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令》罪是无用

3、第 3 章

　　说完她将尚未苏醒的白鹭洲抱起来放到后院的马车上，又拿了茅草和恭桶掩盖起来。

　　王大娘看怎样都瞧不出破绽后，挽起袖子，在裙摆上蹭了不少泔水，直到两人都臭的人神共愤，她才上了马车亲自驾着出门。

　　平日里，王大娘的伙计总是三更天去郊外倒恭桶，不用收恭桶的上门收，这样一月能省十文钱。
　　都知道王大娘是个抠缩的，即使衙役看见了也是讥笑她两句，不会搜她的马车。

　　马车总算出了乡口，王大娘听见茅草里有动静了，知道白鹭洲醒了，就把马车赶进林子里。

　　她扔下恭桶，把白鹭洲从茅草堆里巴拉出来，“孩子，闷坏了没有？”

　　白鹭洲迷迷糊糊的，浑身草屑泥土，身上一股馊味和刺鼻的臭味，像个乞讨的。

　　“呕——”

　　白鹭洲自个儿都被熏的顿时清醒了，他顾不得其他，只反应过来后紧紧的抓着王大娘的手，颤抖着问:“我，我娘……婶婶，我娘……”

　　王大娘不做声，只默默的收拾地上的恭桶。

　　白鹭洲两眼通红，扭头只看见衡水乡口的牌坊。

　　“娘，你说要护我一辈子的。”

　　“娘，你说月宫的娘娘要护着我一辈子的。”

　　“娘，你要月宫的娘娘护着你好不好，我也想护你一辈子啊。”

　　他扑通一下跪倒外地，泪流满面，对着家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当心磕花了脸！”

　　王大婶赶紧拉他起来，“好孩子，知道心疼你亲娘就老实跟婶婶走。等到了卫城，你真能去一户秀才家，你爹日后也不会再打你，你姐姐妹妹们也不会对你呼来喝去的，你娘……也不枉在这世上遭一回罪。”

　　白鹭洲抹了把眼泪，最后看了眼家的方向，转身便帮王大娘把恭桶藏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眼神里的温润被恨意霸占了不少。

　　白鹭洲和王大婶并排坐在车头，王大娘赶着马车跟他说着些劝导的话，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听进去多少。

　　白鹭洲打小就寡言少语的，很是内敛，今天见他为了亲娘哭闹，还是王大婶第一次见这哥儿这么闹。

　　“你姐姐拿你簪子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哭，那可是王家童生给的。你爹大字不识几个，知道王童生家给你送东西，高兴的都要蹦起来。”

　　白鹭洲摇摇头，“我不要去嫁给谁家，我也同其他男子一样的，我也要去科考。”

　　王大娘听得眼睛都要骇的掉出来，“你失心疯啦！你，你一个公子，”她狠狠的戳着白鹭洲的脑门子，“你去科考？不等你出了门，那些男人们都能把你生吞活剥喽！”

　　“我跟王家人学过字，我会写名字。”白鹭洲低头，说着说着还哭了，“王童生说了，城里的公子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京城里的公子还去科考了。我也要考秀才，我……我要给我娘买她喜欢吃的糖葫芦……我，我娘可喜欢吃糖葫芦……呜呜……”

　　“你还没进秀才家门呢，你就当自己是城里的哥儿？”王大娘苦口婆心的劝他，“我知道你们也看鸳鸯记，那故事里假扮男子的公子去科考了还中了探花也不假，可你别忘了，他最后可是被皇家赐死的！你哭吧，看不把野狼招来吃了你！”

　　白鹭洲听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哭了，可还是嘀咕，“可我还是要去买糖葫芦。”

　　王大娘正要说什么，抬眼就看见眼前一匹白蹄黑马站在路中间吃草，那马背上挂着一把长剑，想是官家的马。

　　王大娘心里叫一声糟，然后赶紧把白鹭洲捂到怀里。

　　一个声音从路旁懒懒的传来，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老远就闻见臭味了，你们俩是刚从茅坑里爬出来的？”

　　王大娘看到从树林里走出一个正在提裤子的男人，显是刚刚在路边方便。只见那男人满脸络腮胡遮的看不清阵容，身量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散兵。

　　那些散兵多是家境不好才当兵，不怕死，不讲理，好抢劫。

　　王大娘强笑道，“我，我们娘俩本来就是倒恭桶讨生活的，碍着了官爷，我们这就赶紧走。”

　　白鹭洲听话的趴在王大娘身上，不去看那兵痞子，也不抬头叫他看见自己额上的红印。

　　王大娘心里忐忑的赶着马车正要经过，那兵痞也嫌弃他们臭，皱着眉捂着鼻子示意他们赶紧滚。

　　眼看马车都走出去好远，兵痞子也正打算骑马离开，那匹白蹄黑马却忽然不愿意走了，只低着头吃着草，不管兵痞怎么打骂，那马就像是钉在原地，死活不动。

　　兵痞子没法，他看看衡水乡的方向又看看天色，似乎赶时间。

　　他扭头看看王大娘，忽然叫一声，“站住！。”

　　白鹭洲吓得一愣，眼看王大娘有些慌乱，他便大着胆子问道：“官爷何事？”

　　兵痞子道，“你们不是讨生活么？”

　　王大娘应了一声，“是。”

　　兵痞子道，“那叫你孩子过来给我……”

　　给我看马。

　　兵痞子想说的话还没发表，王大娘正慌乱未定，以为那兵痞子发现了什么，赶紧大喝一声“驾！”驾着马车没命的飞奔。

　　兵痞子也一脸雾水，“呦呵，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给钱？”

　　不过是俩送泔水的，那兵痞子也不大想追过去，只是骑上马使劲的踢着马肚子急着赶路。可这马似乎是魔怔了，竟扭头去追王大娘。

　　白鹭洲听着身后马蹄声急，扭头一看便看到那高大的兵痞子骑马追着，他慌张道：“婶婶扔下我！”

　　王大婶无奈的喊叫一声：“这贼天爷的！小哥儿坐好便是，姑奶奶决计不会扔下你！”

　　天色微亮，白露朝刚刚扭头的那一下，那兵痞子看着白鹭洲额上的红印看得真真儿的，立刻明白这是个逃跑的小公子。

　　他即刻露出一口白牙，踹踹白蹄黑马笑道：“我当你魔怔了，原来是给我找了个媳妇。”

　　那马通人性一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没命的狂追过去。

　　普通的运货老马根本跑不过这匹神驹，不过片刻，兵痞子就赶了过去。王大娘左右躲闪不过，正想把白鹭洲死死的护在怀里，却见兵痞子一手抓住缰绳，身子弯下，腾出一手揽住白鹭洲的腰，就这么着将他掳到马上。

　　白鹭洲慌乱之下抓住王大婶的衣角，王大婶却没能及时拉住他，要停下马车去抢人，那兵痞子登时抽出长剑，砍断了王大娘手里的缰绳后，用剑指着王大娘。

　　白鹭洲看着那闪着银光的剑离王大娘不过一寸，心都要跳出来，即刻两手仅仅的抓着兵痞子的衣领哀求道：“你放了我婶婶，我什么都依你的，求求你！”

　　兵痞子看着怀里的公子，眼瞧着这公子脸是脏了点，但也看得出眉清目秀的，俩眼睛水汪汪的，不禁想夸：“这小公子长得还挺……呕——”

　　这公子身上的味儿也忒臭了，这是……吃屎了么。

　　兵痞子被臭的不想废话，将白鹭洲放置在身前，一阵风似的驾着马奔进了树林里。

　　“哎呀，”王大娘吓得跪坐在地，缰绳也断了，她又不会骑马，只能呼天抢地的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呼喊，“兵爷爷你也开开眼啊，我们是许了人家的，我们是许了城里秀才家的呀！”

　　兵痞子将白鹭洲带到一处水池前，之后直接将白鹭洲扔进了池子里。

　　白鹭洲慌乱的不知所措，“我不会水！唔……”

　　眼看着这位小公子在水里挣扎，兵痞子当他骗人没有去管。白鹭洲绝望的看着岸边面带微笑的兵痞子，觉得这人是夜叉、是黑无常。

　　娘，白鹭洲心想着，孩儿来陪你了。

　　一旁的白蹄黑马踱步过去，用鼻子顶顶兵痞子，像是在说，差不多得了，赶紧救人。

　　兵痞子看着这小公子逐渐没了挣扎，心里咯噔一下。

　　“这公子真不会水？”

　　说完就一个猛子扎进去。

　　谁知，当他刚刚将白鹭洲抱进怀里，白鹭洲却死死的拉着他，一副要拉着他一齐去死的意思。

　　冰冷的水里，兵痞子惊讶这小公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拉着他挣扎了许久，害的他也喝了不少水，才拖着彻底昏死的小公子狼狈的上岸。

　　兵痞子将小公子仍在地上，两手叉腰看着这不知是死是活的冤家，气急败坏道：“我看你一挺别致的小东西，一身臭味，我就想叫你洗洗，你洗着洗着还能洗出想死的念头来？！”

　　白鹭洲狼狈至极，头发散开湿漉漉的粘在身上，衣服也被水浸透紧紧的贴着肌肤，勾勒出尚未长开的少年身躯。他毫无意识的蜷缩着，玉石一般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微薄的胸膛微微起伏，像一条奄奄一息的小奶狗。

　　眼看着这小公子脸色逐渐变得灰白，兵痞子骂骂咧咧的蹲下来，“要不是看你长得还算白净，我早把你扔了不管。”

　　说完，他掰开白鹭洲的嘴，开始给他渡气。

　　虽然是在救人，可那兵痞子到底是兵痞子，渡气也不好好渡，觉得人家嘴巴又软又嫩，颇有点流连忘返的意思。

　　不多时，白鹭洲忽然咳了一声出来，之后猛地侧过身子呛出好几口水来。

　　白鹭洲本想着自己是活不成了，还想拉着这兵痞一齐去死。他现下醒来，却看见这兵痞子一手把自己揽在怀里，轻轻的拍自己的背，还低声道：“好点没？”像是怕说话声音大吓着他了。

　　白鹭洲咳嗽的厉害，牵动着整个身子都颤，脖子上的猪牌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兵痞子要看，白鹭洲死活不让，兵痞子就知道这是重要的东西，笑嘻嘻的就把猪牌从他脖子上扯了下来。

　　“你，你混账！你下三滥！”白鹭洲握起拳头朝兵痞子身上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