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影楼（鹿鼎记）》卿若

62、再忆·何从决择

　　清凉的风翻飞，暖阳照在身上舒适且柔软。
　　抱着瓷坛站在山巅上，清影身后是梅若景额几人，梅若同舒怡也各抱着一只瓷坛。
　　掀开瓷盖，伸手一把白色粉末洒向天空，只见谷风一吹，刚才的“雾”便悄然散去。接着又是一把，其间还能瞧见一两颗白色颗粒，一坛又一坛，直到把梅若舒怡手里的瓷坛洒完才罢休。
　　对着谷风吹去的方向，清影就是一跪，然后三拜，诚心祈祷。
　　想来，先前的瓷坛里装着夏宗曦的骨灰，而另两坛八成是清影父母的。家族规矩，族人死后必须火化，然后洒在祖宅附近，而清影看了家族史才知道，家族中历来只有蓝氏的遗体完好无损的埋葬在蝴蝶谷，其余人只要是族长以及男性都要火化，再到谷口山巅上挥洒，而嫁出去的女性便跟着夫家行葬，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极少。
　　像是蓝氏孙女张氏，也就是嫁进皇宫当皇后的那位族长，便是她死了也被族人偷梁换柱接回了遗体。若再遇上与夫家不合，而被潜回娘家的女子死去后，也会被火化。
　　这一现象，被后人认同，也被规定为族人必须遵守的事宜。
　　为何？只因看多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后院的阴狠毒辣，一个个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一生中唯独家人的陪伴才是幸福，再加上隐士出生的他们，自然想到了抛弃红尘，远离市井，越加向往逍遥自在。
　　家族又崇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即使是离开城市，带走的东西不过是些少量的银两及衣物，他们觉得只要能供他们回到祖宅就阿弥陀佛了。若是生活所迫，用钱急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蝴蝶谷附近的山药可不比别处多。死去之时，更是什么东西都化为乌有。
　　“小姐。”梅若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若再不回去，只怕夜黑山间不好走。
　　清影由着舒怡扶自己起身，最后望了一眼这山巅，决绝的离去。
　　走着走着，清影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就是一叹，抚上劲间的项坠儿，清影就想到了那只玄木盒，那是关于家族的诅咒，原有与解法……
　　当年还是摄政王的多尔衮一直不忘召黄宗羲入朝，却回回被拒之门外，但多尔衮并不灰心，每年都会派三次前往余姚市，（这时的黄宗羲是位老师，加上两兄弟一同住在城里，很少回祖宅。）直到一次夜里，黄宗羲答应了下来，却不是答应的多尔衮，而是当时的孝庄文太后。
　　孝庄文太后一心想要找能人辅佐顺治，但黄宗羲屡次不称臣让她很不爽，她为了顺治安稳坐上皇位甘愿下嫁多尔衮，就是为了能拖延时间，可势力也同样在慢慢被牵制。最后按耐不住叫萨满法师取了顺治的血给黄宗羲一家下咒，只有这样黄宗羲才能即不背叛又能全心全意效忠与她，而她与顺治也不用再任人摆布。
　　黄宗羲为了族人无可奈何的顺从，即使所有族人都不甘愿。黄宗羲想了很久，他不能去，这样会引起多尔衮怀疑，所以被派往京城的任务落在了夏宗曦身上，年少的夏宗曦昂扬斗志，却舍不得家里的娇妻，他们才结婚不久，而这位美丽的女子是从四川逃出来来了，正是当年多铎带领军队攻陷成都之时。
　　这个诅咒的解法在夏宗曦身上应不了验，因为他无法背叛他的妻子。只因那解法是两条血脉交合，黄宗羲的族人与爱新觉罗的族人联姻，若说到这两条血脉交合……还真是困难，让爱新觉罗氏娶族中女子，她们怎么甘心嫁给三妻四妾的丈夫，若说爱新觉罗氏嫁进族中，现今唯有夏宗曦一人为官，但他做不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来想去便等夏宗曦的孩子出生，看是男是女，是女嫁进宫，是男娶公主。康熙女儿倒是多，怎么也不缺人选，可惜夏远宜有喜欢的人了，叫他娶公主，两个字“不行”。
　　蹉跎了两门婚姻，众人只有等夏远宜的孩子，他们都愿意等，可诅咒却等不了，孩子一出生去了两条人命。康熙怜惜这支家族，再加上夏宗曦对他的情，亦师亦父，夏宗曦又懂得知进退，相信即使诅咒解除，夏宗曦一家也不会背叛于他，所以很干脆的选了一个儿子带到夏府去，与清影培养感情。
　　世间从来都是喜怒无常，众人以为终于盼到头了，岂料胤禌的去世……
　　能不能解除咒语就要看清影的选择了，现在她才明白夏宗曦为何叫她必须回祖宅，为何要看完所有的书再做决定。
　　回到蓝庄，清影被告知韦小宝一家离开了，本来想等她回来告辞的，可若等到她，只怕也离开不了了，毕竟蓝庄距离余姚市还是有些路程的。
　　清影轻笑，想必韦小宝受不了这里威严的房子，让他有种被监视掌控的感觉，所以才几天不到就逃之夭夭了。夏总管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叫清影愣住了，韦小宝带着妻子走了，可韦虎头还在。
　　……没走……
　　“现在什么时辰了？”清影问道。
　　“回小姐，酉时了。”夏总管回道。
　　想了想，清影一叹：“还是算了，走吧！我们回蝴蝶谷去。”
　　领着一干人等，清影往前走去，一路上多余的杂草已经清理干净，望着这萧瑟威严的庄园，她就像是在走一段历史，一步一步前进。
　　“清儿。”
　　清影转身望去，一位美丽妇人站在斜后方，看年纪也有三十上下了，却掩不住她一身美丽。清影高兴的上前，一手挽上妇人，笑道：“灵蓉奶奶，出来转吗？”朱灵蓉，黄十堰妻子。
　　“是啊，反正也无聊，就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想找你聊聊。”朱灵蓉一脸笑意。
　　“好啊！”清影扶着朱灵蓉就往黄十堰的院子走去，其实她第一次见到朱灵蓉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看黄十堰的模样也是五十左右吧！可他的妻子才满三十，后来听朱灵蓉讲，才知道她遇上黄十堰的时候十一岁，而黄十堰快三十了，虽然年纪相差甚大，但朱灵蓉说，第一次见面她一直以为黄十堰只有二十岁。
　　直到嫁了人，她才郁闷自己上了贼船，不过她从没后悔做这个决定。
　　两人成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每当有身孕了，得到的只有——死胎。她知道家族的诅咒，虽然难过，她却从未怨过丈夫，怨过家族，她说能遇到黄十堰这种一生相伴的男人已经是她的幸福了，若再强求只怕会得到老天的报应吧！？
　　家族中族人很多，即便比不上皇亲国戚那些大家族，但清影的族人也是延绵流长，人虽有，就是你们找不着而已。且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随意回祖宅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家破人亡、无路可走这几条，你才有幸见到他们。
　　至此与黄十堰比较亲的唯有清影一家，朱灵蓉见着清影就把她当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对待清影是慈爱的，温柔的，宠溺的。在清影心里尽管她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时每刻都是美好幸福的，叫她记忆犹新。
　　当失去了，人们才知道珍惜。也有可能……不曾拥有之后，才知道更加珍惜。
　　可以说这个家族很奇怪，他们可以不在乎事业，不在乎金钱，唯独不能对情感弃之，他们享受这世间的一切，悲痛、苦涩、欢乐、幸福，但这一切都不能少了至亲之人，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他们疼惜家人，宠爱家人，即使不顾一切，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情之一字。
　　远处，清影瞧见了黄十堰的身影，连忙招呼一声，把朱灵蓉送回黄十堰身边，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清影很羡慕，想着什么时候她也能跟胤禌永远在一起？
　　一时心神不宁，清影连忙告辞，说是回去看看书。
　　朱灵蓉拉着清影叫道：“怎么才找到你就走了，还说跟我聊聊，你存心诓我是吧！？吃了饭回去也不迟，留下留下~。”
　　这硬脾气一上来，清影还真不好走了，只好应下来。随后又听到朱灵蓉唤丫环把韦虎头叫来一起吃饭，便瞧着朱灵蓉去了厨房亲手下厨。
　　屋里只剩下清影与黄十堰两人，有说有笑也不过一段时间，黄十堰煞有其事的问道：“清儿觉得韦虎头如何？”
　　“呃？”清影没反应过来，怎的突然换了话题。
　　“唉呀~，就是你觉得怎样啊？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这话说的直白，清影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谁叫夏宗曦好几年前就时不时的问她：“你觉得十一那小子怎样？”
　　当年清影还没弄清楚感情，又被夏宗曦问的烦，所以能无奈的回道：“我只当他是哥哥而已。”谁知，她自己都把自己给骗了，若是一直不清醒也好，可是怎么办呢？溪影楼开张那日她就朦胧初醒了。
　　“丫头？丫头？夏清影？夏小姐？”黄十堰见清影没反应，伸出手在清影眼前晃了晃。
　　“啊？您说大哥啊！我就是把他当哥哥而已。”此话一出，清影莫名的耳熟。
　　黄十堰一叹，说道：“唉~，其实韦虎头这人不错，即痴情又有才能，样貌还是一等一的，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再说你爷爷把你叫到这儿来，不就是想让你考虑考虑，韦家的孩子不比爱新觉罗差，还可能比他们更好，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
　　清影眨了眨眼，原来夏宗曦的用意不止那个诅咒啊！更希望她能忘却京城的一切，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人过上幸福日子，即使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只要幸福就够了。这才是夏宗曦的本意吗？
　　可他不是也说了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吗！？怎么选择全看她。
　　“若我选择了韦家的人，那诅咒怎么办？”清影带出疑问。
　　“这个啊~，原来你都知道了，这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知道这件事的无非是我们血缘比较近几家，当时与黄家比较亲近的三代人，再加上你这辈就六代人了，剩下的旁支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其实我们也仔细分析过了，这个诅咒的解法在我们家族任谁也完成不了，本来就是抱着一试的心态，能不能解除我们都无所谓，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只有几年几月我们也心甘情愿。
　　所以，你就是不完成这项任务，我们也没有谁要把你生吞活寡，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家人。我虽然这样说，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可以对这些咒语不负责任，可对待黎民百姓却是一定要赴汤蹈火。”黄十堰说的很郑重，他希望清影能真的想明白这一切，别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只有一句后悔两字。
　　清影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关于诅咒的全部，而她早以陷进“选择”哪个的问题当中，现在被黄十堰这么一说，原来这个问题她根本不必大费脑筋，只要随心就好。
　　“清儿明白了。”对着这个慈爱的异性爷爷，清影还是很乖巧的。
　　黄十堰眼前一亮，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打算考虑下韦家那老大？那孩子确实不错，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十堰爷爷在这儿给你保证，他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一个大白眼丢过去，清影沉凝一下才说道：“看情况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黄十堰高兴的一问，可用的是肯定句，清影又是一愣，便听黄十堰叫道：“小子，你还不速速进来。”
　　清影转身朝黄十堰张望的地方看去，一时睁大双眼无比惊讶，心内道：大哥怎么在这儿？
　　朱灵蓉笑嘻嘻的把韦虎头推进屋去，然后笑闹着：“你们聊，我做饭去。”往外走的身子突然转回身来，朝黄十堰笑道：“相公没事儿跟我上厨房去。”
　　“啊？”黄十堰也跟着一愣，见他没反应，朱灵蓉过来直接把人拖走。
　　屋内静悄悄的，清影就那样傻愣愣的盯着韦虎头，引得他一声轻笑：“清儿，可看够了？”
　　一回神，清影气道：“你刚才一直在外面！？”
　　“清儿生气了，我被抓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黄先生问你话了我才明白，若气不过，你就……”四处望了望也没找到心意的东西，最后抓起清影的手向他心口捶去，说道：“你打我好了，只要你消气。”
　　清影瞪了他一眼，这些个人就是认准她心软。
　　“清儿不生气了，那能告诉大哥，刚才那话你是认真的吗？”问得小心翼翼，却又一脸期待。
　　眼珠儿一转，清影不情愿的说道：“看情况啰！”
　　虽然不是很肯定的语句，但有一丝希望都是好的，只看韦虎头那笑的灿烂无比的俊脸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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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昨天那章里的梅坠还有人记得多少？？？？
正文里的第四章有提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