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楼》糖里有刀

8、第 8 章

　　巫妖大战结束了，两族损失惨重，立下了满目苍夷的大地，还有站立在战场上的人族，老老少少看着战场上为他们断后的死去的人族英灵们。

　　他们不知该说什么，想要开口却又无话可说，身后传来轻微的哭泣声，老人们站立在最前面，那些幸存下来的青壮年们站在中间，妇女孩童站在最后，他们担心，担心巫妖两族会死灰复燃，届时，他们这群老的就会挡在最前面，替身后的人拖延时间，让那些青壮年们带着人族最后的希望安全离开。

　　人族站了许久，战场废墟上空空荡荡，黑色的鸟停靠在枝桠上，歪着头看着他们，盘旋在天空的大鸟时不时的冲下来啃食战场上的尸体，拄着拐杖站在最前端的老人叹了口气：“走吧！天快要黑了，再晚点路就不好走了。”

　　老人都指派了一名青年去把那把融合了人族灵魂的剑捡回来，那把剑被青年握在手中的时候暗淡无光，老人看了一眼，转身离去，身后众人犹豫了片刻，跟在老人身后也缓步离去，只是在迁徙的过程中还是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些亲人、邻居、好友，他们还在幻想着或许这是他们开的一个玩笑，等他们再回头的时候，他们就会跳起来笑着说你们都被我们骗了。可惜，不管他们回头多少次，倒在地上的人始终保持着同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留下来的人，再转头的那一瞬间，在眼眶中打转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挂不住，滚落了，落在了这片葬送了为他们拼尽所有的人的陆地上，站在云层上的神明像是感应道了人的情感，他们的眼泪滴落的地方生长出来一片又一片的花海。

　　从累累白骨中盛开的花朵，绽放于黎明，凋零在黄昏，花海最终消失在他们的眼前，花海降落在了地府忘川河边，这种花被地府的人称为地狱使者——曼珠沙华。

　　人们看着消失在他们眼前尸身，他们便知道，他们真的不在了，以前种种皆是烟消云散，徒留他们独自伤悲，踏上回家之路。

　　仅一夜之间，幸与不幸同时降临，幸自己活下来了，不幸身边的人离开了，若有选择宁可一同离去，至少道路上有我陪你。

　　留下来的人们在悲伤中离开，他们要重新鼓起勇气，为还不懂离别的孩子遮风挡雨，他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他们不能倒下，也不可以倒下，因为曾经为他们遮风避雨的人离开了。

　　众人走进了山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不适应的世界，这里的任何一样生命都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在山林中他们碰见了巫妖大战中遗留下来的妖兽，碰见了饥饿许久的野兽，他们一次一次的危险中，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同伴，最终在绝望来临之际，他们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不大却能容纳他们所有人的山洞。

　　众人呆在山洞中，他们决定最后在冒险一次，让小部分青壮年和大部分的老人去打猎，而留下大部分的青壮年还有孩子的女人负责呆在原地，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他们不能回来，那留下来的人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们快要赌不起了，他们已经在这片山林中失去了太多的同伴了，他们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同伴的痛苦了。

　　出去打猎的人在漆黑无光的森林中迷了路，走到了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看见远处有微弱的光芒，以为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山洞中，惊喜的跑过去却发现这不是他们来的山洞，而是另外一处他们不认识的地方。

　　他们的到来惊动了已经睡下了人，他们打开门走出来看见拎着猎物穿着兽皮群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谁都没有动。

　　最终，探出房门的人们站了出来，走到他们面前邀请他们进入他们的房子中。

　　“你们......”

　　“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没有家了。”

　　压抑了许久的人，再遇见了同类后，仿佛找到了发泄的点，泪水汹涌的流了下来，而站在那里的人，让身边的人去为他们制作吃食，在吃食端上来的一瞬间，哭泣的人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后，狼吞虎咽的，他们吃的噎住也不肯停下，在迁徙的道路上，他们不是在被妖兽野兽追赶的路上，要不就是在寻找山洞，饿了就啃食野果，渴了就前去同野兽妖兽争夺水源，困了就靠在一起小憩一会儿，然后接着赶路。

　　“慢点，你们慢点，不够还有。”

　　他们摇了摇头，不说话。

　　“慢慢来，你们可还记得山洞在哪里，我们派些人同你们一起去找他们。”

　　他们眼眶又红了，站起身，对着那些人跪下磕头，他们吓了一跳，然后急忙拉起他们，安抚他们。

　　在山洞中呆了多日的看见了举着火把前来寻找他们的人，他们喜极而泣，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他们生活了多日的山洞。

　　一日又一日的等待，让当初寻找到部落的人心生绝望，他们每天都站在部落外头，看着去的人的道路，当出部落寻找的人带领着山洞中的人，他们抱在一起埋头痛哭着，不只是在哭泣他们找到了同类还是他们终于不用再流浪，在锵锵天明之际，他们被部落的人妥善安置好。

　　金乌悬挂，当初招待他们的那家的男人，带着他们熟悉部落，在部落的正中间是一间比其他房屋都要大上许多，也要好上许多的房子，那栋房子看着不像是有人居住，却又很干净。

　　“工，那房子没有人居住吗？”

　　“那不是居住的，那是部落的供奉的地方。”

　　“供奉？”

　　“对，峰，你们可能不知道，百余年前有神带着他的下侍来到我们部落，教会了我们如何驯服野兽还有种植，让我们部落繁荣至今，从不缺少吃喝。所以我们为了纪念那位神，去哦没你的部落名字就叫——神迹部落。”名叫工的男子崇拜的向峰说道：“而且，我们在此居住了上百年，从未有过野兽袭击，也没有碰见你们之前所说的巫和妖两拨人，我们虽也会碰见妖族，但是他们大多是良善之人，我们之中也有同他们一起生活的人。”

　　“是、是吗！真是太神奇了。”峰牵强的笑着，眼底酝酿的仇恨却消减不去。

　　“是的，峰，当初若是没有那位神，恐怕如今我们也同你们一样，失去家园，失去亲人，失去一切。”

　　工毫无察觉的继续说着赞美神的话语，没有看见峰双手紧握，跟在工身后的人脸上出现的仇恨。

　　夜幕降临，峰等人聚集在一起，老人妇女还有孩子呆在房屋中，正酣睡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族人在干什么。

　　“峰，这么晚，你召集大家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我和山他们跟在工的身后了解了，工他们为什么没有遭遇那场大灾难，甚至他们生活的那么美好。”峰面对着聚集在一起的人咬牙切齿的说到：“因为中间那所房子，他们日日供奉着他们的神，但是神却没有庇佑我们，那是伪神，只是庇佑了供奉它的人，却不肯怜悯我们，工他们甚至还同那些恶心的妖族在一起生活，生下那些妖族的孩子。”

　　聚集在一起的人，有人眼中闪烁着光芒，有人担忧着，好诱人无关事事的呆在角落中。

　　“峰，你说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为我们死去的同伴报仇，推倒伪神。”

　　“但是他们毕竟救了我们，不是吗？”有人说出了他的话，却被峰吼道：“同为人族，为何我们在受苦受难，他们却能袖手旁观，祱(shui,读第四声)，不过一天时间，你就被他们同化了吗？”

　　峰走到祱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面目狰狞的看着祱“祱，别忘记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祱看着有些疯魔的峰，不敢再说话，却打算明早就去同救了他的人说，峰他们的计划。

　　“峰，怎么杀了他们？”

　　“明晚，等他们全睡着了，用他们的那个神给他们的火，烧死他们，也算全了他们供奉的诚心。”

　　“那些妖族和半妖呢？”

　　“用这把仙人给我祖先的刀，虐杀他们。”

　　“我祖上也给我留了东西，而且我家长辈说，这妖族全身都是宝贝，吃了能够长生不老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们明天也要死了，那就让我们来证实这一传说吧。”

　　“明天，山你和海带着几个人先去把那伪神的祭祀的屋子烧了，鱼你带着你个人去把他们的房子锁好，等着我们过来放火。”

　　“峰，我看还是把那尊伪神的神像砸了，那处房子就让我们去住吧！那房子看着就好，烧了多可惜啊。”

　　“也行，明天等烧死了他们，在一起商量那处房子谁住。”

　　“好。”

　　“对了，明天我们一起行动，谁要是敢跑出去，就别怪我不念情，把他和外面那些人一起弄死。”

　　峰等人商量结束后，乘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了那处房子，他们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他们商量的房子后院，慢慢显出一个人，“人类可真是不知好歹，看来楼主说得对，人类的劣根性镌刻在骨子里头，都不需要谁去引导，自然而然的就显现出来了。”

　　那出现在屋后的人赫然就是青云，青云喃喃自语道：“楼主，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供奉了您百来年的人呢？”

　　“算了，就算这次躲过了，还会有下次，他们人族的事情还是他们内部解决吧！我就不插手他们人族的纷争了。”

　　“要不还是提醒一下，免得人族最后真的消亡了，毕竟他们要烧的可是楼主的神像，虽然那尊神像并不像楼主，但到底也供奉了楼主，还是救一下他们吧！”

　　“嗯，看在他们供奉过楼主的面上，小小的提醒一下他们吧！”

　　“只不过能有多少人逃出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青云自言自语结束后，双手合掌，闭着眼睛想着那些正在酣睡的人们发出警告。

　　酣睡中的人正在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他们都别梦中那中真实的感觉惊醒了，发现谁在他们身边的人也同样满头大汗，惊魂未定，询问下，惊恐的发现他们做着同一个梦，等他们出了门。

　　他们在不经意间提起昨晚的梦，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他们无心在做任何事情，聚集在一起，来到昔日供奉的地方，在供桌前取下一块漆黑的石头。

　　他们之中有人将当年见过神来临的一名老人，抬到了供奉之处，只见老人双手紧握着石头，嘴中喃喃自语。

　　另一边，峰仔细观察着工他们，见他们急匆匆离开了田地，男女老少都蜂拥至供奉之地，不多时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抬着一名头发花白，却又精神抖擞的老人进去。

　　峰他们知道，他们可能察觉到了，他们不能等到晚上了，必须马上就杀了他们，不然他们就又会回到以前担惊受怕的日子，这里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他们无法放弃这一切。

　　峰他们各自回到家中，抄起他们准备许久的武器，冲向了神迹部落所有人聚集的地方，神迹部落的人从缝隙中看见，拿着武器火把的人。

　　还未等他们做出任何反抗，屋外的人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他们，屋子的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打不开。

　　“长老，怎么办？”

　　“长老，我们这些大人无惧生死，但是孩子还小，他们不该这样被人杀死。”

　　“长老，求你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我们给杀了。”
　　.
　　.
　　.
　　.
　　.
　　.
　　“我们祈求神明能够保佑我们的孩子，远离这里，祈求神明庇佑他们。”

　　老人知道手中这块黑色石头能够实现他们一个愿望，他们之前生活美好，完全用不到，没有想到用到的时候就是这种灭族的大灾难。老人将手中的石头扔向供桌前的火堆中，祈祷着神明能够带走他们的孩子，庇佑他们的孩子成长。

　　被神迹部落的人供奉着的神像轰然裂开，放着神像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大门，神迹部落的人将孩子一个一个扔向了那道黑色的大门，在最后一个孩子进去后，他们牵着身边人的手，相视一笑。

　　“这辈子，跟了你值了，我没有遗憾。”

　　“虽然一直打打闹闹，但是我从未后悔和你在一起。”

　　“我不后悔刚刚没有离开，我只是后悔孩子还未看一眼世界，就要跟着我们这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离开了。”

　　“后悔昨天刚刚答应我，今天就要一起死吗？”

　　“不悔。”
　　.
　　.
　　.
　　.
　　.
　　.
　　神迹部落的人在大火烧身的时候，笑着看缠绕在他们身上的火焰，最终火焰吞噬了所有人，连同那些妖族一起，全部化成灰，风一吹，就散了。

　　不周山上的阁楼中，站在楼顶，向下眺望的宴鸠，讥讽地看着山下的闹剧，身后是那些被父母扔进黑门的孩子，他们有的手中捧着身为妖族的父亲或者母亲的妖丹。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父母为了就他们死在了他们救下来的人的手中，他们也知道，他们的父母不希望他们去向他们报仇，因为他们不值得，父母希望他们活得快乐，所以他们不复仇也不选择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