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61、后果很严重

　　范青柠第一次进到警察局，这庄严肃穆的地方让她心生敬畏。
　　十月的北方凉意深重，她穿着毛呢外套也没抵挡住寒意，从体内透出的阵阵凉意不禁让她有些发抖。
　　“你们谁是肇事者？”一个年轻的警官问。
　　“我。”除了丁瑞阳，在场的几个异口同声。
　　丁瑞阳嘿嘿笑出声，看戏一样望着他们。
　　“是我，跟他们无关。”范青柠连忙站起来，缓步走到警官桌前对他说。
　　年轻的警官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说说吧，怎么回事？”
　　范青柠一五一十地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你说，是你把他推到地上，然后他就大声惨叫。”警官问。
　　“是的。”
　　“你这么说也得有人信啊，你这体格连桌子都推不动，何况一个大活人，更重要的是你那么一推，他左腿就骨折了？”
　　“什么？骨折了？”范青柠思维僵住了，眼前金星一片，怎么会这样。
　　“是我干的，跟她无关。”小晋连忙起身。
　　“又蹦出来一个。”警官低头笑笑说，“可是受害者说是一个穿深蓝色夹克的男人对他出的手。”
　　范青柠不用回头就知道说的是丁瑞阳，每天都是她给丁瑞阳打点一切。
　　“他不能这么说。”范青柠有些激动，不能再让丁瑞阳为她耗费精力了。
　　“你们……可以和平处理的，受害者在医院，你们于情于理也得去看看他。”警官说。
　　“你的意思是，他不告我们就可以了，你们这里不追究了？”范青柠虽说话有气无力，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丝丝惊喜。
　　“嗯……先看看伤者情况。”警官觉得太可笑，这事还问这么详细，要他怎么回答，当中斗殴，可以赦免？
　　“好的，我们自己解决，不耽误警官的时间了。”
　　一双大手把她拉进来人的怀抱，丁瑞阳走上前说：“警官，人是我打的，因为他当街调戏我老婆，我不准备和解，相反我要告他，要给天下所有大胆狂妄之徒以警醒。”
　　要不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范青柠会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合适托付终身了，但电影就是电影，现实就是现实，电影里的戏码现在完全用不上。
　　警官看看他俩，说：“你有权这么做，但一切都需要等那边的消息，受害者还在手术，等他的口供出来了再看。”
　　“警官，我们会去医院看望对方，希望你们不要对这事太早下结论，也请你们帮忙劝说一下对方，和解最好。”范青柠拉着丁瑞阳的胳膊对警官说。
　　丁瑞阳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揽着范青柠走向外面，眼神示意其他几个跟上。
　　“瑞阳，和解吧，好不好！”范青柠可怜巴巴地说。
　　他知道老婆不想给他找麻烦，丁瑞阳很想达成她的心愿。但卢远博的信息不断在脑海里出现，这小子就这么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伸手，想从他手上抢人。今天的这小子也是，完全是胆大包天。
　　丁瑞阳用手把范青柠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撩向耳后，说：“在外面等我。”然后看向那几个，说：“看好她，不许到处乱跑。”说完走进警局。
　　范青柠想放声大哭，这都是怎么啦？
　　一阵疼痛袭来，范青柠站不稳，就地坐在了台阶上，她把脸埋在膝盖中，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青柠，他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大早情绪就不对，这事你就别管了，让他处理吧。”马易悦坐在她身边对她说。
　　丁瑞阳最后一句话是要他们几个“看好”自己，还说自己是惹祸精，范青柠想到这些，轻轻抽泣起来。
　　几个人得到丁瑞阳的命令，寸步不离地坐在范青柠身边，台阶上五个人形成了一个梅花座，范青柠被四个人前后左右堵得死死的。
　　一阵寒风吹过，范青柠打了个寒战，肚子这种坠痛，不像是月事，以前从未有过，范青柠不敢多想，只想丁瑞阳早点出来，她要去医院做检查。
　　“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情。”范青柠声音哽咽地说。
　　“嫂子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孙魏说。
　　“你们帮我找到对方谈谈和解，只要不出格，他的要求都满足，只希望他不起诉瑞阳……他想要我给他做绘画模特，实在不行了就答应他；需要多少钱你们及时告诉我……”范青柠一口气说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他们应该比自己更会处理吧。
　　“这事是我拜托你们帮我完成的，希望你们帮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瑞阳。瑞阳那边我去做工作。”
　　“放心吧青柠，这事交给我们了。”马易悦低头叹气。
　　一阵凉风让范青柠打了个哆嗦，她抱紧双臂，她就觉得冷，从内到外凉透了心。
　　小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马易悦，示意他给范青柠披上，马易悦对他摇摇头，嘴巴向警局大门努了努。小晋皱着眉头拿回了自己的衣服，是啊，老大出来看见了，又止不定发什么疯。
　　“熊老师，您怎么在这儿？”一个陌生又年轻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嗯，有点事。”熊锐瞟了那人一眼。
　　“你们队就差丁队长了，出来取证？”
　　“回去干活，没事瞎操心。”熊锐没好气。
　　丁瑞阳正好走出来，几个人站起来，范青柠抬起头看见他，也站了起来。
　　“熊老师，丁队长，那我走了……这是丁队长夫人吧，比他们说的还要漂亮。”年轻人语气中都带有惊艳。
　　今天这样的夸奖话实在太多余了，丁瑞阳早上一口气还没平接着又到警局，现在听到这话如同火上浇油。
　　范青柠看向熊锐，熊锐连忙把小伙子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回单位不要多嘴说在警局看见过他们，要不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去他们科室给他们做网络指导了。小伙子信誓旦旦点头离开了。
　　一行人都看向丁瑞阳，他走到范青柠身边，看见她红红的双眼，拉起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对她说：“哭过了？这事你不用管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用害怕他还会跟着你。”
　　“嗯。”范青柠挤出了一个笑容。
　　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冷哼着对身边几个说：“一大早不想干活，都跟着跑出来。说吧，答应替她出什么卖国求荣的条件。”
　　范青柠大惊失色，说：“没有，你们快回去工作吧。”
　　“不说是吧，今天你们也没必要跟着我回去了，我指使不动你们，你们另谋高就吧。”
　　“好了瑞阳，别为难他们了。”范青柠眼圈红红，近乎于哀求他。
　　“瑞哥，这事何必闹得不可收拾呢，嫂子也是为你着想。”熊锐说。
　　“答应赔钱？”丁瑞阳凑近范青柠的脸。
　　范青柠低头没做声。
　　“答应给那个王八蛋做模特？”
　　范青柠捂着肚子，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
　　“范青柠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做事不动脑，总给我惹事，让我难堪。”丁瑞阳面色狰狞，低吼起来。
　　范青柠眼泪滚落下来。
　　“嫂子……”孙魏在一旁喊。
　　丁瑞阳从未对她这么大声地说过话，更别说是这么重的话，而且还是当着他最好兄弟的面。
　　范青柠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但听到孙魏的叫喊，她马上控制好自己，对丁瑞阳说：“好，这事你处理，我不会再干预了，但是瑞阳，他们只是学生，万一拿不到毕业证就前功尽弃了，何况……”
　　“除了自己的老公，你对谁都很上心啊。”丁瑞阳貌似平静下来，脸上看不出情绪了。
　　范青柠开始耳鸣发虚，她只想早点去医院，丁瑞阳说什么她没听清，她也不想再同丁瑞阳发生争执。
　　“我先走了。”范青柠一步一踉地往大马路方向走，她脚底发虚如同踩在棉花上，应该很快会有出租车过来，范青柠内心希望着。
　　“去哪儿？”丁瑞阳拽住她的胳膊问。
　　“医院。”范青柠气若游丝。
　　“还不甘心？还要跟我对着干？”丁瑞阳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情绪又被煽动起来。
　　“瑞阳，我不舒服想去医院做检查。”范青柠弯着腰把手撑在大腿上，刚才坐着还没觉得，现在站起来因为坠痛她大口地喘着气。
　　“我还会这么容易上你的当？”
　　“瑞阳，求你了，我真的很难受，要不你送我去医院，可以吧。”
　　“明天陪你去医院，今天哪儿都不许去，跟我去单位，就在我办公室休息。”丁瑞阳拉着她大步走向停车处。
　　“瑞阳，你等等。”范青柠被拖着走，额上的冷汗脸上的泪水汇在了一起。
　　“瑞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怀孕了，我想去医院确认一下，我怕孩子有事，求你了。”范青柠弯着腰，喘着粗气。
　　丁瑞阳呆滞了两秒，想到她早上告诉自己这个月的周期来了，转眼看向她。
　　“明天去，今天你休想去医院，等那边结果出来，事情落实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范青柠直不起腰，她低着头，泪水滴在了地上。
　　“你可以带我去别的医院，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家医院，我不想孩子有事。”范青柠语无伦次了。
　　丁瑞阳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到车前把她放进后车座里，对里面的人说：“看好她。”里面的几个人看见范青柠脸色极差，脸上分不清汗水泪水，黏黏糊糊沾满了脸。
　　“带我去医院，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事。”范青柠不知道身边是谁，抓着他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旁边的小晋惊呆了，怎么又扯上了孩子，他连忙说：“瑞哥，先去医院吧，嫂子难受呢。”
　　“少废话。”丁瑞阳开始发动车。
　　范青柠彻底失望了，她不敢肯定自己怀孕了，但她又觉得有个生命在她肚子里，这生命危在旦夕，她想确认，如果是，她要全力保住它。
　　现在孩子的父亲不给她这个机会，自己太弱小了。
　　她喘了口气，慢慢抓住小晋的手，把他拉向自己，在他耳边说：“帮我打开门，我得去医院。”
　　小晋想也没想，三两下打开车门，范青柠实在没力气走下车，整个人滑向了车外，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向马路边，她眼睛里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她现在顾不得其它，最想做的就是赶快到医院，到了医院她就安心了。
　　“青柠，非得这样吗？”丁瑞阳快步从后面抱住她。
　　“送我去……医院。”范青柠费力地说。
　　“好，我送你去。”丁瑞阳彻底投降了，看见老婆现在的样子，仿佛在凌迟他的心，一刀一刀，他觉得是范青柠和她的青梅竹马两人在一起玩游戏，拿着匕首在他的心上随意地画着，两个人尽情欢笑着。
　　丁瑞阳替她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大家听见一声凄惨的闷哼从喉管里发出，范青柠目光呆滞，她咬着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吓人，接着她捂着肚子慢慢向下滑落，一阵冷风吹过，范青柠如同一片树叶飘摇着倒在了地上。
　　“青柠！”丁瑞阳声音发虚，慌乱中他看见有斑斑血迹从范青柠的身下冒出来，刀光血影面不改色的丁瑞阳，心似被人切割下来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