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见》茶白磁

4、第 4 章

　　沈臻在一旁听得也是心虚地很，别看大伯母面上是过去了，实际上心里真是翻江倒海也难以纾解。

　　谁能想着毅勇侯府嫡出的大公子，竟然放着貌美如花的世家女不娶，偏偏要纳一个才无几分，貌不出众，甚至口袋里还没几两银子的绣娘为妾室。如今这妾室还有了身孕，大夫还说这一胎许是男孩儿。

　　自打这事儿之后，沈臻就不怎么敢往北清园里去。那次难得闲着去看了一眼，还被大伯母撞见了，明里暗里被敲打了一番，最后是灰溜溜地回了园。

　　沈臻边想着，边慢慢往后挪了一步，远离这群絮絮叨叨的夫人，坐到了一旁的茶座上，身子半倚着围栏，看亭外浅溪上飘着的花片儿。这季节落下来的大多不是些残花败柳，而是将盛未盛的花骨朵儿，一不留神就被春风给带偏了。

　　“说起这提亲，我倒是听说啊，镇国公夫人前几日去了陆家。”

　　花亭中突然有人提了一嘴，沈臻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方才那个拍到马蹄子的夫人又二话不过脑大咧咧地搭了话。

　　“这与提亲有何干系，难不成宁世子，真看上了陆家小姐？这可不能够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又是默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她道，“宁世子妃这位置，可多少人眼巴巴地瞅着那，但真正能攀得上的又有几个。”

　　沈臻听着她这说得坦然的话，不用去看也能猜到，这亭中的夫人们脸色定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宁世子是镇国公宁世启的幼子，却也是唯一的嫡子。他母亲是与当今圣上一胎双生的妹妹，淑钺长公主。是以这宁世子自小就是千恩万宠长大的，他十二岁时被镇国公训诫不成气候，隔日便送去了军营历练，没成想过了几年居然立了个战功回来。

　　此后他虽是依旧同那些个风流的公子哥逛花楼荡酒坊，但名声却是顶好。

　　“瞧你们这一个个儿的。”薛夫人从碟子中拿了块酥糕喂给辰哥儿，边笑道，“照你们这么说，我改明儿请长公主去我府上坐坐，是不是也能攀个亲，被你们羡慕一阵？”

　　辰哥儿接过了酥糕，一口咬在嘴里笑的高兴，还囫囵地嗯了一声，像是回薛夫人话似的，逗得亭中的人又自然了起来。

　　沈臻坐在一旁多看了几眼薛夫人，她今日穿的得体，挽了个堕马髻，与沉稳的沈大夫人坐在一起，也不显得落了半分。反而因着她说话喜气，更让人生了好感。

　　疏禾赶回来时，沈臻正微垂着睫羽，听她们又扯起了新话题。又象征性地做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带着疏禾离开了大花园。

　　出园子的时候，恰巧看见大姐夫盛敬敏带着两人匆匆往大花园走。

　　“落云郡主。”

　　“大姐夫。”沈臻浅笑着回了礼，但两人都没多说话，倒是盛敬敏像是赶着急事儿似的，先一步走了。

　　疏禾看着那三人，突然附耳过来，轻声说道：“小姐，我方才进园子的时候，看见大姑爷同他身旁那侍女亲亲密密的。”

　　“侍女？”沈臻喃喃着边回头望了一眼三人离开的方向，盛敬敏左边是方才一声不吭走掉的奶妈子，她慢了两步跟着后面，战战兢兢的模样。

　　右边是一个穿着秋香色深衣梳着侍女髻的女子，但她却与盛敬敏并行走着。刚才几人迎面遇着的时候，这人也一直低着头，就连问安的声音也是弱了半截。

　　疏禾：“小姐，你怎么看？”

　　“我们还是先管好园子里那个吧，我虽是夸下了海口，可也不晓得如何同二哥哥说起。”沈臻听着外头喜气的调子，硬生生地泛起了罪恶感。

　　*
　　入了夜，毅勇侯府里的花灯才算是彻底亮了起来。

　　沈臻晚膳只寥寥尝了几口，便寻了个空处拦住了新郎官沈枫言。

　　“二哥哥，我有事同你说。”

　　“小六有事儿快说，二哥还要去喝着。”沈枫言今日被灌了几壶女儿红，抽空上了个茅房，还要赶回去招呼那群狐朋狗友。

　　沈臻抿了抿唇，郑重得点了点头，如是说道：“白日里季雨儿在东门口吵着要见你。”

　　沈枫言挥了挥手，不在意道：“随她去。”

　　沈臻：“她喊着说是有了，我没法子就把她带我园里了。”

　　沈枫言：“……二哥好像醉了，耳朵不好使，你晚些再同我说。”

　　“我现在已经同你说过了，就这样吧。二哥哥回见。”沈臻才不搭理他，匆匆说完就转身跑了。

　　只留沈枫言一人呆呆地站在长廊上，想将脑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可想着想着，好像只听到了脑袋里咕噜咚的水声。

　　“傻了吗？”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温温沉沉又含着笑意的男声，沈枫言警惕性的回头，看清了来人才又恢复了方才呆愣愣的神情：“砚奚，我好像需要你，救命……”

　　宁砚奚今日穿着一件月牙色直卦锦袍，越显得骨骼修致，如松如竹。瘦长的指尖领着一只细颈浅口圆酒壶，正晃荡着摇了几下。

　　他脸本就生得清俊，带着点笑意更是温润如玉，“方才那人是你妹妹？”

　　“是啊，我家小六。”沈枫言点了点头，瞬时又摇了摇头，“等会儿，你注意点跑哪儿了，我找你救命那。”

　　“嗯？”宁砚奚应了一声，方才只听到那姑娘甜糯的声音，并未注意讲了什么。

　　沈枫言：“那季雨儿你还记得吗？”

　　宁砚奚摇了摇头，恢复了一贯淡淡的神色。

　　“你……你真是嘴上说着姑娘好看转眼就抛之脑后。”沈枫言颓然道，“算了，先应付完今晚再说。”

　　说完就匆急地进了临近的一间屋子，随便找了笔和纸寥寥写了几字。

　　宁砚奚跟着进了屋子，斜靠在一旁的圆柱上，仰头饮了几口酒。

　　沈枫言将写完字的纸叠了好几下，快走出门了才回头问道，“为何在这里喝？前厅那么多人可都眼巴巴地等着世子爷那，简直比我这个新郎官儿还扎眼。”

　　他将口中的酒咽下，淡淡道：“太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