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2、五个男人一台戏

　　丁瑞阳开着车在市区转悠了大半天，他把范青柠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一点儿她的踪影。
　　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去范青柠的工作单位，这是国安部属下的一个出版社，出版社的同事告诉他范青柠已经辞职了，而且辞职大半个月了。
　　丁瑞阳懵了，这次出任务一个多星期不在家，在他出发前范青柠就辞职了？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察觉，每天范青柠穿戴整齐按时出门，每天还是温柔地带着浅笑，每天按时回家……
　　工作性质决定自己应该是敏感的，怎么连身边人的异常都没察觉，关键是范青柠没有异常现象啊。换新工作了？要不每天去哪儿了？
　　随即丁瑞阳又去了他俩经常去的咖啡厅、餐馆、还有范青柠喜欢的书屋吧，店员都说最近没见到她。
　　两人虽有过几次摩擦，他知道自己把范青柠气得够呛，但她都原谅了自己。他对范青柠说他如果惹她生气了，她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就是不要离开他，范青柠也答应了……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丁瑞阳的思绪，是熊锐打过来的。
　　“哥你在哪儿呢？”
　　“没事，转转。”
　　“还没事，孙魏都跟我们说了，找到嫂子了吗？”
　　“孙魏这张大嘴，欠揍。”
　　“你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有目标地吗？”熊锐明显急了。
　　“没有。”
　　“我说哥你还真把你当神人了，嫂子不会给你演这出的，她如果真离家出走你的肉身肯定找不到她，你先回来我一会儿帮你搞定，我们在你家楼下等你。”没等丁瑞阳回话那头就挂断了。
　　思索了两秒丁瑞阳驱车往家里走，家里出这样的事他不好意思也没来得及跟兄弟们说，总觉得自己出去就能把范青柠找回来，只要找到她就没事了。

　　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就看见了他的这群搭档兄弟，除了孙魏，还有精通各种电子设备及网络操控的天才工程师熊锐，听名字就觉得此人宽肩厚臂力大无穷，然而相反，这熊锐长得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颇有翩翩公子的雅致。
　　熊锐总说自己脸庞的辨识度太高，不能让对手盯上。他完成的都是后台任务，安装窃听器、跟踪器，设计一个肇事现场，经他设计的现场就像天注定一样看不出任何破绽，此刻他正在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站在他旁边的是小晋，小晋不是他的本名，平时话不多，第一次见面时大家问他叫什么，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他没做声。他是山西人，丁瑞阳随口叫他小晋，慢慢的大家都叫他小晋。
　　他最擅长的是擒拿格斗，身体柔韧性极好。同样上楼你走楼梯他爬墙，速度远胜过你，只要墙壁上有一丁点搭手物他就能爬墙走壁，大家说他身上长有吸盘，并且任何东西在他手上都是武器。
　　小晋是里面年龄最小的，到这个队伍里的时间最短，在受到兄弟们保护的同时所有跑腿的活儿都该他做，为此他毫无怨言还乐此不疲。
　　看见丁瑞阳的路虎到了，他们围了上去，熊锐说：“一月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熊锐说的“一月”指的是马易悦，因为“易悦”和“一月”读音相近，大家都叫他一月。
　　马易悦长相大众化没有什么辨识度，每次任务中负责跟踪和卧底，任务初期他负责安排追踪人员，但到最后关头一般都是他亲自出马，其实他主修的是心理学。
　　他不当演员真是影视界的一大巨损，演啥像啥，模仿能力罕见。一次为了取证需要他深入高级餐厅做大厨，马易悦只拿勺子打过人没拿勺子做过饭，时间紧任务急，临时找了个大师傅教他厨艺，能学多少是多少，不行就做配菜小工，只是小工不能与老板经理正面接触，取证难度就增大了。
　　仅仅两天时间，丁瑞阳去接马易悦，看到的完全是一资深大厨的风范，他身穿洁白的工作服头顶高耸的厨师帽，马易悦的脸部表情已入戏。蓝色的火苗恣意地舔着锅底，他左手拿锅右手拿勺，左右手配合得美哉妙哉，掂量着一勺油浇进锅里，瞬间油亮亮的锅里“滋啦啦”作响，丁瑞阳仿佛闻到了饭菜香，那场景真是震撼。
　　丁瑞阳觉得自己领悟力够可以的了，看见大厨马易悦自叹不如。饭做得好不好暂且不提，这架势比大厨更专业。
　　那次行动马易悦凭着机敏拍摄了对手的接头视频成功取证。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从国家公务员到街道清理工，从沉稳的商贾到正值青春的大学生，孙魏的易容乔装术和他影帝般的表演配合得珠联璧合。
　　“熊锐已经查到了嫂子的下落。”孙魏对丁瑞阳说。
　　“在哪儿？”
　　“在厦门鼓浪屿。你需要我们现在帮你订票吗？”孙魏问道。
　　“上楼再说。”丁瑞阳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随着丁瑞阳上楼进到家里，这里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除了经常来这里蹭饭，这里也是他们节假日的家。
　　家里的布置简单雅致，淡紫色的亚麻窗帘里是同色的暗花蕾丝里衬，窗帘向两边拉开各被一只鹅黄色流苏大蝴蝶结轻束着，松松散散，随意中流露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家具呈现出原木的本色，东西不多但大小适中恰到好处，挂饰、摆饰、桌布、桌旗、花瓶、靠垫，清新淡雅，搭配相宜。
　　宽大的客厅错层上摆放着一架钢琴，墨绿色的天鹅绒琴罩正好盖住钢琴的上半身，丁瑞阳和范青柠的一张合影放在钢琴上，这张照片给来者带来了亲切感，那是他俩和他们几个一起远足时熊锐给拍的，画面动感十足，画面中两个人舒展着迷人的微笑相互注视着对方。
　　几个人环视一周，熊锐首先开口：“家里没异常痕迹，如果嫂子真有深仇大恨不会这么静悄悄。”
　　“她带走了她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丁瑞阳说道。
　　“知道。”熊锐回答。
　　丁瑞阳还没来得及问他还查到什么门突然开了，马易悦走了进来，人还没站定就开口问：“现在什么情况？”
　　几个哥们儿凑齐了，丁瑞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隐私，由着他们聊开了话题。
　　就在孙魏去汇报工作丁瑞阳出去找青柠的这两三个钟头中，另外三位便查到了青柠这段时间的行踪：邮寄了三大箱约八十公斤的物品到W市，收件人是詹檀；移动电话停机；家里的水电煤网络缴费账户都换成了丁瑞阳的名字；在当地旅行社报名参团一日游……查找被取消的号码，通话最多的是詹檀和W市一个座机电话。
　　丁瑞阳听完他们的查找结果面无表情，几个人都看着他等他说话，大家也不便多问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
　　还是丁瑞阳打破了沉静，“青柠在鼓浪屿？她是不是去过了敦煌？”
　　“是的，是从甘肃直接到厦门的。”熊锐回答。
　　“要不要你也去厦门，正好结伴旅游然后把嫂子带回来。”孙魏边说边看丁瑞阳，生怕自己说错话了。
　　“嫂子是几个人参团？”一向话不多的小晋突然发问，这个问题是他们都想知道的，但都不敢问。
　　“她选择这条线路应该是一个人。”丁瑞阳无需答案。“一月帮我订一张到海南三亚的机票。”
　　“好的。”
　　大家也不问丁瑞阳想干什么，每次他都不按常理出牌，何况有关范青柠的事情他最了解。
　　丁瑞阳虽然不是很清楚范青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大致上猜到她是真想和自己做一个了断了，她还真忍心？
　　按规定丁瑞阳不能出国旅游。甘肃的敦煌莫高窟，厦门鼓浪屿，海南的三亚，这三个地方他们各自去过，但他和范青柠一直想一起再游玩一次。因为丁瑞阳繁忙的工作让预设好的家庭出行计划一次又一次泡汤，刚开始范青柠还一遍又一遍改换出行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范青柠对这事已经只字不提，丁瑞阳也偶尔想起有这份家庭计划。
　　“瑞哥，座机地址传过来了。”熊锐把地址给丁瑞阳看，见丁瑞阳没有查看的意思又收回来，其他几个人围上去看究竟。
　　“不用看了，那是她父母家的电话，詹檀的电话也不需要监控，那个是她为数不多的闺蜜。我没签字她不会跟她父母说这事儿，顶多告诉了詹檀。”
　　丁瑞阳知道青柠最是孝顺，每天都要跟父母通话，她也经常跟丁瑞阳的妈妈联系，虽然她知道这位婆婆对她不是太满意。
　　“查一下W市的H大学有没有招聘信息，其他的大学有没有范青柠的应聘消息，特别是应聘英语教师或者钢琴教师。”丁瑞阳恢复了冷静。
　　“青柠是安全的，这是从我回来到现在最好的消息了。”丁瑞阳总结似地发言。
　　大伙儿见丁瑞阳开始恢复正常都放下心来。
　　“到三亚的票订好了，明早八点二十五。你和嫂子到底怎么回事”马易悦问。
　　“不知道。”
　　“看你好像很了解事情的经过一样。”熊锐接话。
　　“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能在三亚见到我老婆。”
　　“要是嫂子不去三亚呢？要不你直接去他父母家等着吧，我看这样靠谱。”孙魏说。
　　“她不会独自回她父母家。”丁瑞阳阴沉着脸说。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在他们看来丁瑞阳属于人生赢家，一流的头脑，一流的人品，一流听话的老婆。这次范青柠提出离婚并且事前没有征兆，真是太意外了。
　　“哥，你看吧，你平时对嫂也太那个了，有时连我们你都不放心，嫂子会不会觉得你不相信她才走的。”熊锐边看丁瑞阳的表情边慢慢地说。
　　“哥，你觉得嫂子背后……有人在帮她吗？”孙魏小心翼翼地问，大家都看着丁瑞阳。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了。”丁瑞阳知道他想说什么反问道。
　　“我就是问问，给你个思路。”孙魏在这一行人中性格最和稀泥，所有尴尬的场合有他都能化解。
　　“你连嫂子辞职都不知道，说明还有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小晋说得很直白：“嫂子多好个人啊，我不想她有事儿。”
　　“三队的姚牧平，我看他眼睛总盯着嫂子看，局里还有人跟他开玩笑说要不是那次阴差阳错，嫂子说不定是他老婆呢。为这话小晋差点儿和他们队的小钟打起来。”孙魏抢着说。
　　“要不要我们查一下他。”马易悦接着说。
　　“你们还嫌我这里不够乱，还要添事儿，要不怎么说你们讨不到老婆。鲁莽行事，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丁瑞阳开始下逐客令了。
　　“我们几个除了一月之外都没啥事。”熊锐在调侃马易悦。
　　这五人小分队里面除了丁瑞阳年龄比他们大有家室之外，其他的几个都是单身，马易悦和熊锐将近三十，其他两个二十六七。
　　马易悦性格豪爽，他不喜欢大大咧咧的女孩，他觉得女孩子应该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成为他人生中的伴侣。
　　当初丁瑞阳带范青柠见兄弟们，马易悦觉得范青柠很符合自己的审美，并且高出了自己的审美很多，他为自己的哥们儿高兴。
　　至今他都记得酒足饭饱后他们开的那个玩笑，记得丁瑞阳当时得意忘形的样子。
　　今天他去相亲，对象是一位温柔内敛的药剂师，马易悦没有特别的感觉，倒是女孩子对他很感兴趣，不停地找话题闲聊。就在马易悦想着如何找理由离开的时候，熊锐的电话打过来，马易悦听到消息呆住了，同时他也找到了一个太合适的理由结束了相亲。
　　“我的事也办完了，我现在没事了。”马易悦潇洒地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明天你们给我请假，我已经有几年没休年休假了。”看着靠在沙发中有气无力的丁瑞阳，大家起身准备离开，在他们看来丁瑞阳像泄了气的皮球，这和在回来的路上神采飞扬的他比起来，简直千差万别。
　　“哥，今天他们说去年溜走的大三金好像有目标了，想找你问问情况研究一下。”孙魏临走补上一句。
　　“让他们去找姚牧平吧，说不定这次行动他能碰到他未来的老婆。出去把门带上。”
　　他们离开后，丁瑞阳保持同一姿势蜷在沙发里。他不想思考不想动弹。
　　范青柠没等他回家，家里没有范青柠他太不习惯了，他感觉似乎被抽了肋骨失了魂，脑袋嗡嗡心里凉凉，整个人都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