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人》釉霜

9、009

　　不得不说，刘安达的绘画技术还是有点功底的，不到十分钟，一个高颧骨、大粗眉，高鼻梁大瘪嘴的国字脸，跃然纸上，再刷刷刷三五笔，一头像刺猬的短寸毛在头顶上，整个人的面貌五官，全都呈现清晰。
　　“这谁呢？”兰宇指着问。
　　夏子淳不露声色，心底却像有个秤砣，一点点地把他的神经牵扯着往下坠：三叔，怎么会这么像？
　　“您认识他吗？”试探性的，夏子淳忽然发问，有个声音在脑袋里不停呼啸：不认识，最好你不认识。。。
　　刘安达已经收拾好纸笔，抬头看着夏子淳，一脸严肃：\"我来宾州还不满两年，一直都在面粉厂管事，哪有多余的时间出去认识人？这男的，不认识。\"
　　夏子淳面色如常：“好吧，那我们回去好好查查，您先去忙吧。”
　　兰宇有点不解，眼睛瞪得溜圆，在刘安达下楼之后，他抖擞着画像：“不多问问？这个可是行凶者。”
　　“问个屁，我心里有数，这案子，真特么让人抓毛。”夏子淳拽过画像，冷笑道：“搞来搞去，是他那个不成器的！”
　　“谁？这人你熟？”
　　“熟，熟得很，”大力皱眉，脸色微红，夏子淳从牙缝蹦出几个字：“是三叔夏河，大义灭亲的时候到了。”
　　兰宇一听这话，哑然低头，呲溜溜就往楼下去。
　　夏河，这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太阳炙烤的车内，矿泉水都发烫，夏子淳一口气灌完一瓶，把软趴趴的塑料瓶对着垃圾桶，一击就中。
　　兰宇不敢多问，发动、打方向盘，一气呵成。
　　夏子淳打电话时，兰宇已经上了二环线。
　　电话打完，夏子淳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天要亡他，不能怪我们。”
　　兰宇懂得这话的意思：看来夏家，都特么是狠角色，这大义灭亲，做的太正义。

　　**
　　不得不说，宛安做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见机行事，运用的炉火纯青，就连老江湖，也是赞不绝口。
　　中午十一点，还没完全到饭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到来，宛安不用应付他们，他要迎接的是某些他认为的贵客，对他有好处的人，比如，现在走进来的这两位。
　　夏子淳和他的叔叔夏江。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长相，除了明显的年纪差之外，长相上都是浓眉大眼，鼻挺脸正。
　　第一次，宛安见到夏子淳传说中的叔叔，他顿时了然。

　　无事不登三宝殿，按说，夏江这样身份的人，一般不会在距离局里这么近的酒店吃饭，一来避嫌，二来是没机会。
　　同侄子一起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走上前去，三人也没过多的寒暄，宛安直接将两人往他的特殊包间带，路上，夏子淳去上了个厕所，夏江环顾一圈，随口说着客套话:\"你这生意挺好的，嗯，不错。\"
　　“托您的福，还算凑合。”
　　“你自己干的好，托我什么福？我可没那个能耐。哈哈。。。”
　　“因为在您的地盘下，治安很好，百姓幸福啊，自然出来吃饭的人就多了。”
　　夏江点点头，依然脸带微笑：“小伙子，还真是块料，子淳没说错。”
　　见提到夏子淳，宛安兴趣来了：“夏队是怎么说我的？是不是说我改过自新的不错？”
　　“他呀，他说你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可真遇到事还挺能扛的。是个有底线的人。”
　　宛安把手里拿着的手机转了转，瘪嘴　：“还以为有很有意义的话给我呢，就这啊。”
　　“这已经不错了，起码，你在正道上了。”
　　宛安刚要辩解什么，夏子淳搓着手，已经走了过来。
　　一身深蓝色的牛仔装，白色运动鞋，又精神又有型，还真特么帅。
　　宛安不由得看呆了。
　　“走吧，你看什么呢？”
　　“看你呀，长得高又帅，还有个好叔叔和爸爸。”宛安半真半假，继续：“我真羡慕。”说完朝夏江礼貌地躬身指引：“到了。您请进。”
　　说完，径自走在前面，咽下叹息，佯装欢快地吹起口哨。
　　“这小子，还真会恭维人。”　夏江拿手点点他，走了进去。
　　门口，就剩下宛安和夏子淳。
　　有顾客要经过，夏子淳侧身时，对着他轻说：“你也会好的，今天我们来。。。”
　　宛安假装轻快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进来说吧，别把路堵住了。”

　　打人的叫夏河，宛安当时就知道，可萧鼎为什么和他搅和在一起，宛安就没弄明白。直到今天夏子淳他们来，他都没搞明白。
　　在客套地喝下第一口茶之后，夏子淳开门见山：“我和叔叔一起来呢，首先代表我们夏家，来给你道个歉。”
　　宛安没说什么，只是笑笑：“他和你们，还真不像。”
　　“我三叔他从小蛮横惯了，家里人都不怎么搭理他，我们虽然都是一家人，可他在外头干了什么，我们真不知道。所以，他放出来的时候，我们压根就不想理他。没想到，打你的人，居然是他。”
　　夏江也欠欠身，一脸正色道：“您放心，我们不是来求情，让你放过他，相反，我们的态度是：一定要让他对他的行为负责，我们绝不姑息。”
　　宛安诧异地看着夏子淳。
　　夏子淳狠狠点头。

　　忐忑不安的宛安，稍稍安心，这时，菜单送到，他礼貌地往上位的夏江那送：“您们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虽说我们这不太豪华，可厨师手艺还算不错，你吃吃看，给指点指点。”
　　夏江按住菜单，眉眼严肃：“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就是专程来真诚给你道个歉，站在夏家的立场上。”见侄子还没起身，夏江拍着他的肩膀：“子淳，我们该走了，不打扰宛老板做生意。”
　　夏子淳站起时，把宛安放在桌上的手机指了指：“你好好回忆下，想起什么跟我说，我三叔这次，估计又在干坏事。我们按照正常程序走，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宛安点头，心里一阵失望。
　　夏江明着是来道歉的，可暗地里是在和所有牵扯的人划清界限：他兄弟夏海，还有受害者他。
　　大义灭亲可以赢得赞美，给伤者道歉显示道义。
　　好处都占了，也不会有人拿这事在官场上给他使绊子，滴水不漏，还真是官油子一个。
　　望着夏家叔侄俩亦步亦趋的背景，宛安能想到：夏子淳的未来，就是他叔叔的样子。
　　高高在上，却又让人无法诟病。

　　他的那点小心思，是不是应该再藏得深一点儿？深到谁也不能到达的角落？
　　大堂里热闹喧哗，看着喜笑颜开的王姐，宛安只觉得心如死灰：他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爱一个人，真的就是这么难？
　　步履沉重的他，拿着手机，走到偏角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他忽然想起夏子淳最后说的话：有事就联系他。
　　也许，还有机会不是？
　　宛安有点兴奋。
　　他努力回忆着那天，甚至他上了几次厕所，喝过几次水，他都在仔细想。
　　可想来想起，只记得夏海让他帮带白粉，把白粉混进他买的面粉里，他不愿意，就被挨打了。
　　对，这消息，好像还没亲自和夏子淳说过。
　　这么重要的事，刚才他们怎么也没问？
　　宛安想到他说的最后一段话明白：按照正常程序走，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们不想把这趟道歉，扯上公事。

　　那么，如果他提供的有用讯息足够多，是不是就能让夏子淳对他另眼相看呢？
　　想到这，宛安兴奋地拿起电话：“赶紧来，我请你去吃海鲜大餐。”
　　*
　　萧鼎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相反，他见过的世面比宛安还多，他只是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不正经的孩子才和不正经的玩，那一本正经死读书的，怎么会看得上他们？
　　两人走得近，有点心心相惜的味道。

　　宾州市有家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是全市最顶级的，宛宛一直想着哪天有机会和夏子淳一起去品尝一番，哪知这个机会，他俩没用到，到给萧鼎那厮混到。
　　看着穹顶贯穿而下的水晶灯，连手套都是雪白的服务员，宛安忽然觉得：有钱人的日子，还真是舒坦。
　　萧鼎去取餐，宛安给夏子淳发讯息：我正在和有关人员吃饭，待会儿我会给你发录音。
　　那边好半天都不回，哪怕一个‘嗯’淄都没有。
　　宛安不免有点心烦气躁，可想到为了套话，他把这股情绪压抑下来。

　　一边啃着大龙虾，宛安一边挖空心思打探夏海的消息，当然，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他的小秘密给萧鼎抖搂出来。
　　“你怎么会认识夏河？他可不是好人，他打我那天你可看到了，别跟他走的太近。”
　　“我怎么知道他是干那个的？掉脑袋的事儿你说我会干？我又不是没钱。只是有个人说引荐一个人我认识，所以我去了，哪知道是他？”
　　“那个引荐你的人是谁？可见也不是好人，你也离远点。”
　　\"我爸的一个好朋友，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我喊他魏叔叔,做大生意的。比我爸的小面粉厂大多了。\"
　　\"那他怎么会认识夏河呢？\"
　　“鬼知道。反正啊，以后我们见到他们都绕道走，不行的话，咱俩出去玩一趟，几个月不回来，这事兴许也就过了。”
　　“你可以，我怎么走？我那餐馆可走不了。”
　　宛安摇头，望着晶莹剔透的碗檐染上的酱油，面色凝重。

　　和萧鼎分开后，宛安才按了录音结束键。
　　当他把录音发给夏子淳时，他已经洗漱完毕，专心致志地等着他的回应。
　　如果这个消息对他有用的话，他不介意多请几次萧鼎吃饭，甚至旅游。

作者有话说

　　还有救吗？拖延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