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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过了好一会儿,董怀璋被重重地扔在地上,他疼得蜷起了身子,有人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跟你老爷子一个德性,前几年是他勾结胡人,今天又轮到你引胡人进来。早前就该把你一块跟着董老头扔在哭狼岗,你们这些贱材料就该喂了狼!”董怀璋这才知道自己被误认为是胡人的细作,被扔在了哭狼岗,他的心脏猛烈地跳着,但他仍然装作昏睡的样子。
      “乔一,要是小堡主知道了,我们……”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过了今夜就只剩个骨头,小堡主如何知道?”
      “你咋知道他是细作呢?他万一不是,我们岂不是白白害了一条命?”
      “他就是!他老子是,他老爷子是,他姓董的都是!你再磨磨唧唧的连你一块扔这!”说完就朝那人的腹部踹了一脚,那人被踢倒在地,乔一不屑地看着他,说:“快把他再往深处挪挪。”那人复把董怀璋扛在肩上,往灌木丛的深处走去,他觉得差不多了就把董怀璋放下,后退几步跪下了,他的声音发颤,一边磕着头一边说:“你莫要怪我,我叔叔也死在了胡人刀下,乔一说是你引来了胡人,我今夜把你扔在此算是为我叔叔报了仇,你……你也别在时间再造业障了。”他刚要走又停住了脚,身后乔伊在喊他,他狠下心一跺脚,把困住董怀璋的麻袋的口松了一些,说:“活不活得了就看你的造化了。”
      董怀璋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变得无声,死一般的寂静,他浑身上下仿佛被禁在了冷水里,他极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等身体开始听话了,董怀璋用尽力气从松动的麻袋口里挣脱出来。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身体不住的发抖,他发现他竟然都站不起来。今晚是个难得的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董怀璋看见一具具躺在月光里的枯骨,那些看起来有些奇异的骷髅仿佛在可怜他,黑洞洞的眼眶好似已洞见了他的结局。董怀璋忽然觉得其中一具骷髅是他的爷爷,它好像在笑,看到苟活了多年的自己终于也要落入狼口,它终于瞑目了。突然,一声狼嗥划破月色,像死神的刀刃破空而落,董怀璋被唤醒了。不行,我得站起来,我要活下去,他这样想。董怀璋尝试了很多次,他站不起来,他越来越焦躁,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凌迟着他,他终于崩溃大哭起来,但这时他被晃了一下眼睛,它是一把雪亮的弯刀。一具胡人的尸体被扔在草丛里,他生前的武器还攥在手里,董怀璋爬过去,把被绑住的双手凑到刀刃上,胡人的刀很锋利,很快就割破了绳子,董怀璋顾不得抹眼泪,用发抖的双手解开脚上的绳子,扔掉堵住嘴的布条,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冷冽的空气猛地灌进口腔里,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对如鬼火般闪着幽绿的光芒的眼睛出现在前面。
      它缓缓地向董怀璋靠近,从草木的遮挡中走到月光下,露出了尖尖的耳朵和灰褐色的皮毛。董怀璋看到这只狼时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灰狼围着董怀璋绕了半圈后不再行动,它的前腿微屈,做出攻击的姿态,董怀璋向后退了几步,灰狼突然腾空而起,向董怀璋扑去,董怀璋出于本能朝一侧滚去。灰狼的利齿撕破了董怀璋衣服的一角,它把衣服的碎片吐掉,定定地看着董怀璋,董怀璋滚在胡人尸体的旁边,他迅速地抓起弯刀,双手握住刀柄对着灰狼,灰狼压低身体,脊背上的毛竖了起来,它呲着牙发出低吼,然后猛地冲出去,一跃而起,董怀璋只觉得头顶上唯一的一丝月光都不见了,一片阴影落下来,他害怕地闭上眼睛,用力挥出了刀,他感觉到刀碰到了什么,同时,他也感到肩头一阵刺痛,他被灰狼扑倒在地,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发现原来灰狼咬住了他的肩膀,但他也砍中了灰狼的脖颈,血顺着灰狼的脖颈淌下来,滴在董怀璋的脸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灰狼开始撕咬董怀璋的肩膀,董怀璋想都没想,他举起弯刀,朝着灰狼的脖子再次砍去,刀没入灰狼的皮肉里,灰狼发出呜呜的哀鸣,董怀璋咬牙忍痛,又把刀往灰狼的脖颈里推进几分,灰狼终于放开了董怀璋的肩膀,董怀璋却不放过它了,“啊啊啊啊——”董怀璋大喊着,他像是失去了痛觉,发了狠地翻身压住灰狼,举起手中的弯刀不住地砍向灰狼,灰狼的哀鸣声一声小过一声。
      在重重的密林中,月光洒在林间,董怀璋重复着砍杀的动作,嘴里压抑着低沉的吼声,肩膀上的衣服浸满了鲜血,灰狼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和着月光描绘出一张恐怖而凄美的脸庞。那条狼早已经死了,董怀璋停下手,他一下跌坐在地上,但他没有停留太久,他抓着弯刀跑走了。
      董怀璋在飞雁堡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跑着,今晚的月亮太大了,月光太明亮了,他紧贴着墙边走,不敢走到月光下。他朝着谢府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到谢府,那个把他扔在哭狼岗的乔一,他是认识的,乔一就是在他第一天到谢府时刁难他的年轻人,回到谢府,乔一一定不会放过他,毕竟,他不是谢府的人。但是,除了谢府,他确实无处可去,不如,就将乔一杀了吧。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出现在董怀璋的脑海里就不可抑制的生长起来,或许是因为身上的血味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抓紧了手中的弯刀,走向谢府。
      董怀璋没有从大门口进去,他绕到后门,发现守后门的侍卫醉倒了,想必是乔一干的,说不定自己就是从这里被运出来的。董怀璋从后门进来,他来到乔一住的房间前,谢府的下人都住在这一片,右边隔了一堵墙,墙那边是女人住的地方。董怀璋向前迈了一步,他看着漆红的门,墙纸里一片黑暗,不知道乔一此刻是否睡着。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现在它让董怀璋更加痛苦,董怀璋想起哭狼岗的阴冷,想起那只灰狼,他又向前迈了一步,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声音在里面旋转,最终成为一片嗡嗡的嘈杂的声响,他终于什么都不想了,他抬起了腿。
      “灵瑞。”
      董怀璋缓缓地转过身。谢凯风就站在他身后。谢凯风站在檐廊下,他看见眼前的少年浑身是血,衣衫破烂,浓密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如银霜一般的月光生在他身上,手中一把弯刀闪着寒光,脸上的血滴衬得他的皮肤愈加惨白,宛若地狱的鬼使,谢凯风看着董怀璋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小心地喊了一声:“灵瑞?”墙那边的女人们已经有起床的了,她们干的多半是厨房的活儿,得早些时候起来给一家子人准备早餐,尤其要给上早课的谢凯风准备好早餐,而墙这边却静得只听见屋里不知是谁的呼噜声,谢凯风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他正要上前,却听见董怀璋嘶哑颤抖的声音,像游丝一样传来:“乐之……”
      谢凯风立刻跑过去,董怀璋扔掉了弯刀,他缓缓张开双臂,眼泪决堤一样流过脸上的血痕,谢凯风也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他,问:“灵瑞,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董怀璋哭着说:“肩膀……被狼咬了……乐……乐之……我想走……”谢凯风有些慌了:“怎会被狼咬了?”董怀璋摇摇头,止不住地哭:“我想走……乐之……我不能在这儿……”谢凯风连忙说道:“好,好,我们这就走。”他抱起董怀璋,回到自己房里。
      这一天,飞雁堡的小堡主第一次没有上早课,谢府也没空管他,董怀璋肩上的伤和那把弯刀把飞雁堡最恐惧的两样东西以最神秘的方式带进了人们心里。人们怕堡里进了狼,也怕堡里进了胡人,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却一连昏迷了好几天,等他醒了只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谢凯风一连几天只要闲下来,都跑去照顾董怀璋,谢府的人最近都跟着谢敬出去,在堡内寻找狼的踪迹,董怀璋喝了一口药,笑着对谢凯风说:“你怎么不出去找狼,你不想为我报仇吗?”谢凯风坐在他床边,看着董怀璋一口口把药喝完,问:“你当真不记得你是怎么被狼咬的了?”董怀璋抬头看他,说:“我真忘了。”谢凯风接过药碗,起身离开,走出门时,他突然回头对董怀璋说:“你忘了,我忘不了。”董怀璋嘿嘿笑了,说:“你要去找狼了吗?”谢凯风点点头,看向寂静的谢府,说:“狼就在这里。”
      董怀璋脸上的笑消失了,他挺直了身子,喊了一声:“乐之。”谢凯风没有理他,带上门出去了。比起其他人,谢凯风太清楚董怀璋了,他第一眼看到浑身是血的董怀璋时,心脏好像停掉了,董怀璋怔愣着不理他时,他想到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在那一刻,谢凯风的世界突然空白一片,他很想去碰碰他,看他的体温是不是还在,等到董怀璋叫他,他全身的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虽然刚开始时,谢凯风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几天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董怀璋并不是简单地被狼咬了,他私下里收集了他所有能收集到的那天晚上谢府发生的所有事情,谢凯风推断出了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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