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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寒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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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妙仔细看云娇,从昨日下午起,她便觉得云娇身上有哪个地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现在她好像摸准了点。
云娇不蠢了。
以往,只要她端着燕窝上门,云娇便会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轻易原谅她,哪会像今天这样,让她在丫鬟面前下不来台?
云妙脸色不好,可未达目的,她做不到甩袖而走。
云妙继续挽着云娇的胳膊,说道:“三姐姐,你也知道妹妹的,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坏心眼肯定没有。”
“妹妹真的已经认识到错误,你明日便要离家,若是你不原谅我,你离家这段时间,我定然难以心安。”
云妙说着说着还真委屈上,眼眶蓄泪珠,梨花带雨之态惹得欢儿频频翻白眼。
就五小姐这模样,还好意思说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要是真认识到了,怎么白日不来,偏偏挑着夜里,小姐都要回屋就寝了来?指不定又想从小姐这得些好东西。
她家小姐差她那么一碗燕窝吗?小厨房刚刚才送了一盅来!
欢儿还指望云娇再接再厉让云妙算盘落空,却听到云娇道:“既如此,那便进屋吧。”
欢儿张了张嘴,看云娇两姐妹相携进屋,整张脸垮下来。
云妙身边的婢女晴儿瞬间趾高气昂的瞪了欢儿一眼,一摆一摆的端着燕窝进屋去了。
欢儿险些被她气红眼,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家小姐不能被云妙骗了去,连忙跟进屋中。
云娇任由云妙挽着自己,亲亲热热的说些云妙觉得该是姐妹间亲密的话。
“怎么只有一个碗?”云娇问道。
云妙做贼心虚,被这么一问,险些把手中的托盘摔了。
云娇看了她一眼,云妙道:“本来就是炖了给姐姐赔罪的,我还来吃一碗算什么事儿?”
“以往,我们都是一起吃的。”云娇轻声道,每每云妙来她这认错,可没有顾忌她也吃一碗的事儿。
云妙手心汗湿,说道:“以往是以往,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云妙话说一半就被云娇截了话头去。
云妙抬头,突兀对上云娇如画眉眼,心头一紧,颤着声音说道:“自然是不一样的,姐姐明日便要离家了……”
云娇未等她说完,便点头,“是呢。”
“五妹妹何必忐忑,姐妹之间,便是五妹妹做了过分的事,说了过分的话,我哪次没有原谅妹妹?”
云娇说完,云妙便觉得有一股火气从心底里冒出来。
云娇继续道:“欢儿,再去取一个碗来。”她抬头看欢儿,直到对上小丫头的眼神,才又垂眸看着桌上的燕窝。
“欢儿取碗可要好一会儿,妹妹随我进屋中,昨日父亲又送了些首饰过来,我觉得有些适合妹妹,正巧妹妹这会儿来了,便送与妹妹吧,不然就便宜欢儿那丫头了。”
云娇拉着云妙,不管她听了自己的话后作何感想,径直将她拉入里屋。
云妙听了云娇的话,却面色不好,便宜了欢儿?她什么时候沦落到和一个小丫头争首饰了!
到了屏风前,云娇又突然停下,对着晴儿说道:“晴儿也来吧,听闻这些日子,家中老母病的厉害,你照顾我妹妹许久,便赏你些银子给家中母亲请郎中去。”
本该去了厨房取碗的欢儿却在外室空无一人之时,轻手轻脚的捧着一盅燕窝进来,迅速把桌上原来那盅换了去。
换了燕窝,欢儿原想立刻离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老占她家小姐便宜,她若是怀了坏心思,便叫她自食恶果。
欢儿迅速把云妙带来的燕窝舀了一碗出来,放到云妙的位置上,然后迅速把换下的燕窝拿到屋外。
随后,欢儿回到屋中将她换上的燕窝舀了一碗出来放在云娇的位置上,然后高声朝屋中道:“小姐,这燕窝烫手,女婢先舀碗里凉会儿。”
屋中云娇正拿着一支玛瑙簪子给云妙试,云妙听到欢儿要动燕窝,就要起身,云娇将她按住,“妹妹莫动,发髻要歪了。”
云妙无法,只好对一旁的晴儿使眼色。
赏钱还没到手,晴儿可就指望着那些银子给母亲救命,可这会儿又不能当成没看见云妙的神色,只好压着心中的焦急,慢慢往屋外挪去。
恰巧云娇给云妙插好了簪子,见晴儿要出去,说道:“晴儿,银子还没拿,去哪呢?快过来。”
云娇随意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几个银元宝,递给晴儿,这才看了看镜中的云妙,笑着问道:“妹妹觉得这套玛瑙簪子如何?”
云妙哪里有心思注意头上的玛瑙簪子,胡乱点着头,“姐姐的簪子,自然都是好的。”若不是还在云娇面前,她定然要把那个见钱眼开的贱婢打死!
看见几个银元宝就挪不动腿了,眼皮子浅的东西!若是坏了她的事,她扒了她的皮!
云娇如同没有发现云妙的心不在焉,又拉着她试了另外一套簪子,这才出来。
欢儿老老实实守在桌边,晴儿得了银元宝正开心,没了刚刚与欢儿较劲的气性,乖巧得不行。
云娇率先坐下,欢儿连忙道:“小姐,燕窝烫,您小心,别烫着嘴。”
一模一样的碗,一模一样的勺子,两碗燕窝瞧不出任何不同。
云娇拿着勺子,对着燕窝轻轻吹了吹,先尝了一口,见云妙没有动作,不由道:“妹妹怎么不吃?”
云妙见她实实在在把燕窝吃进去,悬着的心落了一半,轻快的回答道:“妹妹晚间吃多了,姐姐吃吧,妹妹不饿的。”
云娇看她一眼,道:“那妹妹可得注意着,别积食了。”
云娇不揪着不放,让提起精神来想着要怎么应付云娇的云妙忽然有种用了全身力气打拳,却打了个空的感觉。
一直见云娇将整碗燕窝都吃了,云妙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妹妹笑什么?”云娇问道。
“笑你——”云妙险险把话卡住。
云娇追问:“笑我什么?”
云妙见着云娇温和的眉眼,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凉气,磕磕巴巴道:“自然是、是笑姐姐原谅我了,我开心。”
“是吗?”云娇声音很轻,轻到云妙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娇忽而站起,“天色不晚了,妹妹早些回去吧,姐姐也该歇着了。”
达成目的,云妙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自然飞快点头,“姐姐好生歇着。”
云娇目送她走出屋中,窗外清风拂过,吹散遮挡明月的云朵,清晖洒下,静谧的暗夜于萤火斑斓中美如画。
云妙走到廊外,一直压抑着的嘴角突然高高翘起,望一眼明月照暗夜,好似看到了那月宫中锦衣华服的自己。
她挪着步子,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哐当一声瓦罐碎裂,云妙循声望去,于那隐约之中,看到廊间高大的石柱下,一只灰猫舔舐地上的东西。
云妙心头奇怪,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走过去,恰恰见那洒了一地的燕窝,甜腻的香气飘入她鼻中,与她从厨房取来的那盅燕窝的香味几乎一摸一样。
云妙脑中好似有什么迸溅开,脚下一崴,摔在地上,沙石磨过手心泛起热辣辣的疼,云妙忍着要叫出声的痛意,忽而觉得眼前一道阴影洒下。
她艰难的抬头,恰见那月华之下如同仙宫神女下凡的绝美女子。
裙摆随微风飘散,乌发似海藻飘摇,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淡如浅墨,无一丝情绪。
寒气从云妙脊椎尾升起,窜上她整根脊梁,一直冲上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