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浣》小热一条

4、第 4 章

　　荀府后房，置在荀府最阴冷的地方，太阳光照不着，又儿被昌有丢进去的时候只闻到了一股霉味儿。来不及环顾四周，冲鼻的气味卡进还没喘过气的喉咙里，惹得她连声大咳，导致倒气时又吸进一些灰尘，同时打出好几个喷嚏。

　　这阵功夫还没过去，昌有已把门关了，午后的微弱阳光被厚厚的木门挡在外头，室内算不上幽黑，但也是暗寂无比。

　　似是常年无人居住。

　　又儿趁着白天还有丝日光，睁着眼适应了后，朝四周看了看。

　　空无一物，唯有一草榻置在地上。

　　又儿上去坐了坐，还软，比寨里的硬草团强多了。她昨日砍柴、吃酒，还没休息好，今早又闹了一出，眼皮早沉了。

　　便仰首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有人轻轻敲门，压着声音喊她，又儿没听见，翻了个身，右耳压在了发丝后。

　　巧儿扒着门缝往里头看，缺口的一片黑暗，见不清晰，也没人影窜动。

　　难不成没被关这里头？

　　巧儿刚来荀府的时候，路经门房，听当时领事嬷嬷咬耳。

　　说是多年前伺候荀四少爷的贴身丫鬟，明明先前还做事稳妥、深受荀四少喜爱。可有日四少性情大变，动不动便是骂是罚，当年与他贴身的仆人一个个都被丢进后房，没人打听，便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因荀四少日后便再也无仆人贴身伺候，后房也就落空。但巧儿还记得嬷嬷的话，进了后房的人，没一个可以出来。

　　又儿没回来，她心惊肉跳，不敢告诉别人，借着去庆堂借柴的由头跑来探探，但又儿好似没在里头，便让她也松了口气。

　　既然没人的话，也许不是什么大事。

　　她抱着柴火，悄悄从后房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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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美指不定荀四要做什么。

　　他现在心情畅快，如沐春风，留一美在房里陪了他一下午。书也看了，曲也唱了，天色将晚，荀四现在要拉她去庆堂用膳。

　　一美被荀四环着腰，脚步有些软，便紧紧地靠着他。待到了庆堂，看见满桌满桌的前菜热汤一并摆齐，她才明白荀四是真要吃饭。

　　她下午明明已撒娇求情，希望从荀四嘴里套出那个什么后房的话。荀四这伪面君子，嘴上一一应着，手上动作却不变，该玩玩该乐乐，丢了她一美的丫鬟好似转头就忘，这时还不借着性子耍脾气，真当一美是吃素的了。

　　她扯着荀四的手一撒，扭头不看餐桌。

　　荀四少爷没理会，右手拿起筷子便夹菜开吃。

　　正吃在兴头上，才想起来有个小妾陪着似的，开口问了一句：“吃吗？”

　　一美眉头拧结，嘴巴瘪着：“妾身被气饱了。”

　　荀庭一脸讶然：“生什么气？”

　　“气你将妾身的丫鬟动不动扔走，扔到那后房去，也没说关个几日……”

　　说着话里故作哭腔，鼻音一瓮，惹人心疼。

　　荀庭安慰道：“后房在荀府，安全的很，不就是虫蚁耗子多了些。偶尔城中来几个锦衣盗，就你那丫鬟的姿色，估计他们也得避开走。”

　　说完勾了勾一美的下巴，“反倒是你这般美人，我得攥紧了注意些。”

　　荀庭笑意盈盈，宠溺颜色染上了眼梢，平日里抑抑的桀骜模样减轻了三分，这时反倒让一美心跳漏了几拍，顿时哑口，只留下脸颊飞红。

　　荀庭撑手侧颜，夹着菜，递到了一美嘴边。

　　一美羞羞回转，张开樱桃小嘴，吃了进去。

　　荀庭笑盯了她许久，嘴角勾勾：“我说你聪明，从寨里带个丑的过来，站在你旁边衬托，让我眼里全是你。”

　　一美掩嘴轻笑，斥道：“不要取笑我。”说完后欢快起来，不忘为又儿辩驳：“又儿与我同辈，算半个姐妹。她虽比不上我……但也是寨里清秀可人的，能干又可靠。”

　　“哦？看不出来。”荀庭绕了绕一美垂落的细发，“能随你陪嫁来，兴许也是没父母的。怪可怜。”

　　一美耳朵微红，嗔怪：“所以叫你别欺负我们没爹没娘的女人。”

　　见荀庭又舀了勺莲子汤喂她，便凑上前抿了口，续道：“又儿比我命好，儿时是有阿爹疼的，寨里可宠她了。哪像我，阿爹阿娘只管自个快乐，要什么我都得自己讨。”

　　“小丑女也有人疼？”

　　“大了不就没了么。她阿爹去了，她也不说话了，在寨里渐渐没了声息。倒是有一人……”一美想起什么，突然噤了声。

　　荀庭挑眉：“有一人什么？”

　　一美抬手，夹了块鱼肉递到荀庭嘴边：“有人与她相熟呗！”

　　见荀庭眯着眼将鱼吃了下去，一美吁了口气，才补道：“你问她这么多做什么。我也是女人，会生气的。”

　　荀庭不说话，鱼在嘴里嚼了两口，鲜美恣意。他弹弹指，随意指了桌上的一叠酱黄色的八珍鸡，好笑地比喻道：“吃惯了鲜食，再吃禽类都不新鲜了。”

　　一美宽了宽眉，嫌弃道：“真俗！”

　　二人调调笑笑地吃过一餐，便去廊上散步。

　　不觉夜色渐浓，月亮挂起一面，晚风吹得树叶交响摩擦。一美挽着荀庭的手将头偏偏，心里惦念着又儿在后房情况，便求着荀庭带她去看一眼。

　　荀庭这时答应得倒挺快，许是一美在席间说的话，牵起了眼前男人的温柔吧。

　　一美隔着如水的夜色深看荀庭一眼，将手挽着更紧了。

　　他看着也不坏。

　　荀庭招了昌有，耳语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话听不清楚，一美竖耳只捉到了风中零落的几个字节，便也无心听下去，拉着荀庭便朝前走。

　　从庆堂到后房的路黑，先前本黝黝如墨的道上燃上了几抹烛光。一美到时，眼见所到之处一一亮起，似有人在远处燃烛，贴心她夜黑风高莫闪失了脚。

　　原来招昌有前去是为了这个。

　　她感动不已，刚想与荀庭说话，却听见前方传来急促的敲打声，像是重物击在门框上，咚咚几下，在寂静的环境里犹为刺耳。

　　那是后房的方向。

　　一美急着往前赶，荀庭似要护她到身后，拉了她一把，没注意力道，竟让一美趔趄了一脚，直悠悠往后倒。

　　眼见她确实软软身子快着地，荀庭才来得及扶了扶细腰，将她提上去。

　　一美吓一跳，回过神时，后院传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等荀庭与她匆匆赶到，后院里已有了两人。

　　昌有站在院落中央，右手稳稳执着剑，站立着，左侧地上跪了个人。

　　那人一侧的衣带解开，垂在了腰上，身子因受惊吓，蜷缩在昌有的脚下，双手用力握住昌有宽大的袖子，拧成一道结，正巧挡住了他别在左首的剑鞘。

　　她失了神，连来了人都不知避嫌。

　　“昌有。”

　　荀庭站在两人面前冷声道。

　　昌有向前一步，迈出的步子将袖边紧握的手抽动出去，剑落回了鞘。

　　一美连忙跌向前，握着跪坐着的那人手问：“又儿，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又儿才越过蹲坐的一美，下意识抬头望了下来人。

　　荀庭目光冰冰，嘴角却还轻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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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儿一觉睡到晚上，才睁眼，猝不及防的黑暗包裹了她。

　　她马上闭了眼，右手不安分地揪着从草垫里破出的草根。

　　一下、两下、三下，草根断在了手里。

　　夜还很长，她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荀四少爷的模样，尖尖牙像是个索命鬼。

　　怕得很，索性劝自己睡觉，翻了个身，将断在手里的草根往后抛去。

　　不料手还没起势，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抓住了她的腕，手掌粗糙，圆圆的茧硌着她的皮肤，摩挲着发出细小的尖响。

　　又儿后背冷汗一起，后头那人的另一只手往她腰上探来，摸了片刻，翻出一只荷包。顿了顿，继而再想摸，看身下人没动静，便将她翻了过来，解了衣带。

　　又儿一愣，待到反应过来，才要去推那人的手，不料被他轻易反锁住，牢牢固定在胸前。

　　她的力道很大，此刻故意卸了劲被人随意扣住。趁着那人注意施力扣手，又儿左手往草垫上一抓，扯了一团干草上来，往那人脸上撒去。

　　那人脸上系了条黑绢布，掩住了容貌。身着黑衣，衣形窄身窄脚，看模样是个飞贼。又儿没多想，便执手想将绢布扯下来。飞贼却打开扣着又儿的手，一挡，将她撞了下去。

　　她左臂被撞，忍着疼发声：“你要做什么？”

　　飞贼没应，将她逼到墙角，见她无处可躲，才哑着声说：“锦衣盗，劫财劫色。”

　　说着便直接上手，揽过又儿的腰拧向自己。

　　她被阿哥带大，成长过程中，求教得最多的，便是拳脚功夫。

　　又儿顺着往上一抬身，双手握住锦衣盗的腰，刚想下力劈掌砍去，却发现锦衣盗衣衫平平，无刀无剑。

　　来者直接上手，虽称盗贼却也没说污言秽语，下手不狠，像在过招。

　　难怪她一直觉得不对。

　　连忙收了力气，滞滞得仿佛被吓坏了，拳脚在锦衣盗身上乱落无方。

　　锦衣盗这时却不客气，直手扯着又儿的衣襟便往里扒，黑黢黢的身影压在又儿身上，肩膀被掐住，按得她肩骨欲碎。

　　又儿一道气没憋过来，真觉得对方是在索色索命，忙扯着身子移动，憋着劲一把撞向紧闭的门板。门板哐哐作响，锦衣盗将她往后一拉，又儿挣扎脱身，脑袋撞向了一侧的木板，顿时眼冒金花，眼前煞白一片。

　　门在这时被撞开，又儿昏头转向冲了出去。

　　一身影闪了进屋，拔剑与锦衣盗交错几招，对方无刀无剑便觉得打不过，翻出门外飞身跑了。那身影却在这时停下不再追，回头揽了踉跄的又儿一把，又儿便跪倒在他身旁。

　　晕厥的难受让她突感无力，也庆幸刚才这身影来的巧，恰恰在她快坚持不住时加以援手。

　　松懈下来，便只剩下怔怔地紧抓救命稻草了。

　　“昌有。”

　　手中的衣袖毫不犹疑地一动。

　　她的救命稻草没了。

　　一美扶她站了起来，忙问清楚了她的情况，便朝荀四少爷哭道：“刚才还说让我别担心，原来都是骗我！我看什么时候贼把我拐去了，你也不过来关心一下！”

　　荀四少爷伫在跟前，笑意盈盈，眼睛盯着一美，说的话却盯向她：“你要是有她这魄力，贼也拐不了你。”

　　一美似受了气，撒了扶着又儿的手，捶向荀四少爷胸膛，佯怒道：“贼来了我就这样捶他！怪你怪你！又儿到底犯了什么罪，让你把她关到这样破地方去……你荀家的侍卫呢，不是你吹牛说一个飞贼也放不进来吗！”

　　看来又儿不在的这半日，四姨娘与荀四少爷的关系又好了不少。

　　又儿低着头，疼痛与眩晕让她暗暗龇牙咧嘴。

　　一道目光凛过来，她没看到。

　　荀庭敷衍握住一美袭来的拳：“下午让吴主事查过了。我的东西落在你房里浴桶旁，也许是昨天走太急落下了，误会一场。”

　　余光落在又儿解开的衣带上。

　　“至于这飞贼……我会让昌有查查。”

　　一美藏在荀庭怀里娇滴滴：“那又儿……”

　　“叫门房丫鬟领回你房去，好生休养。”

　　又儿还来不及抬头看一美表情，荀四少爷便一把将一美抱起，远远地只给她落了个背影。

　　月影暗暗，昌有踩着碎光走了。

　　又儿抬头看看天空，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不留神已经到十五了么，原来日子过得比她想象得快。

　　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看来今晚她得自个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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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外大概在国庆前签约，签约后每晚9点如常更新。(′▽`ʃ♡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