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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晨林 - J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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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穆的房间是套房,装修与一层的功能房一样,都是一致的新中式。
小客厅内挂了几幅水墨,角落的摆件也都考究,简洁中平添一份底蕴。
佣人提前帮他们留了灯,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如果你哥哥没有在这里安摄像头,”坐到沙发上,秦忆思手心摸着柔软的沙发布料,打趣道,“我就睡沙发好了。”
顾渊穆正站在暗色的边柜旁,将腕上的手表摘下,修长的手指划过黑色的表带。
他轻嗤:“他如果真装了监控,你刚刚那句话,已经被录进去了。”
“怎么?”秦忆思挑眉,含笑望着他,“夫妻之间还不能闹些别扭了?”
房间里沉默一瞬,顾渊穆一如往常地没有接她的调笑。
“我这里没有新的女穿睡衣,”他转身,白色T恤下隐隐显出收窄的腰身,“但可以帮你找两件我的衣服。”
“没有新的女睡衣?”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拥抱和吻,让她变得大胆。秦忆思语调轻快,故意将“新的”咬的很重。
他只是睨了她一眼,随即抬脚向衣帽间走去。
“切”了一声,秦忆思只觉得无趣。
不过两三分钟,顾渊穆再度回到客厅,手上拿着两件衣服。
秦忆思接过,简单地看过一眼,是一套浅灰蓝色的睡衣。棉麻质地,很亲肤。
“卫生间在卧室里,架子上有烘过的干净浴巾。你的洗漱用品,一会儿我叫人送过来。”他道。
“好,那我先去?”秦忆思再度站起。
顾渊穆侧身,为她让开沙发前的路。
一切对话,平常地反而像是老夫老妻。
他似乎是常住在这里,卫生间里都是生活的痕迹。洗浴用品都被单独装在配套的理石纹理按压瓶中,水龙头也是温度适宜的角度。
洗过的物品都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倒是和最初,在他身上闻到的清冽不太相同。
裹着浴巾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在雾气缭绕中,秦忆思有一瞬的失神。
这两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让她像是乘上了一列失控的火车。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疾驰在荒野山间的高桥上了。
“秦小姐。”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温柔的女生道:“我给您送洗漱用品。”
秦忆思紧紧身上的浴巾,转身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伸出手:“谢谢。”
“您可以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去洗烘。”门外的人耐心道。
“好,稍等一下。”接过递来的物品,她将换下来的衬衫和长裙拿出去。
门被从外面关好,秦忆思低头看着一纸袋的东西,无奈地笑出声。
除了全新的一套洗漱和护肤用品,一瓶卸妆油,还有面膜、护发精油、一次性内裤,甚至是卫生棉。
倒是想得齐全。
全部处理好,她才穿戴整齐地走出去。
顾渊穆正坐在沙发上办公,叠起的双腿上放着小巧的笔记本,鼻梁上也架起眼镜。
柔和的落地灯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偏过头看过来时,逆光的脸,让秦忆思看不清表情。
“不好意思,久了一点。”她大方地摊手。
“你给了我很好的晚间处理工作的理由。”他接梗,声音却丝毫听不出打趣。
“多担待吧,顾律师,”秦忆思耸肩,“刚刚送来的那些瓶瓶罐罐……”
“收进镜柜里就好。”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秦忆思点头。
见她视线落在沙发上,眉心微微皱起,又在思考什么。顾渊穆将笔记本合好,探身轻放到茶几上:“去睡床吧。”
啊这……这段关系真是坐了火箭一般地飞速升空。
秦忆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房间里的昏暗,没将她的绯红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察觉到她看过来时的促狭,顾渊穆平淡地补充:“床够大,你可以睡在里侧。”
“好。”秦忆思打个哈欠,试图以此缓解自己想太多的尴尬。
走到卧室门口,见她还在原地思索,他不解:“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秦忆思艰难地开口,问出从刚进来就想确认的问题,“我是不是要配合你……搞出来一些声响?”
她不自然地轻咳:“刚刚在外面,你哥哥他好像在怀疑……”
打断她踟蹰的,是顾渊穆的失笑。
他一只手搭在暗铜门把上,好笑地摇头:“秦小姐,燃心里有很多秘密,所以这里的隔音,是专门做过的。”
“万一出什么事,单纯叫破喉咙,估计也很难听到。”难得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秦忆思:“……”
等顾渊穆拿衣服进了卫生间,秦忆思才动动因为尴尬而僵硬的腿,机械地挪到卧室床边。
他说的没错,他的床很大。
不至于是玛丽苏里几百平米的大床,但也能至少容三个人平躺。只要他们两个安心一人一边,中间能空出个太平洋。
她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可能是这段时间加班太累,今早又连着开了几场会。浴室里隐隐的水声,催眠效果奇佳。空调将室温调得偏凉,秦忆思很快便裹着被子睡过去。
她做了一连串连环的梦,梦见小时候拉着妈妈的手,在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地讲着当天的趣闻。妈妈会笑着倾听,不时地夸夸她。
转而她又梦见秦母躺在病床上瘦削的样子,和在穿袜子时,像孩子一样直楞的双眼。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心好像被猛地揪起,她想大口呼吸,却怎么也喘不上气。绝望的失重感席卷全身,仿佛溺入水中。
心跳的速度因此而直线上升,在秦忆思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腾空时,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不像往常一样,窗帘会透进来隐隐的月光。
呆滞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脸上有些湿腻腻的,秦忆思摸摸脸,从枕边拿起手机。
3:40。
房间里寂静无比。
也许是梦中哭过,秦忆思的嗓子有些发干,轻咳两声,却仍没有缓解。
怕吵到顾渊穆,她尽量轻地翻身,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转向床凌乱的另一侧。
人却不在。
秦忆思维持转过去的动作一会儿,直到手机屏幕的光再度熄灭,才缓缓坐起身。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顾家的走廊里,在脚腕的高度装了感应夜灯,几米一个。不算特别亮,但也刚好能看清些四周。
客厅里并没有顾渊穆的身影,可能是临时有工作要忙,回去加班了。
在她的印象里,那些站在金字塔塔尖上的律师,都是24小时不关手机的。
轻手轻脚地走到餐厅,秦忆思却犯了难。
她根本找不到纸杯。
大户人家除了吃饭,都是不喝水的吗?
她在餐厅找了一圈,索性向厨房走过去。
顾家的后厨分为西厨和中厨,也是由一道门连接,油烟重的中厨在更深处。西厨内有个极大的中岛台,还连着一道玻璃门。
而那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玻璃门外。
他背对着门,身上穿着和她款式相同、颜色却不一致的睡衣,一只垂下的手,指尖有点点火光。
暗夜没有完全将他的背影融入,却也拢上一层情绪。
秦忆思深深地望了一眼,还是收回视线。
厨房里的两个冰箱里,离门最近的那个,冷藏室里有很多冰好的水。
从里面随便拿出一瓶,她关上冰箱,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走到玻璃门旁。
她弯起指节,敲敲玻璃。
在男人转过头来时,才打开门。
”嗨,”她声音平静地打招呼,“早上好。”
小开了个玩笑。
顾渊穆将手中的烟灭了,视线扫到她手中的瓶子。
“我来拿瓶水,看到你在这,过来打个招呼。”秦忆思说完,仰头灌了几口。
冰凉的水,缓解了些嗓子的不适,也让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不少。
厨房外的阳台,是用木头拼接成的一块高于草坪的户外平台。木质栏杆围起来的角落,也摆了几盆花草,看起来像是佣人养的。牡丹和月季,开得都很娇艳。
“我房间有水,”身侧的声音含着沙砾,“在客厅的暗柜里。”
“你都说了是暗柜。”她垂眼将瓶盖拧好。
顾渊穆看起来是只抽了第一根,甚至连一半都没有抽完。
空气里的烟味,风一吹,就基本都散了。
“渴醒了?”他问。
“做了个噩梦。”她没有回避。
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单手插着睡裤口袋,另一只手把玩着剩下的烟盒。
秦忆思不懂烟,身边也没有人抽烟。
但从盒子来看,是她在便利店里从没有见过的。花纹很有特色,小巧的铁盒,在他手里,微微折射着光。
“你呢,不是也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她道,“不像是渴醒的。”
或许是寂静的夜和让人疲倦的时间,总能使人放下戒备。顾渊穆平时不露表情的脸,此刻却能让她轻易地看出疲惫和倦意。
“有些烦心事。”他也没有回避。
秦忆思扬眉:“那你要不要一个抱抱?药到病除,非常治愈。”
见她极力推销商品的表情,他没忍住,嗤笑一声,却还是将左手伸出,手心朝上。
面对他这个和那日如出一辙的动作,秦忆思将水放在木质栏杆上,转过身,向前迈了两步,环住他的腰。
在做过噩梦后的夜里,他慢慢温暖着她冰冷的四肢。
他亦没有揭穿,是她想要一个拥抱的安慰罢了。
一个做噩梦的人,和一个烦心的人。
在这个夜里,平静地拥着。
只是这次,他没有伸手圈住她。
“秦忆思。”良久后,他才开口。
“嗯?”
“轻易暴露出弱点,是不会帮助你爬出泥潭的。”
“好,我下次注意。”
官方的回答,让她侧脸贴着的胸膛轻轻地振起。
秦忆思没在反驳,或是解释。
算了,就让他觉得她好笑吧。
后来秦忆思才知道,顾渊穆很少抽烟,一年也抽不到几根。
除了在烦躁到……无法安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