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人》釉霜

11、011

　　临近傍晚，这处城市和乡村连接的地方，人们已经逐渐各回各家，夏子淳眼看着刚才下棋的四位老头离开，只剩下孤零零的棋盘在那，还有四个冰硬的水泥墩椅子。
　　只有店主，仍然一边看电视一边坚守着，期待下一笔生意的到来。
　　“拖车还没来吗？我们这地儿，也不算太难走，怎么还不来呢？”店主从柜台后伸出脑袋问。
　　夏子淳歉笑：“已经打过电话了，在来的路上。化工厂前面那条马路，进出的货车多吗？”
　　“不多啊，所以大家伙都奇怪，这么大的厂子，生产怎么就这么惨淡呢？这投出去的钱，老板难道不怕回不了本吗？”
　　“也许，老板还有其他发财的路子吧。”
　　夏子淳心不在焉地说着话，心里开始有点着急：宛安和三叔他们到底是去哪里？兰宇他们为什么也没回？
　　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可焦灼的内心，让他不断的看着手机，注意那条偶尔会驶过几辆车，仍然是空荡荡的半截路。
　　忽然，马路的另一侧有辆车停下，有人在打电话。
　　一看车型，不用细想，夏子淳知道是肥坨带着车来了。

　　肥坨开车，车后坐的是夏子淳的另一干将：徐达，诨名徐大脑。
　　他一进车，很有默契的，徐大脑开始说：“魏诚丰，现年51岁，市人大代表，市商会副会长，省先进工作者，目前这家新建的大丰化工公司，是他名下产业中的其中一个，他还有其他的副业：房地产、物流仓储、食品加工、甚至酒店。这里有他的所有资料照片。。。”
　　”等等，他以前干的都是和化工毫不相关的行业，比如什么房地产、物流仓储、食品加工、酒店之类的，怎么想起干化工这行了？这几年，全国的化工行业都不景气，她难道不怕投资失败？如果说能够稍微扯上关系的，就是他的食品加工这一块。所以，现在怀疑的这个化工厂挂羊头卖狗肉的思路是对的。”说完，夏子淳抚摸下巴，盯着路边一处还未开发的荒地：“徐达，赶紧查查这位魏诚丰近年来可由什么异常，包括他的经营？”
　　徐达在后座啪啪啪敲击着电脑，忽然‘咦’了一声：“他前三年去了一趟国外，好像学到点什么，马上面临关闭的食品加工厂，当年居然成为所有产业里最赚钱的，也让他的资产翻涨两倍。”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徐达，你继续查。肥坨，咱们走，跟着这条路走到底再说，他们都没返回，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正说着，电话来了，夏子淳一看，是兰宇，再一抬头，他们的车已经停在了马路对面。

　　众人汇合后，夏子淳才发现，他们的车里多了两个人：牛仔装衣领被扯破的宛安和一身花运动服拉链被扯开的萧鼎。
　　两人头发凌乱，萧鼎的眼睛一个大紫包鼓着，而瘦小些的宛安更难看：脸上、脖子上好几处已经血印子，就连嘴角也挨了一拳，不仅紫红，还流着血。
　　夏子淳从驾驶台扯出纸巾：“擦擦吧，回局里到医务室先处理一下。”
　　宛安的眼眶瞬间酸涩，可他不敢多看，之上把脑袋低着，从鼻腔发出一个嗯。

　　这副惨状，让夏子淳有点吃惊，他让兰宇出来。
　　一前一后，走到肥坨的车跟前，叉腰问：“怎么回事儿？”
　　兰宇咽了一口口水：“你们知道，夏河在这里面是个什么人吗？他特么就是个幌子，真正幕后的那个人，竟是那个的士司机！”
　　“的士司机？刚才坐他车的司机？”夏子淳有点懵，他迅速调整思绪，朝车里的徐达：“车尾号3769，兰白色的士，赶紧查！”
　　“我们跟着那辆车，一直走到高架的尽头，以为他们有交易什么的，哪知的士司机转到一条土路上，我们当时还觉得奇怪：按照的士司机们的职业惯例，他们肯定是不会去走一条明显路况不好的路，以免伤害车底盘，哪知的士司机加速往前开，我们便觉得不对，好在我们后面还有两辆走错路的车跟着，所以我们的目标还不算太大，走到大丰化工厂的大马路时，我们便看见车里有人打起架来，然后就看到宛安他们推开门逃了出来。”
　　说到这，夏子淳隐约猜到后面的事：“所以那两人就把车开进化工厂了？”
　　“对，就是这样。”
　　“那你怎么断定司机是幕后的那个人？”
　　“他们两人逃出来之后，我俩不敢明目张胆地接应，我就让小罗开着车，假装下来问路，正好遇到他们的样子，而我则是偷偷溜到化工厂的另一个门，我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在那个门的活动房那，我亲眼看到司机，高高兴兴地推着那个32寸的行李箱进到活动房里。”
　　“夏河呢？夏河没在司机后面跟着？”
　　“没有，我也没看见他出来。”顿了顿，兰宇又强调了一句：“也没听见惨叫什么的，那个里面安静的很。”
　　“要杀一个人，方法多得很。他们犯不着在自己地盘干蠢事，应该是夏河被安排到另一处干别的了。”
　　说到这，夏子淳怀疑更深：夏河在这里面，到底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的士司机目前来看，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手下，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幕后大佬。
　　这个幕后大佬，真是表面上看到的，魏诚丰？他的背后，还有什么故事呢？

　　天色越来越暗，暗到路边的荒地也成了一片黑，除了孤独的路灯之外，只有他们。
　　夏子淳让小罗开车带着他俩先回去问话，再打开车门的那一霎，他又瞟了眼后座里低头的两人。语气尽量和蔼：“你们也别怕，先把经过说详细，我们再看怎么办，好吗？”
　　昏昏欲睡的萧鼎立马来了精神，捣蒜似点头：“好的好的，我们要寻求保护。”
　　“你小子。。”噗嗤一笑：“警匪片看多了吧？你们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了不起就是吓吓你们罢了。好啦，天儿不早，赶紧走吧。”
　　一直低头的宛安抬眼，直直地盯着夏子淳，欠身讷讷：“我们那行李箱装的就是土特产什么的，他们为什么会拿走？”
　　“算了吧，也就一箱东西，他们爱拿就拿，保住小命要紧。”萧鼎好像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啊！我想起来了，那天进火车站的时候，你去上厕所，我被人撞了一下，然后看见我们箱子滚到别人脚下，是不是那个时候他们掉了包，我们箱子里装的其实是了不得的东西？！”
　　“你小子，脑洞真够大，还是先回吧，咱们回去再说。”夏子淳把车门一关，转身走了。

　　宛安望着他走向另一辆车时，头都没回，连一眼都没扫到他的脸上停留，只觉委屈极了，心里有一堆的话想要跟他说，可面对时，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瞧你一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倔强地仰起头，靠在椅背上，瓮瓮地蹦出来一句话：“老子以后再也不瞎动心思了，这旅游，真特么不好玩！”
　　萧鼎连忙点头：“我过几天就让我爸把我送出去好好读书，这社会，真特么黑暗，我要改邪归正。”
　　“你还有个爸爸可以依靠，我靠谁呢？我呀得回去好好把我的醉香楼开好，努力赚钱，赚到一定时候，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找个庙，把钱都捐给庙里，就在庙里养老。”
　　“。。。。。。”
　　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让小罗哑然：俩小子，这顿吓，估计还是好事。

　　宛安被问完话回去的时候，都没遇到夏子淳回来。
　　行李箱里，有他特意为夏子淳在庙里求的平安符，还是花大价钱，请住持念过经开过光的。
　　他舍不得的是那个。
　　有些话，就烂在心里吧，该让他们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

　　*
　　夏河没出来，这化工厂肯定有问题，夏子淳安排兰宇带着车，直接在那蹲守，他则和徐大脑先回来，有些东西，笔记本就是没局里的大电脑相比。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才拦到一辆车，回到局里，已经是八点多。
　　徐达去整理资料，夏子淳先看宛安和萧鼎的谈话记录。
　　看完后他才明白：敢情这趟旅游，他是真的去旅游了。压根就没干一点他分派的任务。
　　嘴上没毛，还真办事不牢。
　　至于行李箱互换，里面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事，没证据，现在都只能算是合理的推测和怀疑。
　　看到夏河为什么会去高铁站接他们这事，据萧鼎说是无意碰到的，他们打算自己打车回家，是夏河非要向宛安道歉，一定要载他们回来，路上说要绕路拿个东西，哪知车子就把他们开到化工厂去了。
　　这表面看似合情合理，可夏子淳却觉得：这故事好像缺那么一块，这一块，只有抓到夏河，才能拼凑完整。

　　夏河是接到谁的指令去高铁站？那位的士司机，如果宛安他们不及时警醒逃出的话，他打算带着他们去干什么？
　　夏河为什么在化工厂里，不出来？
　　现在，对夏河，还不能收网，还得再看看他会被安排做些什么？
　　魏诚丰的化工厂有问题，可证据在哪？
　　现在看来除了蹲守之外，还没实质性的大进展。

　　焦虑的他，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惹得厕所的感应灯，跟着一明一灭，如鬼魅。
　　有同事经过：“夏队，还不回去啊？没成家就是好啊。”
　　“滚吧，谁让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在大办公室的门口，徐达探出脑袋，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