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影楼（鹿鼎记）》卿若

12、请旨·多事之秋（上）

　　经过鬼节那晚，清影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她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虽然对前世她以没有太多的留恋，但她所珍爱的事物却不想这样付诸东流。现在算算，她能记得的唯有关于艺术的理论知识，一些乐曲，精彩的小品及前世某些生活片段。
　　倚在散发着淡淡韵香的檀木湘妃榻上，清影思索着该怎样安排时间来记住前世的记忆。小品可以改编成小故事，今后无聊时倒是能拿出来做消遣。不过，这小品不能将前世的内同照搬过来，若故事稍有不慎，那可是杀头之罪，所以改变小品要慎重，这事儿也就先缓缓。只要先记住最搞笑的那几段，往后在加入大清民间一些生活琐事，不失为一好主意，如流传出去，看的人也会不少，喝彩也就更多。
　　乐曲是记忆当中最复杂最繁琐最难归纳的问题。想要真正不忘却它只有头脑言行两不忘，不让乐曲流失于脑中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凭借着今世过目不忘的本领，每天默唱几首歌曲，依次循环，就是想忘也难，如此这般“言”也用上了。言行不忘，“言”就不必说了，将歌词写入书册，虽用不上，留下做个纪念也行；说到“行”之一字，不会点真功夫那可说不过去，只是…她至今还不回任何乐器，更别说熟练弹奏出动听的乐曲。
　　看来，她得尽快学会任意一门乐器，要是再晚点学，等到她学会乐器了只怕那些曲调早望了。既然如此，那她要学哪种乐器呢？前世听过很多乐曲，最喜爱的就数筝、琵琶、箫、笛的音色，几厢稍作比较，各有千秋，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对这，清影犯愁的紧，哪一种乐器她都不愿舍弃，最后清影决定让老天来做主，“抓阄”，至今这一名词以用上千年，从不失于人们喜爱。
　　叫篱歌拿张纸来，清影分别写上四种乐器的名字，撕成四条，分别揉搓成团抛洒在桌上。
　　在动手选择哪个纸团前，清影对篱歌问道：“你猜，小姐我会捻着哪一个？”
　　这可把篱歌给问着了，老天爷决定的事她怎么知道，但小姐的话她又不能不回，于是篱歌皱着好看的秀美，瞪着一双温润的杏仁眼晃了几遍桌上的纸团，最终答道：“就琵琶吧！自古弹琵琶的女子不是很多吗！？那小姐也会抓到琵琶吧。”
　　白了眼篱歌，清影彻底无语，弹筝的女人也不少呐！你怎么不说。
　　“你这都什么逻辑，难道这天下结婚生子的女子很多，就没人做尼姑了！？”
　　“什么嘛！篱歌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是小姐问的，怎么怪到奴婢身上…小姐，逻辑是什么东西？”篱歌先不服气道，话刚完察觉到小姐先前说了个生僻词，连忙做好奇宝宝发问。
　　清影皱眉，“逻辑”，这词可不好解释啊，活了那么多年，她也只实践过，偏就不知道怎么解释。整理好思绪，清影还是给她的丫环做讲解：“说到‘逻辑’，就是把意识按照顺序而进行排列的这种行为叫做‘逻辑’，停，你别打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要问什么是‘意识’对不对。”得到篱歌肯定回答，清影继续道：“‘意识’就比如‘吃饭’‘睡觉’‘上茅房’等，而将这些按照顺序排列下来就可以称为‘逻辑’了；若还是不懂，再给你打个比方，我问你，现在老爷在哪里？”
　　“书房。”篱歌肯定的回答。
　　“惠娘在干什么？”
　　“在偏房做女红。”篱歌继续肯定。
　　“午时，老爷要做什么？”
　　“用午膳。”两眼有些闪烁。
　　“用完午膳后，老爷又要做什么。”
　　“处理公文或是看书练字。”现在两眼开始射出烁烁光芒。
　　“不用我再打比方了吧！”清影笑问，虽然解释的不是很清楚，但篱歌她能知道个大概就行了，今后比较复杂的逻辑就由她自己解释吧。
　　“呵呵，劳烦小姐解惑，篱歌虽没有小姐聪明，不过还是能理解一二。”篱歌开心说道，能得到小姐耐心指教已经很宽待她了。
　　随着这件小插曲，清影再次看向桌上的纸团，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不是她常信奉‘圣言’嘛！且她只是选其一作为先学乐器，今后还有的是时间学其他的呢。
　　将手伸向离她最近靠左的纸团，清影突然回头对篱歌道：“明天起，你跟我一起去书房学习吧！”
　　不等篱歌发出惊讶的回音，清影轻轻拆开纸团，心平气和的接受了那即将陪伴她很久的乐器。将纸团递到篱歌手中，轻声道：“反正我一个人去学习挺无聊的，多一个人多一股奋斗劲，你说是也不是！？再说，我可不希望我身边的人连个字也不会识。最后问你一次，愿意去学吗？”
　　篱歌扑闪着不敢相信的眼眸，抖动着嘴唇，将手捏的死紧，极力掩饰小姐给她带来的震惊，答非所问：“真的？奴婢真能去学？”
　　“千真万确。”清影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话落，篱歌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胡言乱语道：“我能识字了，我能识字了……”等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小姐轻倚在榻上一直笑看着她，这回洋相可是出尽了。红云悄悄爬上篱歌的脸，使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篱歌正不知所措，突地想起她还没谢过小姐，刚才兴奋过头害的她都忘了规矩，要是惠娘看见了，还不念死她。
　　扑通一声，篱歌跪下，郑重的给清影磕了三个响头，道：“今生能得到小姐老爷的厚爱，奴婢以深感荣恩，本不该痴心妄想，却止不住心中那份渴望，因此言行有失，望小姐宽恕。”
　　篱歌心里很清楚，整个大清能像她这样跟随小姐学习的丫环并不多。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女子言文弄墨已非难得，除了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能学习外，不少世家女子均不可染指，更何况她这种卑微的丫环。
　　能得小姐厚爱跟其学习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清影倚卧在檀木湘妃榻中，气定神闲接受了篱歌的三叩头。似这般膜拜叩首清影以经历过四年了，她也早以见怪不怪，只是心中不免感叹，这丫还真硬跪下去，也不嫌疼，居然连眉都不挑一下。待会儿得叫惠娘去张大夫那儿拿点要过来，好好的膝盖不青才怪呐。
　　“没什么好宽恕的，你又没犯错，遇到高兴的事儿兴奋一下再正常不过，我又怎么会责怪你呢！”盯了会儿篱歌的膝盖，叹道：“叫惠娘去张大夫那儿拿点药，好好给你擦擦，被你这么一闹啊，都不知你明天能不能去上课呢！？”
　　篱歌起身行礼道：“奴婢先谢过小姐，至于奴婢的伤，无碍的，不久就会好，用不用药都无所谓。”低着头，篱歌眼中隐隐湿润起来。
　　“说什么傻话，你先下去吧！养养伤，最好明天能去书房，若起不来就先休息几天，等好全了再去书房。”
　　篱歌应声退到门外，才走出几步又被清影叫住。
　　“篱歌，记得回去看看手里的东西。等惠娘忙完了，叫她到我这儿来下。”
　　过后，清影继续没有整理完的记忆，解决了小品与乐曲的事，接下来是艺术的理论知识跟前世生活片段。其实，她觉得这两件事理都不用理，理论知识是永不会忘记的，因为她每天都在用；而前世的生活，不是她冷血绝情，人各有命，即使你再想念他们又有何用，只因你永回不到当初，至此，那她还不如珍惜现在的生活，同样都是人，都有感情，只要把那份真爱藏在心中，她就对得起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至“菜园事件”后，清影再次提笔书写计划表，说是计划表，其不过是安排表。
　　菜园都有执院事处理，且等到蔬菜成熟将近两个月左右，因此无需她忙碌。而这两个月她又要恢复以前的作息，也多出不少学习乐器整理小品的时间。
　　满意看着手中的计划表，细心的检查几遍，看有没有出错的地方好做改进。当眼神滑到最后一行时，手中的计划表不翼而飞了，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清影才抬头看向眼前人。
　　“这格子画的不错，恰到好处，着重标明了它的目的。”来人细细看下去，抬头挑眉笑道：“清儿想学琴？”
　　“是啊，爷爷会同意吧。”虽是疑问，清影却用上了肯定句。
　　来人正是清影的亲爷爷夏宗曦，此时，他顽劣皮笑道“你心里不是有数吗！”这丫头，明知道答案，还问。
　　“就是知道才要向您汇报一声嘛。”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为老不尊。
　　轻斜了眼夏宗曦手中的计划表，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要不还真会被人发现当中不熟悉的字眼。前世穿越人士实在太多，一个不小就穿到熟悉或不熟悉的世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她（他）与众不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古人打乱她（他）的生活（因为他们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只会些小聪明），过的日日如煎熬。
　　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前世的记忆只能悄悄坐落于心中最偏僻的位子，永不见天日。即然接受今世的人生，那她就该用这里的方式生活，否则她过的就该是患得患失的日子了。
　　说到汇报，清影想起了篱歌的那件事，继续对夏宗曦说道：“爷爷，清儿想让篱歌跟我一起去书房学习，您不会反对吧！”
　　清影一直盯着夏宗曦，见他没有做过多的考虑就答应下来，不禁高兴起来，而她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言语。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爷爷，做您的孙女儿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事。
　　“不过是让个丫环跟你一起学习，值得这么高兴吗？”即使有了十一阿哥，你也是孤单的吧！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伴是件很寂寞的事呢！？
　　“当然啦！平常您没回来时，就清儿一个人在书房，好无聊啊，现在篱歌去了可就比以前好玩多了。”俏皮的对夏宗曦嬉笑道。
　　“哈哈~，你这丫头，越来越调皮了。有个人陪着也好，你也休息了好几天了，该去书房了吧！这几天没你陪着，爷爷也很无聊啊！”只要一想到那天那件事，他就恨不得掐死那爱新觉罗两父子。
　　听着夏宗曦温和的话语，不知为何她却有种寒意渐渐袭上心头，额前的冷汗顺势而下。
　　“爷爷，刚刚篱歌伤了腿，能不能在等上几天啊？”清影小心翼翼跟着夏宗曦打商量。
　　这个孽孙啊，你点都不孝顺，是那个丫环重要还是他这个爷爷重要啊！？不爽的凝视着清影，道：“那好吧！趁这几天我去给你找个学琴的老师，本来想自己教你的，可是依目前的形式我没有太多时间能教导你，所以……既是你自己喜欢的就好好学吧！”话还未完，夏宗曦就开始郁闷了，他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啊！低头顿音，极力掩盖自己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过，你那个丫环也是挺可怜的……”
　　什么嘛！话还没说完就走了，篱歌到底怎么可怜了？对着这个疑问，清影想追去问，只怕她追去了，而那人早以健步如飞了。
　　夏宗曦刚刚虽说的很隐晦，但还是不免让她想起那晚。
　　鬼节的夜晚，她跟随胤禌观赏对岸似银河般的河灯，两人看的正高兴，身后不约而同走出几名行为诡异的人一起观看河灯。对这一现象，清影凭着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这些人不是平民百姓，从几人走过来时，她就注意到其中几人笑不见眼，就算他们眼界在高，皇上赏的灯规模庞大气势雄伟总要将你怔上一怔吧！既然两样皆无，那只能说明您们不是普通人；至于另外几人，那更加明显，因为至他们走近来就从没笑过或是发出任何感叹，基本可以说是面瘫。
　　最要命唯有他们时不时向胤禌飘去的眼神。
　　不光清影将他们分析的清清楚楚，人群中有那么一两个人也将清影神情看的真切。即使清影再聪明，但她终究是个孩子，无法保持自然形象，将自己的情绪一点点透露给敌人。
　　清影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天地会，想将十一阿哥绑来威胁皇上。渐渐地，她又不这么想了，那些人久久不对胤禌行动，反而经常注意外围的现象（清影跟胤禌被他们给围起来了），倒像是保护重要的人。
　　不知不觉，清影暗暗发现了警惕。正在这时，一人走到两人身后，尽管清影觉得他们不会对她两人怎样，但她的脸还是唰的一下惨白了。而那人好像是故意的，让清影发现他眼中隐藏着看不见的笑意，使清影不由的开始对那人愤恨。
　　那人开口说话，对着胤禌行礼。清影才知道这些人是大内侍卫，出来护卫十一阿哥的，她都差点忘了，堂堂大清阿哥怎可能会单独出现闹市，就算是有可能一人，那他身后不知跟着多少护卫。从出宫起，胤禌他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见着那么多诡异的人也不回如此正定。
　　胤禌与大内侍卫护送清影回了夏府，夏宗曦在门外接清影时发现她脸上还残留刚才未消退的惨白，对着刚才那人就是一阵数落。
　　可能因为天太黑的缘故，胤禌没注意到清影惨白的脸。当下走到清影跟前不停对她赔不是，说着好听的话。
　　清影自始自终都明白，因此也没责怪胤禌的意思，嘻皮笑脸的将他们一群打发走了。
　　进了屋，夏宗曦开始对清影进行安慰工作，说皇上担心你们两人的安全，所以让他们紧跟在后保护你们，他一人喋喋不休的讲了一个时辰，而清影早已熟睡在淡淡韵香的檀木湘妃榻上。
　　第二天一早，惠娘跟她说爷爷让她休息几天，先不用去书房了，自己想怎么完就怎么完。随着夏宗曦下的令，清影不自觉恢复了前世的作息时间，清早睡到自然醒，中午好菜好饭伺候，下午顶着秋风晒太阳，晚上端着夜宵赏星星，休息好后继续滚进床内睡觉。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过了五六日。
　　微冷的秋风吹动着窗扇，发出轻微的打击声。
　　一双白皙玉葱轻轻推开门扉，棕红的牡丹绣鞋踏进屋内，紧随其后是另一只。年轻的妇人微笑出声，一眼望去唇红齿白，温润的眼角闪烁着慈母般的光辉。
　　妇人走向榻前，行礼道：“小姐找惠娘来不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