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砚而习远》一杯绿酒

5、第五章

　　“今天有几个同学试卷交迟了些，就搞晚了。”严砚回答。
　　女儿一向是很乖的，严妈对她素来放心，也没多问，叮嘱了几句，又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出去弄小小年纪就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了。
　　严砚继续磕数学。

　　十点多的时候，她终于解决了数学，准备学习……
　　探究，探索研究生物。
　　她暑假上了补习班，如今数理化都还算轻松，只按部就班的就可以了。
　　可生物……是她之前小瞧了生物。
　　初中生物多是记的东西，她几乎每次都能固定在95分以上。
　　所以她天真地暑假班没报生物一门。
　　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细胞结构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好像太复杂了些。
　　老师的口音也很感人，她上课听得云里雾里，除了同学们笑时她也跟着笑笑，完全找不到老师的节拍。
　　她先翻开生物笔记，对着自己上课记的东西仔细研究了会儿。
　　……
　　然后打开了生物《考点》。
　　又思考了会儿……
　　然后决定：算了，先写政治吧。

　　严爸带着一身疲倦回家时，正巧见着女儿将要合上的政治作业。
　　一眼看去主观题黑的红的交错，一行行写得工工整整。
　　错误的地方不仅圈出来订正了，还在旁边仔细记下了错误的原因。

　　不愧是我女儿，就是认真!

　　在医院里满是威严的严主任走过来看了两眼，在飘窗上坐下，开始和女儿谈心。

　　“今天晚上乘车还顺利吗？”

　　“在学校弄晚了一点，今天就打的了。”

　　“嗯，”严爸点了点头：“你现在学业紧，坐公交时间太长了，还是打的好，比较快——你零花钱还够用吗？要不要爸爸再给点。”

　　“还有很多呢，上次给的都没花完。”严砚摇摇头。

　　“拿着多买点吃的，”严爸从钱包里抽出一百来：“咱家不差这点钱，平时想吃什么只管买就是了。”

　　严砚平时不大花钱，她想要的东西自有爸妈买，零花钱不是用在回家的路费上，就是攒着了。

　　“欸，多吃点，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喜欢的玩的东西尽管买。
　　上车前给你妈打电话没有？你一个女孩子，出门要小心——这次没在车上睡着了吧？你这毛病得改改，一上车就睡觉，你在家人车上还好，家里人不会害你，是安全的，在外面……”

　　眼见严爸的安全教育有滔滔不绝的趋势，严砚无奈道：“爸，我还要学习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哎，国庆节有什么想玩的地方没有？”

　　“国庆之后就月考，我想在家待着学习。老爸你们自己出去玩好了。”

　　“那怎么能行？好不容易放假，出去散散心啊！咱们不兴死学这一套，小长假出门好好玩一玩!想爬山还是想玩水？想不想去果园摘果子？”

　　不等严砚想好，严爸已经开始感叹起了人生哲学。

　　“……唉，这个人啊，就是要有紧有松才行……你每天紧紧紧紧紧，那弦迟早得崩断……”

　　严砚握着手中的笔欲言又止。

　　严爸以前，就像那种语文作业里用来排比造句的标准化父亲一样，寡言，深沉，关心女儿也不会表达出来，对严砚的日常生活琐事更不会太关注。
　　可自从严越出生以后，严妈原本放在严砚身上的关心被收走了大半，严爸就逐渐话多起来。
　　严妈唠唠叨叨无微不至的角色被他悄无声息地替代，严砚在弟弟出生以后，有过生活上的不习惯，但从没有感觉到缺爱。

　　“……人生啊，苦短啊，你姨奶奶当初……”

　　“姨奶奶当初一辈子操劳，儿孙都出息了也不知道享福，结果早早就去世了。”

　　严爸一噎的，转而道：“你……你这飘窗挺凉的，我回头给你买个垫子。小姑娘家要注意……”

　　“……老爸，你在科室里话也这么多吗？”

　　严爸顿了顿，看了眼女儿桌上已经摊开的生物资料，勉强停住了话音。

　　真不愧是我女儿，就是这么爱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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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严主任飘飘然离开后，严砚又磕了一个多小时生物，才带着满脑子“细胞学说的建立过程”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严砚挂着两个黑眼圈来到教室。
　　初三熬夜熬多了，她现在是不受熬夜的体质，一上午昏昏欲睡的，直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又不早点上床。
　　第三节课下课后，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点，红着脸向金盈借数学笔记。

　　“啪”的一声。

　　巨大的声响使前面正在抽屉里翻找笔记的金盈也不禁回了头。

　　“……”

　　严砚看着桌上平空多出的一本本子，一阵窒息的沉默。

　　“你干嘛呢？”金盈替严砚问出口。

　　“呐，我的笔记。”郗远稳稳坐在座位上，抬了抬下巴，语调上扬：“课代表不是在借吗？”

　　“我不是在找吗？”

　　“那能跟我的比吗？

　　我这本子里都是精华，知识点的重中之重，不比你那个密密麻麻老师讲的啥都胡乱一记的好？”

　　眼看金盈就要变脸，郗远赶紧嬉皮笑脸地道：
　　“金姐，我开玩笑的，您的笔记还能不好么!我这不是怕你找累着么!”

　　金盈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转而说：“那你拋什么？这么砸在书桌上，把我们严砚吓到怎么办？”

　　“……”

　　郗远闻言一僵，昨天严砚书包掉在地上的沉闷声音顿时回响在他耳边。
　　他看了看严砚，觉得吓到她还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可能性简直很大啊!

　　被真实吓到的严砚赶紧摆手，出言相劝：
　　“没事啦金盈，我没那么脆弱的。

　　况且郗远也把笔记借给我了呀，正好不用麻烦你再找了嘛。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啊!”

　　金盈转向严砚又是另一副脸色，笑眯眯地好声好气：“小严砚就是温柔。”

　　她对郗远翻了个白眼：“还好严砚善良，原谅你了……

　　……我也不想再生气了，为你生气可得减寿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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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抚好金盈，严砚打开郗远的笔记本，一时不禁沉默。

　　这笔走龙蛇!
　　这铁画银钩!
　　这鸾飘凤泊!
　　这……看不懂啊……

　　郗远正好走过来问路费的事，严砚没等他开口，指着本子上糊成一团的一处问道：
　　“郗远，这是什么呐？”

　　“……‘x’啊。”

　　“……”

　　她又指着另一个似三非三，似五非五的数字：
　　“那这个呢？”

　　“这个……嗯……我看看……这个……八啊!”

　　严砚前后大致翻了翻，挑了几道字迹清晰些的题看了看，面色几经变换，忍不住又轻声问道：“郗远，我感觉你这个不像老师上课讲的例题呀？而且也没有知识点。”

　　“本来就不是啊，这是我自己整理的，平时写到的难题我都给放上面了。”

　　“这……那这不就是错题本吗!可是我其实想借的，其实是那种比较基础的笔记啊！”

　　严砚说完就一愣，除了跟爸爸妈妈，她还是第一次在对方帮错自己时，直接明确地提出不对。
　　往常都是忍忍就算了的。

　　她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人家好心借她笔记呢，这么说郗远会伤心的吧……

　　她开始后悔了，一时间愧疚又懊悔，只想赶紧说点什么补救一下。

　　“啊，这样啊。”郗远挠了挠头，毫不在意地说：“这还不简单？金盈，严砚说我这种不行，你还是把你的笔记给她吧!”

　　金盈一边将笔记本递给严砚，一边不忘嘲笑郗远：
　　“呵!我就说你的笔记不行吧!”

　　郗远想也不想就要反驳，刚要开口，被班长喊了声，转头去外面参加丢纸球小队了，全然没有因为严砚的话而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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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郗远几乎彻底把路费的事忘了个干净。
　　他忘性大，感兴趣的事物也多，有时看见严砚想起来了，又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打断。

　　一转眼就是星期四，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了。

　　今天轮到严砚一组放学留下做大扫除。
　　节日气氛下，同学们肆无忌惮地打开了多媒体放音乐，在金盈气急败坏的命令声中快乐地傻嗨着。
　　快乐的结果，是Party开到一半，被闻声而来的杨女士痛骂一顿，一群人只能乖乖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一直在认真擦窗户的严砚在群魔乱舞中格外显眼，简直是混沌中的一股清流。
　　她的活本来就是自己向金盈要求的，比较重。但因为一直坚持在干，反倒是班里第一个办完的。

　　“你要不要先走？”金盈问严砚。

　　严砚摇摇头：“不用了，不是应该大家一起走的么，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坏了规矩。到时候你也不好管。”

　　金盈简直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善良体贴的女孩子啊！

　　“你家不是很远吗？而且你打扫得最认真，这算是奖励!”

　　严砚笑笑，坚持要留下来。最后帮着其他人打扫完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公交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严砚戴上在书包里尘封了将近一个星期的耳机，高强度的劳动后，她很有些疲惫，不停地换脚站着。
　　到底也被节日临近的气氛感染，她慢慢放空思维，心情很好地轻轻跟着耳机哼唱起来。

　　“严砚!”

　　左边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严砚吓得一懵，往左边看去，没人。
　　右边耳机突然被人摘下，她回头，对上郗远笑吟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