
      方隶不回答。
      袁宝儿压着火气:“你是单位有事儿,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
      仍然沉默。
      “你要是有什么就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方隶长时间的不吭声让袁宝儿越发气急,语气也开始焦躁:“你非不说,找什么别扭啊?你有什么就说出来!”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袁宝儿即将失去耐性之前,方隶“腾”地坐了起来,一开口就语气不善:“你那天那么说我妈是不是太过分了?”
      袁宝儿内心一万个花体写的懵逼,啥??????
      “你说什么呢?”袁宝儿一直是公认的礼貌大方,对公公婆婆也常打电话嘘寒问暖。
      方隶重复:“我说,你那天那么说我妈是不是太过分了?”
      袁宝儿回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前几天晚上,婆婆打电话给方隶抱怨公公的琐事,一打就是很长时间,本来就很晚了,结果拖的更晚。袁宝儿忍不住说:“你工作这么忙,妈还老是打电话抱怨这些,一点儿都不体谅你,我真心疼你。”当时方隶没说什么,这事儿就过去了,要不是他现在提起来,袁宝儿根本就忘了这码事儿。
      “我这么说怎么了?”
      “那是我妈,她打电话给我抱怨抱怨怎么了?”
      “我怎么说了?我也没说她怎么样啊?我不是为了你着想吗?我是担心你本来就累,还要听那么多抱怨,担心家里……”
      “为我着想?那你还让我陪你看电视?不就是耽误你看综艺了吗?你凭什么那么说?”
      袁宝儿也气得坐了起来:“我让你看综艺休息休息放松心情是我的错?你天天加班,根本没时间陪我,我说你什么了?好不容易早到家一次,陪我看看电视怎么了?我还特意挑了很搞笑的几集,让你放松心情……”
      “我根本就不爱看那玩意儿!有那时间我不如打会儿游戏呢……”
      “那我不是陪你打了吗?”
      “跟你打游戏,你又不让我赢……”方隶话说一半卡住了,烦躁地躺下:“我困了,睡觉!”
      袁宝儿也很生气,非要拉他起来,于是他又起来,任她怎么说都不吭声,袁宝儿觉得这样沟通根本无效,就也懒得说话了,明明是他无理取闹,凭什么还要我哄他?两人背对背地躺着,各自生着闷气。接下去的那天,方隶打来电话说单位加班,要住宿舍,就没回来。昨天倒是回来了,吃完外卖,两人仍然冷战,直到今天早上,方隶也是说了一句“我上班了”就走了,仍旧没和好。

      “就这些?”听完了袁宝儿的叙述,闺蜜难以置信。
      “就这些。”
      “不是我说你们俩…………真不可理喻。一点小事儿有什么可吵的?”
      “我也不知道。”袁宝儿自己想想都有点可笑,可是两个人这么相处了很久,动不动就吵架,早都习惯了。
      闺蜜开始数落:“你俩结婚也有八九个月了吧?婚姻中相处怎么能这样呢?我跟你讲,夫妻吵架又不是别人,没啥原则性问题哼哼哈哈待会儿就过去了,你俩认什么真啊?可不能认真,认真就伤感情了……”
      袁宝儿觉得没道理,方隶那么认真地计较,她怎么能不认真对待?不究出对错,以后遇到同样的问题还会吵架,所以必须弄明白了。
      “……吵架不能老是针锋相对,你看他在气头上,你就换个方式不行吗?干嘛非要硬碰硬?”
      “换什么方式?”
      “他生气,你就脱光了在他眼前晃胸,然后不让碰,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急死他……”
      袁宝儿笑的不行。她这闺蜜从小还挺文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长着长着就歪了,高中时出落成了个流氓,被宿舍长称为吊儿郎当的二流子,成绩不咋地还满口脏话,可袁宝儿凭着多年的友谊死心塌地地相信她是个好姑娘。都以为她也就这样了,谁知道人家上完大学竟然就结了婚回归家庭了,虽然别的毛病没改,毕竟也没沦落为社会的渣滓。她先生袁宝儿也见过,普通人,啥也没有,脑子有点脱线,俩人倒是能逗逼到一块去。可是这种逗逼的相处方法只适合那两个不正常的家伙,袁宝儿并不认为这适用于所有人。
      “你们俩那方式我可用不了。我还生着气呢,还给他看胸?”
      “啧,你真是不懂变通……夫妻双方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就别认真。你们俩都认真了,这本来小事儿都变成大事儿了。”
      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事儿。
      “反正我跟你说,夫妻俩人的关系不是争强好胜的,是互相照顾的。他上班挺忙,你也多体谅体谅他,对人家好点儿,虐恋也得有恋,不能光虐啊!啥都听你的了,你偶尔也得顺着人家过过,不能万事都是你说了算。旧社会地主老财逢年过节还给贫下中农佃户开顿八大碗呢……”闺蜜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袁宝儿随便听着,想起两人一贯的相处方式,她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点不平衡。

      那是六年前了,袁宝儿读研一,光棍节那天晚上,她跟室友一起看了《失恋三十三天》,回宿舍的路上接到前男友电话,被分手了。哭了三个月,隔壁寝室的朋友给她介绍对象,她不想答应,又不好驳了人家好意,就说随便见一面。
      谁知见了面两人竟都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回去的路上,袁宝儿就给闺蜜打了电话,忍不住地流露出自己的兴奋。
      当时闺蜜却并不怎么为她高兴:“我跟你说过,你最好等个半年以上再谈恋爱,否则你心里总会有比较,会看不准,也对这个人不公平。”
      “没事儿,我没决定跟他确定关系呢,就是想多认识个人。”
      闺蜜无奈:“你说是这么说,但是感情的事情不会总按照你预期中发展的,渐渐你就控制不住了。”
      “我心里有数呢,放心吧。”
      “那你……谨慎行事吧。”
      “嗯,我会的。”袁宝儿喜滋滋地挂断了电话,她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呢。
      那相亲对象就是方隶。
      结果跟方隶相处了不到两个月,袁宝儿就时常在他那里住上一晚了。闺蜜得知后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反对,足足两分钟没说出来话。
      袁宝儿赶紧解释:“我们没有……那个,我就是在他这儿住一下……”
      闺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你也得注意下,刚好几天就住到他那里,也不太好吧……虽然我也没啥资格说你。”她毕业就跟着男朋友去了南方,也没工作,俩人正同居。
      袁宝儿不想评论婚前性行为这件事,有人觉得自然而然,也有人觉得不结婚就坚决不能上床,要说她是哪一派,似乎全都不是。对于性,她有点恐惧,跟结不结婚无关。而方隶答应了不碰她,就真的一起睡了几次都不碰她,正是她对他建立信任的基础。
      “你们俩……那个了吗?”袁宝儿问闺蜜。
      “这不废话吗,我都上赶着跟人家跑这老远同居来了,再不让上,我是干嘛来了?”闺蜜没好气儿地回答。
      “什么感觉啊?疼吗?”
      “疼死了!什么□□,都是扯淡。”
      袁宝儿打了个激灵:“那么疼啊?”
      闺蜜叹口气:“人跟人不一样,可能是我各色吧,反正我不喜欢。不过人家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大概我还没到那个阶段。”
      那年她们二十三岁,距离如狼似虎的年纪还远。传统小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把贞操看的无比珍贵,对于爱情有满满的憧憬,对于性生活却如临大敌。她们是刚刚羞涩地张开花瓣的花朵,还不想在盛放之前就被人采摘。
      “男人是有需求的,我刚开始也想等到结婚再说,可是人家就生气了,一天没给我好脸色看,我能怎么办?”闺蜜无奈:“我们过两年就结婚,早睡晚睡不都一样,何况我都来了,总不能每天就这么睡着,干调戏人家吧?”
      “那你…… ”袁宝儿担心,想问如果你们将来结不了婚呢,又没有问出口。
      不过闺蜜听出来了,主动说:“那能怎么办?睡一场也就睡了呗。这年头我还捞着个处男睡了一把,不容易。”
      两人都笑。
      “我算看出来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满足了他这一部分,其他的就好说了。但我也不是被强迫啊,只能说我不那么喜欢这件事,希望将来慢慢和谐吧。”闺蜜总结完,两人对于□□的讨论也就够一段落了。
      袁宝儿跟方隶谈了四年恋爱,同居了三年多。三年中两人亲热了无数次,可每到关键时刻,袁宝儿就害怕得喊停,方隶就每次都停下来。他也生过气,也有过不满,但是用别的方式发泄出来,看个片啦自己解决下啦,袁宝儿心情好的时候也用手给他弄过,也就过去了。在这件事上,方隶始终尊重袁宝儿的选择,这让她感到安心。
      凭心而论,方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顺着她宠着她的,只要她喜欢,他就做,只要她不喜欢,他就坚决杜绝。他跟她承诺: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和谐的,你不用改变,我会来适应你。因为你太好了,你肯定是对的,我坚决执行媳妇儿的英明决定。
      他们恋爱不到一年,方隶早就决定非她不娶,一直管她叫媳妇儿。她管他叫煤球儿,因为他黑得发亮,又比她小一岁,看着也显得小,比起老公,她觉得这个昵称更可爱。
      一个是媳妇儿,一个是煤球儿。都是亲昵的爱称,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仔细想想,他是把她当宝贝儿疼的,她却是嘲弄地爱着他的。也许从一开始,两人投入的爱情就不太对等,这段感情注定是不平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发过一遍,但是后来网站出问题后就突然发不出来了,转到微博上,微博被炸号。我服了,回来重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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