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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回程的马车上,唐从心有些心不在焉。
      太皇太后嘱咐了李羿谨慎对待林雁容这件事,防止有心人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唐从心又为她诊过脉,确认她的身体已大好,不必再用药,便同李羿告辞离开。

      她的思绪莫名得有些乱,先前那点疑虑仍在她心中盘桓,上不去下不来,如鲠在喉。
      在她尚未察觉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失控——一如这件她本不该放在心上的小事。

      前世的时候,唐从心以为长安是囚笼。
      重回一切祸端开始之前,长安便成了她急切想要逃离的龙潭虎穴。

      唐从心不断地提醒自己,如果她掉以轻心,对这座城里任何一个靠近她的外人放松警惕,那么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将是与前世一般无二的痛苦的禁锢与绝望境地。
      ——可她为什么会想去探究一个相识不过数日之人的想法?甚至此人还是一个她内心深处最为忌惮的上位者!

      唐从心不愿再往下细想,前世那五年的种种织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下。她不敢妄动,唯恐再度一脚踏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她选择蒙起眼睛,捂住耳朵。她必须剔除那些多余的情绪。她得保护好自己。

      “怎么了?”李羿观察片刻,见唐从心脸色变来变去,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便缓声道,“你在担心,林府上会有陷阱?”
      听见他的声音,唐从心当即回神,心中一凛,旋即顿了顿,答道:“是。我想不出,他……那位大人,设这样一个局是何用意。林小姐是他的表妹,难道他还能当真让她出什么事,以示我医治不力,借此构陷我不成?”

      李羿没有说话,他比唐从心想得更多更远,隐约猜到了些皇帝的真实意图。只是那个猜测太过于龌龊,他不愿说出来污了唐从心的耳,便只是道:“我随你去,你只管放心便是。我必不会让任何人有伤你的机会。”

      唐从心呼吸一滞,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没能说出话。
      什么都不想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一旦思绪乱了,纵使是从前听来平常的话,也能轻易在心湖里搅起涟漪。
      唐从心想,真是没意思,还是得尽快离开,否则时日长了,恐怕便是她自己困住自己了。

      二人商议过,下午时便去林府走一趟。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反而越是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快刀斩乱麻方为上计。

      回到淮王府,唐从心去自己住的院子里收拾下午要带的物事。李羿则去了书房,不久便收到了先前派去探查皇帝动向的暗卫的回禀,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皇帝是个相当谨慎的人,或者说,他很怕死。
      他身边的暗卫比起李羿只多不少,且都是经过重重筛选与严苛训练,确保绝不会生出异心的高手。

      李羿一度怀疑,皇帝极有可能是对那些人用了药,必须定时服用解毒剂才能保住性命。
      缘因有一次,薛彰明的人在执行任务时,意外抓到了皇帝身边的一名落单的暗卫,搜出了他身上和牙齿里藏匿的所有毒药,关了他几日,并未动刑,然而最后他自己死了,死前呈现出癫狂、抽搐之状,形容可怖。
      薛彰明让人检查了尸体,确认那人是死于一种慢性毒。他把这消息报了上来,李羿方由此产生了怀疑。

      其实李羿一直有些奇怪,建昭帝在位的时候,如今的新帝——曾经的三皇子李桓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并未表现出贪生怕死的特质,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他既不如大皇子饱学多才,也不似四皇子耽于玩乐,是个实打实的中庸之辈。若说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他那一身过于温和的气度,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令人如沐春风。

      当然,如今但凡有心之人都明白了,此子原是极善伪装之人,骗过了所有人的耳目。直至他真正掌握了这驾驭天下的权柄,方才稍稍显露出了那心胸狭隘的真性情。

      李羿始终觉得,从建昭帝驾崩,至李桓登基,此间处处透着蹊跷。但那时他远在边关,鞭长莫及,即便有什么证据,也早在他抵京之前便被打扫干净了。

      他与建昭帝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即便一年也见不上几面,却绝不是没有感情的。
      兄弟二人年岁相差太大,李羿几乎可以做建昭帝的儿子了,彼此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他又从不结交朝臣,只一心经营边关防务,建昭帝自然对他信任有加,每次去到边关的圣旨和信件里都少不了赞许与褒奖——是对良将,也是对兄弟。

      李羿并非愚鲁之人,分得清真心与假意。也正因此,他对李桓始终存着心结。

      建昭帝子嗣不丰,仅有四名皇子,两名公主。
      大皇子乃元后所出,是真正的嫡长子,且才华横溢,懂得礼贤下士,本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可惜他自小体弱多病,未及弱冠便英年早逝了。行二的是一名公主,早已出嫁。往下便是三皇子李桓,四皇子李桢、五公主毓宁与六皇子李棋。

      按照长幼之序,建昭帝崩后,确然该是李桓继位无疑,但李羿总觉有哪里不对劲。
      且不说建昭帝素来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就发了恶疾、药石罔医?可若真是李桓下的毒手,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四、六皇子年岁尚小,且并未得建昭帝偏爱,只要李桓不出大错,皇位迟早是他的,他何必这样急?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李桓其人总给人一种违和感。
      他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对自己性命的忧虑之中,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边暗卫的规模整整扩大了一倍。夜里就寝时必须保持殿中灯火通明,用膳时得有三名宫人为他试菜。

      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几乎从未受到过兄弟掣肘,顺利地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为什么会这般处处如履薄冰,警惕到了甚至有些病态的地步?
      而他对唐从心如此步步紧逼,势在必得,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午后,两人用过了膳,便直接骑马往林府去了。
      唐从心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骑装,侧着身看了看跟在两人后头的十多名如狼似虎的护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迟疑道:“殿下,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吗?”
      他们是要去给人治病,不是要去抄人的家啊!

      李羿稍稍勒紧缰绳与她并行,悠然道:“人多胆气才足,这是给你撑场面呢。”
      唐从心:“……”行吧,你开心就好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林府。府里的人一早就接到了太皇太后传来的懿旨,诚惶诚恐地等到了现在,一听见下人通报,便齐齐出来迎接,在前院里跪了一地。
      唯有数名有官职在身的男子以及他们的诰命夫人站着行了拜礼,却个个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显然是消受不住此番淮王的大驾光临。

      虽说因着李羿生平传奇以及他的风姿,在京中确然是仰慕者众多——但这绝不包括皇帝外祖家的人。
      气氛一时压抑无比,四下寂然。

      李羿漫不经心地一抬手:“都免礼罢。”
      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一身气场毫不收敛,久经沙场所淬炼出的威势透着凛冽的锋锐之气,照面的瞬间便不由分说地刮过所有人的脸面,令人忍不住心生战栗,大气不敢出。

      林太后的父亲林阁老现今年逾耳顺,昔年林太后封贵妃时,他便入了内阁,兼领户部尚书之职,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其人颇晓韬光养晦之道,本身也只是中人之资,素日行事颇为低调,并无跋扈之行,反而见谁都是一副谦卑之态,生怕御史们以他仗着外戚身份骄横恣睢的理由参他一本。

      今日林阁老本该在衙门里当职,接到家人传讯后便匆匆赶了回来,此时见着了淮王本人和他身后的那一众护卫,简直是两股战战,腰都直不起来,颤巍巍地道:“臣接到太皇太后懿旨,知殿下带着名医光临寒舍,为臣的不肖孙女诊治。臣实在是不胜惶恐之至,臣那孙女尚在昏迷之中,难以前来面见殿下,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唐从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态,觉得很有意思。
      所有人都在怕,怕李羿,怕这位淮王殿下。说话的老头是这座府里的主心骨,是距离皇权最近的人,他对淮王的态度是不是就能够代表当下许多朝臣对淮王的态度?
      此次李羿留在京城这么久,真的只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调查先帝宾天的疑点?

      自从先前意识到心里压抑着的对皇帝的仇恨,唐从心便隐约生出了一点其他的念头。
      她心觉淮王是可靠之人,一方面不愿皇帝诸般诡计得逞,一方面也不忍淮王当真落得个凄惨结局,便想在合理的范围内,朝他透露些许前世所知之事,给他一些提醒,唯愿他能诸事顺遂些,避开许多不必要的挫折与险境。

      然而此刻,唐从心冷眼旁观着林府上诸人的神态,尤其是那几个明显有官职在身的成年男子,心中略微一沉,意识到李羿现下的真实处境兴许并不如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

      李羿神色仍是淡淡的,漠然道:“受毓宁公主之托罢了,阁老不必介怀。本王只是陪唐医师来此,看完了病人便走,诸位且自便罢。”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敢当真怠慢了他。且他话里话外透着不愿久留的意思,林阁老忙亲自带着两人去了林雁容的院子,到得院外时为难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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