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开满地》上陌花开

253、第 253 章

　　长公主返回床边，对在床上见她回来闭上双眼的人道；“父皇，这是您老人家准备的后招嘛？”
　　床上的人未应她，只是还闭着双眼。长公主也不在意，打开盒子拿出其中一封轻声念道：“德成王皇长子永靖，德行贵重，深肖朕躬，必能承继大统，着即朕登基及皇帝位，钦此！”
　　床上的人在听到第一句时就睁开了双眼，怒视拿着诏书的长公主。而长公主念完后嘴里却反复轻声道：“皇长子，皇长子，呵呵，我那两个惨死的亲弟弟是什么？查无此人？”
　　“你怎会拿到这个？”
　　“这个？这个？还是这个？”长公主将盒子内的三封诏书一一拿出来，展开给床上的人看。
　　“佟年那匹夫，枉我如此信任他！”床上的人突地怒吼出声，随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父皇，您别激动。您再激动，身体只会越来越坏的。”长公主站在床边淡淡道。
　　“佟老先生本不想参与进来的，对我也只念着小时的起蒙之情，可惜永靖千不该万不该，对他最疼的小弟子动了歪念头。永靖本打着既能娶得美人，又能拉拢住佟老先生一举两得的主意，可惜却不知人家是否愿意啊！”长公主一笑道。
　　“这些就是您防止万一过生没得及留下诏书的后招？可惜，永靖他都不知道这些，还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娘私调京卫入京。我想想啊，不是永靖糊涂，应该是郑贵妃不想让他知道罢了！郑贵妃这是得有多恨您，才会连几个月都等不得，要谋反！”长公主慢慢分析道。
　　床上的圣上在听完长公主的话后，神情显得很是秃废，脸上的表情扭曲得更加厉害起来。长公主拿起那三封诏书，走到殿内还燃着的火盆旁，拍拍手，那消失的长侍再次迅速出现。长侍替长公主揭开火盆的外盖，长公主随之将三封诏书投入火盆内，亲眼看着其化为一堆烟灰后转身离开。殿内床上的人看着那消失的清烟，眼内的光芒也慢慢越来越暗，终至消失不见。

　　石府，秋菊与石柱在天大亮后，早饭都没心思吃，只安排人送至后院地窖内。幸好此时府外传来敲门声，护头战战兢兢上前询问是何人，门外答是京效十三营威武侯麾下传令人，护头一听忙回禀秋菊与石柱。秋菊和石柱听后，忙让护头开了只供一人进出的小侧门。进来一人一身鲜血染红的盔甲，对着秋菊行礼道：“慕容副统领着小人传话，一切都已控制住，姑娘不必忧心！佟老先生在宫内也安好，估计即将回府！”
　　秋菊听完这两天两夜提在心口的那口气，才落回到肚子中。石柱忙在一边道声谢，那个小兵这才出府而去。
　　“小妹，你看要不要将爹娘他们从地窖中接出来？”石柱不止担心爹娘，他妻子还在坐月子，幼儿才刚出生几日，地窖虽宽大，但实不是久待之所。
　　“先让人看下街上的情况，若午后街上已恢复平静，就接爹娘他们出来”秋菊想想道。虽吃了一口定心丸，可小心一些总是不错的。
　　等午时佟老爷子被宫中人送回后，秋菊最后一丝顾忌也无，立马就去地窖接出了爹娘及家人等。老爷子在宫内经历他没说，石家人等也闭口不问，有些事不知比知更好。
　　大正朝德成二十六年，皇三子永靖私调京卫入京谋反罪成，诏告天下，举朝百姓哗然。但因各府各接到上令，不可私下议论此事，凡有皆捉拿入狱。百姓畏惧官府，皆不敢在街上明言，若有也只是私下腹诽一二。但在传出有人私下腹诽被告密而入狱后，皆不敢再与友人私聊此事。随着新年的到来，渐渐连百姓都不再对此关注，毕竟皇宫之事离他们的生活太远。
　　郑氏一系在靖王事败后，全部于那两天遭到清洗，诏狱一时人满为患。而京内各家各户战战兢兢的为过年做准备，生怕哪天就有官兵冲入府内，将全府捉拿入狱。
　　随着郑系一脉人马覆灭的则是宗室们的兴高采烈，皇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儿子们死的死，瘫的瘫，谋反的谋反，当和尚的当和尚，只剩下公主们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一时皇宫的大门差点让那些宗室们给踏破了。还好现在主持宫务的德妃娘娘挡住了这些人，只言圣上身体不好，还要静养，一应事体等年后开朝再商议。宗室们这才按下那不耐的心，等着年后再发力。
　　这个年秋菊一家也没怎么过好，京内虽平静，但人心惶惶，时不时就传出又是哪家全家被捉拿入狱，哪家举家离京等。虽石府在京内的亲朋故旧都没有受到牵连，但大家心里还是不太好过。王府的老太君更是对来给她请安的秋菊哀伤道：“京中平静二十多年，这次经历一番变故后，牵址进去的人有多少人能活下，又有多少人从而跌入泥里”。
　　秋菊也只能安慰安慰老人家，老人家一辈子在京中，亲朋故旧中总是有些人会因为这些身不由已的动乱而分崩离析。
　　春兰的二儿子有三四个月了，小名虎儿，白胖可爱，虽小小的但五官已能看出颇为灵秀。秋菊逗着他玩时，春兰跟她说起程朗来了急信，老太爷在他还没到家时就走了，他到家只赶上出殡，他要等七七后才能再次上京。也因此，春兰都是素衣简服，头上只插了根固发的银簪并一朵白花。顺便还提到头七后，程夫人就将大房一家从程府赶了出去。秋菊点点头，程夫人对大房一家一直隐忍，主要还是老太爷在世，一个孝字就可断送她儿子的前程，老太爷一走，程夫人可没那个耐心再让大房一家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
　　年前唯一好的消息就是，宫中突传出赐婚德妃娘娘的二公主与江州府祈家嫡长系第三子的婚事。秋菊闻此言，心下略一算，祈家嫡长系第三子，不就是指祈镇吗？想想以前那两货带给她的烦恼，心下一叹。不过，想来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公子，尚公主的利弊心里自有计较的。
　　不管时局如何，年还是要过的，只是这个年京中街上的行人似乎少了很多，正确的是少了很多达官贵人们。
　　热热闹闹的吃完年饭，放过鞭炮后，大年初一，秋菊爹娘就笑眯眯的给一大早抱着孙子给他们拜年的长子长媳发了个大红包，还单给了一个给大孙子。一旁本等在一边的六仔眼热，就当先一个箭步上前跟着拜起年来。秋菊忙拉住他道：“小六仔，你二哥和三姐还没拜呢！你着什么急！”
　　“我叫石松，请叫我石松！不要老是小六仔小六仔的喊”小六仔拂开他三姐的手，整整衣领挑眉看着秋菊道。
　　“哟，这看来是有人长大了，我想想啊！年前我上京来一直都喊你小六仔，也没见你反驳啊？为何今日会如此在意？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昨儿你除夕你在家哪都没去，家里忙也没人来，定不是昨日。前儿你倒是送了趟功课去你师傅家，在你师傅家是遇见什么人了？怎么，有人笑你的小名了？”秋菊坏笑着围着小六仔转圈道。
　　“哪，哪，哪里有什么人笑我的小名！”小六仔略结巴后大声冲秋菊喊道，说完又再次整整衣领，走到堂前站定后，跟大家说道：“我大了，有大名，师傅也说长大的人都要叫大名的，所以请佟爷爷、爹娘、大哥大嫂、二哥还有三姐以后叫我的大名石松”，说完还有模有样的给大家行个礼。
　　一旁落坐的石家其他人本含笑看着秋菊逗弄他，这会儿见他如此，秋菊爹笑道：“你这样儿跟你大哥小时倒是挺像，记得你大哥那会刚上学堂第一日，放学回来就宣布让大家叫他大名，不能再叫小名。哈哈，想想那时到现在，时间还真快，你大哥都有孩子了！”
　　一旁的石柱没想到他爹会突然提到自己，想到那会让自己尴尬的小名，怕他爹在众人面前特别是自己妻儿面前提起，忙开口道：“既是六仔提了，以后大家就都叫他大名吧！毕竟他也拜师了。”说完又抬手让六仔叫到跟前，对他道：“石松，既从此让大家叫你大名，就象征着你长大一些了，再不可像孩童那样，想撒娇就撒娇，想耍赖就耍赖，言行之间就要用大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你可记住了！”
　　“我知道了，大哥！”石松老老实实道。这一年多来他都一直跟在大哥大嫂身边，大哥大嫂对他的要求可不像爹娘那样随性，不过他也知大哥大嫂这是为他好！
　　自家人开开心心的拜完年，石柱带着石栓就出发去亲近的几家走一圈，李心欢将孩子递给奶母后，跟出门回房的秋菊问道：“三妹妹，可知你大哥小名叫什么？”
　　秋菊看一眼大嫂，眨眨眼，坏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说完还对大嫂说道：“大嫂，你可千万不能透露给大哥知道，更不能说是我说的！”
　　李心欢听完不由掩嘴笑道：“三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说的！”
　　大年初二，慕容侯爷亲上石府，带着慕容长征和厚礼来石家拜年，往年可从没这样过秋菊爹娘和大哥大嫂既开心又热情的接待了侯爷一行，看来秋菊与慕容长征的好事也快近了。
　　果然，席间侯爷就主动跟秋菊爹娘提起俩人的婚事来，言辞很是肯切，并道明婚后俩人无需住在侯府，可别府另居。
　　秋菊爹娘对于女儿女婿住哪儿倒不在意，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就行，所以口头上自是不会为难侯爷，两家就婚事有了初步意向。饭后，送走侯爷与慕容长征，秋菊娘就与菊长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就一个，要定亲了，就要开始避避嫌了，俩人无故或无长辈在场就不能再见面了，一切等定好亲再说。秋菊乖乖应了，就是不知某人能否止住思念，半夜翻不翻墙呢？
　　大年初三，京中突传出消息，靖王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宫中的郑贵妃听闻后也服毒而亡。
　　大过年的听到这种消息，大家更加忧心起来，特别是年前被牵连入狱的那些人家，其有些亲朋好友都急坏了，开始四处活动起来。老爷子本在家中悠闲度日，也前后收到几封帖子，老人家看完长叹一口气，终是提笔写了封信。大初五一早，着去长公主府拜年的秋菊一并带去了。
　　长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京中人都是人精，何况那些权贵们，更都有只狗鼻子。年前一番变故，宫内宫外现在全由长公主一人说了算，连八王爷都不出声，只住持朝务，其它一切都由长公主做主。年前长公主一直住在宫内陪伴圣上，大家见不到人，只正月初二长公主才回府，所以大家就开始纷涌而至，其中宗室们最为积极。
　　看到长公主府门前那么多人进出，秋菊本以为自己只能送上礼，在偏厅等个女使来回一句就可出府了。谁知还没在偏厅等一会，就有长公主贴身的大女使请其入内。一众偏厅等侯的人都睁大眼看着这个小姑娘进了那自己等侯多时也进不去的地方，纷纷开始打听其身份来。
　　秋菊时隔一年再次见到长公主，端坐主厅中的身姿与以前并无二致，只是气势外放显得更有威严感。
　　秋菊一番三跪三拜下来，这才奉上礼单，嘴里将拜年的吉祥话说完，奉上老爷子的亲笔信。
　　长公主看完信，才含笑对秋菊道：“别跪着了，起来坐到本宫身边说说话”。
　　秋菊听话的起至其身前乖乖坐下，长公主仔细看她一会后道：“长征那孩子自从侯爷荐到我身边办事后，办事周详，进退有度，人也认真肯干。年前在宫中我问他要什么奖励，你猜他是如何跟本宫说的？”
　　“小女不知”，秋菊低眉略显羞涩的答道。
　　“别害羞，男婚女嫁本就是天地人伦中最正常的一环，求得与自己知心的人过一生，本就是福气”长公主淡淡感慨道。
　　“他说不要任何奖励，只求了本宫两件事，一是求他亲娘与侯爷的一封和离文书，这样他就能将他亲娘的衣冠坟从侯府祖坟中迁出；二是与你一纸赐婚书！你猜本宫答应没？”
　　秋菊抬头看一眼长公主，看到她含笑的眼和眼周那略有些岁月的细纹，忽地意识到长公主的年纪与她娘都差不多，大多数这样的妇人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呢？
　　“小女大胆一猜，您是答应了赐婚，但和离文书却要他自己与侯爷谈！”
　　“噢？你是如何猜到的？”长公主感兴趣的问道。
　　“长公主您要先恕小女无状”
　　“无妨，你直说即可，我最爱听的就是真话”
　　“嗯，长公主与小女的娘年龄相妨。小女的娘前两日见到来我家拜年的亲戚们，如见到与小女相妨年纪的女儿家，都要拉着人家的手，细细询问其具体情况，并喜与其家中长辈交流些男女婚配之事，颇有要做红娘之势”。
　　“哈哈，不错，到本宫这个年纪，对于成人姻缘之美最为爱好。嗯，你所猜不错，本宫答应他赐婚一事，和离文书的事让他找侯爷自行商量”长公主听完秋菊的话，大笑道。
　　“不过，我虽没答应他和离文书的事，但放手让他查当年他亲娘的死因了，想来如查清对他和他亲娘来说，也算是告慰！”
　　“多谢长公主，能让他了却多年的心愿！”秋菊听完，忙起身给长公主行个大礼。
　　“起吧，要谢也是他来谢！你不谢我答应赐婚一事，却谢我此桩，这都还没过门，胳膊就拐成这样了！”长公主一说完这话，周围的女使和长侍们都笑出声来。
　　陪着长公主又说笑几回，秋菊临走前，长公主才对她道：“跟老爷子说声，他求的事本宫应了。只是你带话于他，该他老人家出力的时候到了”。
　　秋菊记下后才拜退出来，回府后，才得知慕容长征来过一趟，可惜听说她不府中，只好又回去了。秋菊想，估计是跟他亲娘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