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25、状况不断

　　丁瑞阳终于病倒了，头痛似裂，喉咙好像全堵上了，喝水都难以下咽。当他们都笑话他为爱情遍体鳞伤时，他暗自窃喜，感谢老天让他心想事成。
　　晚上依旧不盖被子，早上依旧冲凉水澡，他想让自己这个状态持续下去，到了星期四晚上他终于发烧不能动弹了。
　　他告诉熊锐他们吃饭改期，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范青柠着急了，自己在他身边居然他还没痊愈，相反身体越来越糟糕。
　　她费了好大力气带他看完急诊，医生建议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回到家给丁瑞阳吃了药，又给他在被子上加了一床薄毛毯，看他已经睡着，范青柠才回到房间。她拨通了父母的电话，向他们汇报丁瑞阳的病况。
　　范妈妈要她晚上惊醒点，看看丁瑞阳要不要喝水，发烧的人需要多喝些水带走体内热量。
　　后半夜范青柠起床来到客厅，她发现丁瑞阳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的被子都滑落到一边，连忙给他盖好。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热度还没退去。
　　她问他要不要喝水，丁瑞阳不知嘀咕什么。
　　范青柠到卫生间弄了条湿毛巾敷到丁瑞阳的额头，冰冷的毛巾似乎惊到他了，他下意识地把被子又掀到了一边。
　　范青柠帮他盖好，他翻了个身又掀掉了。
　　范青柠以为是他发热，给他把被子搭在肚子上，然后守在他的身边。
　　一晚上就这么折腾过去了，即便是冻得发抖，丁瑞阳也不停地把被子从身上掀到一边。
　　第二天一大早，范青柠扶着摇摇欲坠的丁瑞阳到医院注射点滴，他脸上的淤青还没全部消散，整个人脸色极差，他闭着眼，输液瓶里的液体缓缓流进他的体内。
　　范青柠看着他，丁瑞阳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跟她说辛苦她了，听他这么说，范青柠只想掉泪。

　　范青柠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学会做饭，现在即便煮粥都得跟妈妈视频。白天带丁瑞阳去医院，回到家照安顿好他就开始学做饭煮汤。
　　没过两天，丁瑞阳咳嗽得更厉害了，医生诊断肺部感染，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范青柠完全傻了，怎么会越来越严重呢？她觉得完全是因为自己不会照顾他。
　　丁瑞阳在医院住了三天，范青柠里里外外忙了三天。终于丁瑞阳可以出院了，医生再三叮嘱不可劳累，不可再次受凉。
　　回到家两人依偎在沙发上，丁瑞阳看着范青柠日益消尖的下巴憔悴的脸庞和微肿的眼睛，心疼地说：“青柠，如果没你照顾，这次我就可怜了。”
　　范青柠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我如果好不了，你是不是要照顾我一辈子？”
　　范青柠笑了笑，他觉得丁瑞阳虽然年龄大自己很多，但有时就像个不讲理的孩子。
　　“医生说这段时间你得好好休息，不可以劳累。”范青柠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要不请你妈妈过来照顾你几天？”
　　听她这么说，丁瑞阳似乎被呛到了猛地开始咳嗽，咳得他面红耳赤，范青柠连忙用手抚着他的后背，好长时间他才停下来。丁瑞阳看看她然后把脸转向一边，沉着脸靠在沙发上闷声不响。
　　的确，范青柠过来已经十多天了，每天就是给他做饭洗衣收拾房间，还要照顾他这个病人，他是舒服了满足了，可是她呢？她可是正在求职准备开拓人生的花季少女。
　　他知道自己对她太自私，但要自己满心高兴送她回去，他做不到。
　　见他没说话，范青柠也沉默了，不时偷偷看他的表情。
　　到了吃药的时间，范青柠给他拿来药片，丁瑞阳接过药片吃下去，然后继续沉着脸呆坐在沙发上。
　　“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去？我回去跟妈妈学学做饭，也可以照顾你。这两天我实在是太受打击了，什么也不会做，即便在这里也照顾不好你。”范青柠坐在他旁边，对着他的脸说。
　　“就是这原因要回去？”丁瑞阳把她拥进怀里。
　　“要不然你觉得还会是什么原因？”范青柠撅着嘴说：“小心眼。”
　　“这段时间我们不做饭了，我们找大餐厅送外卖或者请吴姐过来做，有你陪着我，我会好得更快，等我好了你再回去，我也差不多快好了。”丁瑞阳说。
　　范青柠抬头看看他，想了想，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丁瑞阳笑了，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青柠，五一节快到了，到时候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妈好吗？”
　　范青柠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思考了片刻，然后微笑着说了声好。
　　丁瑞阳闭眼长舒一口气，把范青柠抱得紧紧的。

　　丁瑞阳已经退热，但依旧咳嗽。在家休息也闲不住，不停地电话来电话去参与工作。
　　范青柠每天在网上学习烹饪，在家过惯了精致的生活，外面的外卖点餐她实在不放心，她希望丁瑞阳能早点康复，她也可以早点回去找工作。

　　半夜，范青柠起床看丁瑞阳。走到他身边，她看见他冻得缩在沙发上成一团，被子滑落到了一边，连忙给他盖好被子，已经不发烧了，应该不会嫌热的。
　　还没等她离开，丁瑞阳似条件反射一样忽的把被子掀到一边，然后整个人蜷成一团。范青柠吓了一跳，赶紧回到房间里。
　　关上房门，范青柠心潮澎湃，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把这段时间的经过从脑袋里过了一遍。
　　给丁瑞阳看病的医生几乎是他们的私人医生，他对丁瑞阳的身体状况太了解，医生也觉得奇怪，以丁瑞阳的身体素质，不至于发展到肺炎这个地步，怎么看似小病却一步一步停不下来呢？
　　为了让他能每晚睡个好觉，医生特地给他开了几片安定片，难道安定片也阻止不了他的潜意识。
　　还有每天早上淋浴后他会浑身哆嗦……
　　范青柠呆坐在床边，努力地把这些前因后果串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来了多少天丁瑞阳就遭了多少罪，每天晚上就这么冻着，每天早上淋浴后隔着老远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一定也是凉水所致。
　　他不想早点恢复？他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慌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第二天早上，范青柠起床做早餐，她把牛奶鸡蛋三明治端上餐桌，听见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她马上拨通了马易悦的电话，丁瑞阳把这几个兄弟的电话号码全部保存到她的手机里，告诉她万一急事找自己没找到，拨通其中任何一个电话他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她问马易悦丁瑞阳是不是有冷水浴的习惯。
　　马易悦回答没听说，他只知道丁瑞阳很讨厌冷水浴，他不喜欢凉水，甚至夏天从不去游泳池。他还加了一句，据说是特训时烙下的心病。
　　范青柠又问，是不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晚上睡觉宁可冻着都不喜欢盖被子？
　　马易悦懵了，说应该不会，出任务时有时轮流打盹，他没发现丁瑞阳有这毛病。
　　范青柠完全明白了。
　　马易悦停了一会儿，对她说请求她好好待丁瑞阳，告诉她自从认识她，丁瑞阳完全改变了成熟冷静的性子，现在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的命捏在她手里。
　　范青柠要他对今天的电话内容保密，然后挂断了电话。
　　范青柠坐在餐桌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不想让丁瑞阳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赶紧走进房间锁上房门。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流泪，好像心痛、自责、后悔、气愤全部聚齐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想到了第一次与丁瑞阳的邂逅，那时他还是羽佳，坐在文联会议的主会场里，清新俊逸，雅人深致，当时她就感叹一个诗人怎么能长得如此俊朗大气。
　　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丁瑞阳变着花样与她接触，她不反感他，她不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觉得两个人各方面都隔得太远，她不想尝试辛苦，也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只是慢慢等待他累了倦了想放手了的那一天。
　　她从不主动联系他，每次他过来看她也不会提前打招呼，有时只是看一眼就悄悄离开，自己也从不知道他为了见自己会如此辛苦。
　　但是当她从视频里看到躺在床上插满氧气管的丁瑞阳，她的心像被什么利器狠命扎了一下，痛得她想大哭，她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情绪超出了一般的关心。
　　这段时间朝夕相处，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现在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她觉得自己在乎他。

　　丁瑞阳在外面轻轻敲门，范青柠连忙擦干泪水走了出去。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早点，丁瑞阳不时看着范青柠。
　　他知道她哭过，他首先想到的是她想家了，被自己像圈禁一样留在身边，她开始厌烦了。
　　看着她泪眼朦胧红肿着的眼睛，丁瑞阳心里难受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吃完早点，范青柠收拾完餐桌就陪丁瑞阳去医院。
　　路上丁瑞阳试着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如果是他也只能给她订票让她回去，范青柠斜目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一路上两人都很少讲话，丁瑞阳咳嗽了她就会轻拍他的背，让他得以舒缓。
　　医生照例给丁瑞阳检查肺部情况，查完后摇摇头，说肺部杂音严重，完全没有恢复，准备给他加大药的剂量。
　　范青柠连忙对医生说是她没照顾好丁瑞阳，现在她知道怎么做了，一定会很快恢复的，药还是保持原来的剂量。
　　丁瑞阳纳闷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怎么啦？

　　输液室里，丁瑞阳正在输液。每天范青柠都坐在旁边陪着他，有时俩人一块儿共用一个耳机听歌，有时他问她答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她会靠在他的肩上俩人静静地看着瓶子里的点滴慢慢下降。只要有她在身边，傻坐着他都觉得美好。
　　今天，范青柠等他插上针管就要他好好坐着不要乱动，自己走到了输液室的外面。
　　透过玻璃门，丁瑞阳看见她在打电话，他不知道她跟谁打电话，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苗条修长的背影。
　　一件浅蓝暗花的阔袖毛衫松松散散挂在身上，下面是浅咖紧身的九分裤，一双半高跟的麂皮靴紧紧包裹着她的双脚，显得双腿修长，即便如此随意的装束也能显现出她的脱俗。
　　黑亮的秀发依旧随意散落在肩上，不时被风吹起，在空中美好地起舞。
　　丁瑞阳看见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多看她一眼，特别是几个年轻的男医生走过后频频回头看向她，他开始躁动不安了，一股气直接顶住喉咙他又猛地咳了起来，咳得他想吐完全停不下来。
　　范青柠冲进输液室，连忙轻拍他的后背，渐渐地他止住了咳。
　　他望向她，欲言又止。
　　范青柠明白他的意思，对他说跟妈妈打电话，电话没结束听见他在里面咳嗽就挂了。
　　丁瑞阳长吁一口气，要她继续去跟妈妈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