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影楼（鹿鼎记）》卿若

2、新生·清梅雪影

　　【康熙二十七年·腊月初四】

　　雾影缭乱，寒风飘忽，刮起粒粒白雪。
　　清晨太阳没有任何温度，堆满积雪旁的甬道上行过一队妇人，排头的妇人拉紧身上裘衣挡住刺骨的寒气。两侧丫环护住妇人减轻寒风。
　　轻呼一口气，白雾环绕迷蒙了自己的眼。雾散，老天爷又下起了雪。
　　走进屋里，褪下裘衣交给身旁的丫环，转至软榻处歇息。
　　抬起手轻抚已然九个月大的肚子，嘴角上翘，俨然一副幸福无比地神态。宝宝，再过几日你爹爹就该回来了，到时我们就可以一家团圆过大年。
　　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身旁的大丫环赶忙过去查看。半响，那大丫环喘着粗气跑回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这一声喊叫惊醒了假寐中的妇人。
　　坐起身，不悦的问道：“什么事不好了？”看向直挺挺跪下的丫环皱起秀眉。
　　“这……奴婢……”慌张的丫环想说却又不敢说，吱吱唔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丫头怎么回事？
　　丫环哭诉道：“夫，夫人，是爷，爷他出事了。”
　　“爷出了什么事？他回来了？”一听是爷出事，急忙站起问话。相公，你可千万别出个什么意外啊。
　　“爷，爷在前厅……”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话已然冷汗淋漓。
　　妇人率先前往前厅，奴仆紧随其后。

　　前厅外，大片奴仆跪倒在地，四周环绕着哭泣声让人撕心裂肺。迈着颤抖地步子，前往的道路如今遥不可及。
　　颤微微地伫立在泛着黑光的乌木棺前，伸出冰凉地双手轻触棺木中白皙地脸庞。触手处传来阵阵寒意，没有丝毫温度。手指滑向苍白的嘴唇，没有勾起的嘴角再也染不上笑意。温润如墨地眼眸已不再开启。
　　那属于我的温柔笑颜归去，伴随而来的是死寂地黑夜。
　　眼角滑下的泪珠晶莹剔透，伴随我的爱与你去往另一个国度。
　　不，我不甘心。为何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为何那么狠心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你舍得放下年迈的父亲；你舍得放下还未出生的孩子；你舍得放下这偌大的家业；你舍得我们的感情。你舍得，我不舍得。我不舍得这里所有的一切，更舍不得你。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曾经那么心动的话语你不再顾之，就由我来做最后的承诺好了。
　　相公，不要丢下我，不要……相公，等我。
　　“儿媳妇儿！”“夫人”“少夫人”…… 黏稠地血液顺时流出，惊天的呼叫声遥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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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杂声不绝于耳，闹的人心烦。
　　身上传来的刺痛渐渐麻木，紧接着清新的气流慢慢滋润全身。
　　耳旁响起一阵欢呼，谁啊？扰人清梦这么不道德的行为都做的出来！想要睁开双眼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任由噪音继续余毒自己的耳朵。
　　突地室内安静下来，感觉一双温暖大手抱我入怀。鼻息嗅到淡淡地檀香，沧桑地话语紧随其后。
　　“丫头怎得这么黑？皮肤还皱巴巴的？甚是难看。”这丫头真是我孙女儿？
　　可恶，刚出生的小孩当然是黑的。不对，是红的才是，只不过是红的发黑。还有，什么皱巴巴的皮肤，过个星期我就变个粉嫩肌肤给你看。太过分了，大吼……“哇啊”……怎么成哭声了？我一世威严就这样毁灭了，黑线。
　　“小姐哭了，小姐哭了。”接生婆松了口气，刚接生时小姐安安静静地不哭不闹，一掌下去也没个声息，怕出个什么意外着实不好向老爷交代，揪得心都快滴出血来。
　　那边接生婆揪着的心刚放下，这边夏宗曦被孙女儿哭得心慌。自己也没带过孩子，婴儿的哭闹更是摸不着头脑，自没了主意胡言乱语道：“哭？有啥好哭的？再哭就等着挨板子。”说完就后悔了，一板子下去小屁股该开花了吧？！（警察叔叔，这里有人虐待儿童快拘捕他）
　　接生婆额前滑下一大滴汗。老爷啊，只要一板子小姐就该一命呜呼了。本要开口劝阻老爷的话刚到嘴边……没声了。盯着本还在哭啼却已静音的小姐，神奇啊！
　　哭得正起劲，上头板子声一下来连忙闭嘴。决不是因为本人怕痛，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我也是中华一代好女儿，怎能如此没有肚量。老头子，这档子事儿先欠着，等本小姐长大了咱好好教教你基本常识。
　　夏宗曦兴奋得抱着孩子乱窜，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眼中隐隐含着的泪顺势滑落，喉间送出低沉地轻笑声。丫头啊，现在就只剩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了，呵呵~，我夏宗曦大半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损命的事儿，怎就捞到个……唉~，罢了。
　　望向窗外，飘扬飞雪缓落上梅枝，含苞凝香，一滴青碧从花心慢慢浸染开来。
　　遥想当年年少经过雪山附近，从路过的老大爷手中买下这株“绿萼”前往京城，临走前老大爷的话语还清晰的再耳畔辗转“先生，它本不该存世于红尘。你既愿强行留下，就要做好接受它永不开花的准备。但愿……绿萼真有开花的一天。”
　　话毕，夏宗曦心中不免对此嗤之以鼻。自己也是学问渊博之人，岂有不知绿萼梅的习性。
　　绿萼梅俗称绿梅，因萼绿花白、小枝青绿而得名。它属于梅花品种真梅系直枝梅类绿萼型，是梅花品系中的佼佼者。自古，绿萼梅就深得人们喜爱。其花瓣、复瓣或重瓣，在生长习性上具有自己的特点。梅花的常见虫害及病害在宫粉梅、朱砂梅上较易发生，而在绿萼梅上发生较小。另外，由于绿萼梅生长健壮、新枝粗壮、叶芽饱满，故芽接的成活率远高于其他品种，但是，绿萼梅也有其不足之处，就是花蕾抗冻性差，所以在寒潮来临要注意防寒护蕾。
　　刚带回栽种，夏宗曦早已忘却老大爷临走前的话语，满心喜悦期待着几年后腊月梅开。日复日，春去夏来；年复年，秋归冬往。二十多年过去，“绿萼”从不展现它的笑颜，尽管它已然高大如普通大树般。夏宗曦失望透顶，却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想尽一切办法也未果。某天，突地想起买梅那天老大爷说的话。该庆幸吗？今时今日你花开香雪似浮云，清香馥郁，沁人心骨！如是往日定携家人一同赏梅，可现今儿子走了，儿媳妇儿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他与丫头两个人。
　　脸上传来温热湿湿的触感，静悄悄地氛围使我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动了动眼眉，不似上回无功而返，而是很轻松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景色慢慢清晰，瞟了一眼内屋，全是木体结构……重点是这木质家具跟现代木质家具有得一拼，平滑复有光感，散发淡淡地木香，更显本质的天然性，无毒无公害还防蚊虫（这是丫头自己加的不关某卿的事，飘走~）。粉色沙质垂帘吊挂于镂空月洞门，白玉珠串相击发出清脆叮咛声，云月绕雾陶瓷瓶上插清馨苞枝腊梅，美人戏蝶绣屏座落于月洞门后。
　　哎呀呀～，这个视角只看得到这些呢！无视那些呆掉地浑然不知下颚该搁哪儿的丫鬟婆子直直看向上头的老头子，脸上湿湿地东西应该是老头子的眼泪吧！菱质颚角松弛苍肤映入眼眸，看不见全脸，浑身散发着无形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寂静地能听清落雪声。无心他处，挥动这具幼小身体使自己能更灵活运用，毕竟今后要以新身体见人得好好保养才行。
　　怀中的小人儿不安的扭动着，都忘了今日还是这丫头的新生日。
　　清梅雪影醉，念思断，勿相忘。“清影，夏清影。丫头，这名字不错吧！以后你就叫夏清影了。”低头对上一双又乌又亮的黑瞳，静静地看着正抱着她的夏老爷。半响，小嘴一咧，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夏清影”这名字还不错啦，不是我讨厌的那种俗气。
　　“清儿！清儿，你可记好了，我是你爷爷，叫声爷爷来听听。”黑线，我现在能睁眼看你就已经是奇迹了，还要我开口叫你爷爷。老头子，你没常识也就算了，但这也太过了吧！
　　众丫环婆子心里默哀，可怜的小姐就这样被没常识的老爷欺负了去。
　　“丫头？乖，叫声爷爷，爷爷给你糖吃。”
　　嘴角抽搐。我牙都没长齐，还吃糖呢！您老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一不小心瞟到老头子笑弯了眼中闪过的精光。得，这老狐狸是存心耍着我玩儿呐。怒中升恨，举起左拳垂向老狐狸胸怀，软软的拳头过去……碰上了棉花，没有劲啊！泪奔，老狐狸你给我等着瞧，我夏清影不报这个仇誓不为人。
　　夏宗曦满脸欣喜看向怀中的婴孩，咱夏家果然出人才。尽管没照顾过孩子，但婴孩什么时候能说话这种事……大概还是知晓的。虽然不知道刚才说的几句话清儿听得懂多少？不过从丫头的表现来看应该明白不是什么好事。
　　站在门口的夏总管实在不忍再看那俩爷孙的互动，上前报道：“老爷，少夫人的遗体……”是否该安葬了？喉间像扎了根刺，剩下半句也道不出来。
　　夏宗曦转过身来,自是明白总管未说完的话。沉思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少夫人？好像是我这世的母亲呢！马上要安葬遗体，等等，安葬之前我要看看母亲长什么样。手舞足蹈对老狐狸叫“哇~”……老狐狸，你听明白了吗？
　　眼眸一眨不眨盯着老狐狸，微微开启的唇中吐出：“清儿想去看母亲？”我彻底石化了。老狐狸，你一定是千年老狐狸精变的，否则怎会读心术知晓我要说啥。其实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明白我说了些什么东西？
　　夏宗曦抱着清影来到内室，红乌木雕花百鸟床上平躺着一位妇人。湿润的发丝贴附上精致的脸庞，眼角旁还遗留下浅浅地泪痕，即使苍白地肌肤也无法掩盖生前的美丽。伸出小手想要碰碰已毫无气息的躯体，却够不着。
　　从进屋起就一直观察清影的夏宗曦把孙女儿抱到妇人身旁坐下，静静地注视眼前的一切。
　　清影抬手摸了摸还留有残温的脸庞，想起自己过来只为看看母亲长什么模样就有些惭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耗尽生命才生下自己的。
　　“老爷，皇上驾到。”屏风背后传来夏总管的声音。
　　“恩，接驾吧。”夏宗曦抱起孙女儿向门外走去。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心里默道：“再见了，母亲。”
　　清影被抱往门外，鼻息处嗅到阵阵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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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梅花那段改了不少地方……
第一章女主用第一人称写，本来是要改第三人称的，但是某卿太懒了，所以…… 我保证以后都是第三人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