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见》茶白磁

10、第 10 章

　　沈臻坐在似水亭中听章倩凝讲了半个时辰，硬是一句都没插上嘴，只是时不时点个头嗯一声。

　　等她叹一口气离开之后，沈臻也没了喂鱼的心思。索性一股脑儿都丢进了鱼池，幸好手中的釉碗没一并扔出去。

　　其实沈臻心里也是不明所以。

　　不就是那日被拉去应付了一下闹事的季雨儿，前几日又被二哥哥诓走了五十两银子吗，怎么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二伯母冷着张脸来就罢了，这二嫂嫂也要委委屈屈的到西麓园诉一场苦。

　　“疏禾。”沈臻走出似水亭，叫住了守在外头的人，“去城南铺子寻一下俞掌柜，让他帮着查一下季雨儿，明日日落之前，务必传回。”

　　疏禾点头应下，片刻便出了沈府。

　　*
　　第二日沈臻拖到了快午膳时间，才去埕秀院请安。

　　门口候着的老嬷嬷打起帘子，默着声儿将沈臻迎进去。

　　屋子里只开了半扇窗户，春日里头的清爽半点都没透进来，只余下闷着人的调。

　　“祖母。”沈臻上前问安。
　　沈老夫人手中拿着本折了页角的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待着翻过了两页书才直起了身子，沉着一双带褶皱的眼望过来。

　　“你自幼父母皆不在身边，明事的晚。我年纪大了，对你也是疏于管教。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轻重。”

　　沈臻敛眉，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二哥哥那外室之事，你为何要瞒着？原本一件小事，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我们沈家，也不是那容不认的，你几位哥哥屋子里哪个每个通房的？何苦在外头藏着掖着等人来看笑话……”

　　沈臻垂着手一直站着听训，心中百味陈杂。

　　怎么到头来，处处都变成了自己的不是。

　　临了离开埕秀院时，沈臻连椅子都没碰着，就在祖母不喜的眼神中赶了出去。

　　门口拉帘子的嬷嬷多看了几眼沈臻，细心的拉过她簪的步摇。

　　六小姐打小就不得老夫人的宠，每回来埕秀院都是安安静静的，任由着训话。现下长大了些倒也还好，尚幼时是回回眼眶里都透着红。

　　梅姑姑在小厨房走了两回，备着的膳食都凉了一半，又得重新准备一份。好不容易得着讯儿说小姐从埕秀院出来了，却不想这转身又离了府。

　　京中皇城在北边的背龙坡之上，相较而言南边地势较低，一条雾江贯穿了大半个城南。这一带也越加繁盛些，尤其是晴川街上的铺子，那占得都是寸土寸金的地儿。

　　前些年皇上赏下来的恩赐中，就有两间晴川街的铺子。不过后来大姐姐出嫁时，允给她做了嫁妆。

　　只留着一间还在三房名下。

　　这间铺子平日里就买些古玩字画，沈臻也不大懂，就寻了俞掌柜前来坐镇。

　　俞掌柜原名俞之擎，本是洛阳城里一世家公子，后因父亲挥霍无度，嗜赌成性，亏空了家中的银两。后来不得已，硬着头皮去闯了闯那黑市，没想到竟也琢磨出了一些名堂。

　　沈臻请他来时他已经年过半百，褪去了年轻时的混不吝，变得和善起来。

　　“小姐，老朽猜测，这季雨儿怕是与那章家有些关系。”

　　沈臻压了一下杯中的茶，听俞掌柜说起托他打听的事。待听到章家，不禁顿了一下：“我二嫂嫂那个章家？”

　　俞之擎颔首道：“这季雨儿的父兄开了一间凉茶铺子，但没什么生意，难以维持家计。后来她母亲就托了些关系，进了章家在前院里做些杂碎的活，有时忙不过来了，会将那季雨儿也带上。”

　　“而这季雨儿差点被卖进温水斋那次，是章家三小姐寻了季家人重新要回来的。”

　　沈臻脸色入清霞般淡然，但眼神中却懒得藏嘲讽之意。

　　其实当初给二哥哥定亲时，祖母就是在章家二小姐与三小姐之中反复斟酌。只是后来上元节时，章倩凝画了一盏反绣牡丹的花灯，令众人连连惊叹，祖母才决心定下了她。

　　“如此说来，这不过是章家那位三小姐嫉妒姐姐的亲事，寻了这季雨儿去添堵的？”

　　“是。”俞之擎道，“这季雨儿就是在沈家去章家纳吉的第二日，遇上沈二公子的。其后这章家三小姐曾多次去过季家。”

　　沈臻换了一杯白茶，轻轻点了点头。

　　俞之擎：“还有一事。就是那反绣牡丹的花灯，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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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臻回府已是夜半，但进了西麓园却没什么困意。没成想这事儿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那章家私底下的破烂事儿，二哥哥也算是被算计了一回。

　　不过也罢，叫他长些记性。

　　倒是沈臻自个儿心里委屈了些。

　　**
　　翌日沈臻起得晚些了，刚起身就见梅姑姑双手捧着一封镶着金边的帖子说道：“小姐，镇国公府大小姐下月及笄，邀您做赞者。”

　　“啊？”沈臻还在昨夜的委屈中未消，闻言还有些理不过来，迟疑了片刻才拿起帖子拆开了瞧了瞧，“我与那镇国公府的四小姐……有几分交情？”

　　沈臻说的真当是连自己都不确定。

　　这镇国公府的四小姐是镇国公宁世启的之女，她生母原是长公主的陪嫁，但身子骨不好生下她便没了。长公主怜其年幼，便抱养在膝下做了嫡女。

　　但这位姑娘自小便乖张且不服礼数。且说这世家中最混的公子哥儿数不胜数，但最混的贵女，独她这一位了。

　　“奴婢也不清楚。”梅姑姑收到帖子也很是莫名，但主子间的心思自是不敢多做揣摩。

　　沈臻拿着帖子细细看了一遍，金丝描边，玉蝶内嵌，做的还挺精致。就是里头写得这字儿丑了点，与沈臻不相上下。

　　只是自古赞者都由挚友或姊妹来担任，实在犯不着来找一个毫无交情的沈臻，除非……

　　“这位宁四小姐她……人缘不好？”

　　梅姑姑听着自家主子这么问，琢磨了一番才道：“小姐素来不常参加集会，可能有所不知。除了您以外，只要是京里有点名声的小姐，宁家四小姐都……得罪过。”

　　沈臻：“……那我这还去的成吗？”

　　“去的成去的成。”梅姑姑说道，“虽说宁家四小姐脾气不好，但是宁家有位清风俊朗的世子爷，所以有那心的世家姑娘，还是不会同她计较的。”

　　沈臻轻轻渺渺的眼神中不禁有些落寞，瞧瞧人家的兄长，再瞧瞧自家的。

　　真是，郁郁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