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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乌程笔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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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诗古镇浔水畔，古来文人墨客留下许多诗句。读着诗笺的Cici不断猜测，每一张形容的都是哪些美食。
张帆沽酒，应该是酒，也有可能是用酒做的菜。蓬莱近赏，大概是个注重摆盘的菜。南浔水获，恐怕是鱼。
后面几个菜就吃不准了。苍颜翠意，不会是西芹炒虾仁吧？重裘夜泊，这个属实猜不到啊！百间楼上，卖花船，吃花的吗？
带着疑惑，Cici见书僮带着二老准备动身了，忙把东西放下，跟上去。
几个人从客堂一侧走入内庭，穿过庭院和屋宇，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是七拐八拐的小巷子，转得人头晕。
Cici发现这藏在里面的小巷子与主街上的翻新建筑大不相同，都带着森然的历史气息。或砖或石的地面结构复杂，显然是不同年代的产物，大多磨损得厉害。石础和外墙多有青苔，斑驳发黑也是随处可见。
在巷子里穿行，竟然不觉得脏乱差，反而是有一种清幽怀古的心情油然而生，非常奇妙。
Cici见两位老人脚程不慢，路上也不敢多言，默默地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一条石板路前，书僮回头说：“三位客官，到今天的用餐点了。”
Cici跟着老人们拾步而上，看了看路尽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上面写着：“小莲庄”。
“这是小莲庄的西门？”成老问道，“西面不是刘氏家庙么？”
书僮轻轻扣了三下门，转过身说：“成老先生说的没错，今天用餐的地方在家庙西侧的义庄，与藏书楼靠着。”
李老这时说话了：“老成，你总是往外面跑，不知道小莲庄新开的秘密茶室吧，呵呵呵……听说就在平时不开放参观的义庄里面，想必今天是去那儿吃饭。”
正说着，门开了，里面一位妆容淡雅的年青女人把客人迎了进来，书僮就此告辞回去了。
“成老先生、李老先生，还有这位娇客，我是小荷，请跟我这边走。”小荷一边殷勤地带路、一边介绍，“今天在义庄的桂花厅用餐，从西门进来最避人潮，也近。桂花厅是只用作内部招待贵宾的茗茶室。”
“嗯——”成老应了声，表情严肃。
李老笑着对他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才是真内行对不对”的得意表情。
果然，进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片明清风格的建筑群，经过几栋画梁雕柱的古楼，沿着墙边石板与鹅卵石铺设的小路，来到了一片风格朴实的青瓦白墙建筑前。
成老步子慢下来，负手仰头，看着被湿气与青苔变成黑白相融的家庙外墙，微微点头。
Cici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成老，李老，刚刚一路我见墙面斑驳，很有古意，没想到这一处更好了，有点像点墨泼墨的画意。”
成老闻言并未转身，颔首道：“你注意看，这些由上而下，无起无止的痕迹，叫做屋漏痕，是华国书画追求的一种笔意。”
李老啧啧两声，喃喃道：“现在的小年轻很有灵性啊！”
小荷姑娘见状停下来，微笑着候在一边。
Cici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华国古代书画和西方古典绘画完全是两个体系，这种笔墨追求是独一无二的。不过这个墙面倒让我想起，近现代的抽象画与之相仿，虽然审美的趣味仍是不同的。”
成老：“写意与抽象？有点意思，走，我们边吃边聊。”
进了桂花厅，果然名副其实，中庭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桂花树，另一棵也是桂花树。
秋高气爽，门窗敞亮，门外有桂花香，窗外可见荷花池，一下子让人神定气闲。待几人坐定，又是一轮茶上好了。
小荷此刻守在桌旁，为大家介绍，上茶的女孩子叫小莲。
年纪较小的小莲说：“这是桂花乌龙，请慢用。”说完退了出去。
小荷介绍道：“今年头一茬收的新桂，风干了与乌龙茶一起泡的。头茬的晚桂香味更浓郁，今年也会照往常一样，多收一些与乌程高山茶一起做成桂花茶，而且今年还收到了很好的木头，第一次试做木箱窨制花茶呢。”
李老一听急道：“这木箱做的茶你们主人卖么？给我留点儿？”
成老笑着说：“你这老头子，人家拢共才做一点茶，你又来打什么秋风？”
小荷也含笑说：“我们主人本来就留了尝鲜装给朋友们的，潜府家宴的贵宾当然是优先。李老不用急，我这就记下，一定给您留！”
小莲托着食盘又走了进来，将一小壶酒和三个白瓷酒盅子放到桌上，轻唱菜名：“张帆沽酒”。
小荷为三人各倒了一小杯，介绍说：“这是自酿的本地浔酒。”
成老一看盅里，立刻叫道：“小荷，这就不对了，浔黄浔黄，咱的浔酒可是黄酒啊，你看看这，是碧绿的嘛！”
Cici狗狗祟祟地想：难道必须带点绿？呵呵……
李老心细，低头嗅了一下，说：“这有竹叶的香味。”
小荷乐了：“二老说得都对！这是用竹叶混酿的浔酒，因此颜色变了，我们管它叫浔绿。”
“浔绿？”成老啜了一小口，咂摸着，“好，好！好酒啊！清冽甘香，烈而不烧，好酒！”
李老默默饮了一杯，眯着眼睛回味，也不说话。
Cici尝了一丢丢，卖萌拍手道：“这酒好香，竹子入酒，特别有文人品格！”
成老抚掌大乐：“妙啊，果然是张帆沽酒，有文人气！给我再满上！”
小荷却道：“成老莫急，一杯先品，上菜后再饮为佳。”
“哎？你这！”成老话音未落，头一道菜就来了。
“蓬莱近赏”，小莲报出了菜名，把一盘子风景给端上了桌。
“嘿！这是？”成老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偏着头问小荷。
小荷这才慢悠悠地斟酒，介绍说：“南诗古镇小蓬莱，幽水高阁相映辉，直如人间仙境也。”
李老眼中精光一闪，一筷子戳向水中小船，细品了品道：“咸鲜清香，果然是扁尖中的上品。”
成老一看，马上夹了一小块高阁上的红色边角，放入口中说：“这就是风肉嘛，用什么特别的东西熏过。”
小荷又说：“这是咱乌程名菜石笋风肉的精雕版。上选的野生石笋嫩尖，盐渍保鲜，并激发出笋的风味，做菜时先冷藏浸泡24小时，再风干或吸去水分，由雕艺师制作成形。风肉是在制作当中加入了特殊熏制方法，然后风干而成。”
成老追问：“怎么个特殊熏制法？”
小荷俏皮地一笑：“这可得保密哟！只能告诉您这不是木头熏的，而是用树叶熏的。”
Cici不确定地说：“香柏碎？不对呀，这可是西餐的香料。”
小荷脸上一僵，旁边看戏的李老笑了：“成老，你还自诩乌程食神，连人家小章姑娘也比不上哟！”
小荷笑了，顺着李老的话头说：“这位妹妹好眼光，我可瞒不住了，正是香柏叶！西餐用香柏碎做香料，咱就用它熏肉。这还是主人和乌月山庄的客人交流得来的成果哟，那位外国客人现在还住在山居呢。”
Cici想了想，问：“乌程山那个玫瑰很有名的乌月山居吗？听说主人是国外回来的，这也说得通了。”
李老哈哈大笑：“这娃儿，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Cici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都是这次过来玩儿，做旅游攻略时看到的，乌月山居网上很多人推荐。”
成老这时摆摆手道：“你不用谦虚，别的不说，就这香柏碎，我都一时想不到的。”
Cici鸡贼一笑，表面上谦虚而乖巧，却在心里暗道：谁能知道我前世是美食小编，还正好做过西餐香料专题呢？
谈着舌尖上的故事，后面的菜陆续上来了。南浔水获，是当地名菜蒸白鱼和炝白虾的合体，上面淋了秘制的鲜汁。苍颜翠意是“状元球”，白胖的银鱼丸漂在汤上，与鲜绿的山葱相映成趣。
这两道菜把“太湖三白”上齐全了。尤其是银鱼丸，感觉有点奢侈啊！Cici迅速而隐蔽地捞着丸子，同时把鱼虾谦让给二老。毕竟鱼虾可吃不快，嘿嘿！
酒过三巡，成老主动问Cici：“听说你这次来是要制笔？”
Cici立马放下筷子，说：“是的成老，我想求一套乌程笔，这里有我做的设计稿。”
她从包里掏出平板，打开设计图集，走到成老身边给他翻看。“成老您先吃饭，有空再看。”
李老眉头一挑，看了看成老。
成老说：“正好品会儿酒，我先看看。你也知道我不动手制笔了吧，到时还是要让老李带着徒弟给你做。”
一边说，一边划动屏幕的成老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你学过画画？”成老问。
“嗯？啊，我化妆专业的，学校有速写和绘画课程，”Cici回答，“这个设计稿是用水溶碳笔和淡彩画的。”
成老继续问：“听说你有一套仿古妆？”
Cici立马打开手机，把自己拍的仿古定妆照找出来，一边展示一边说：“成老，您看看。我刚做完一个唐宋明古妆系列，正好今天下午和晚上会在网上直播，用最新的媒体方式传播一下古代化妆与文化。”
李老也凑过来瞧，有点激动地连连说：“好啊，小姑娘，这事办得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办法，老头子我就只会守着个老店罗！”
Cici抬头看着李老，认真地说：“正是最近用了乌程笔，我才真切感受到，华国古妆要用华国笔来化！感觉和笔触太对了，跟老外设计的化妆刷太不一样了，这就跟之前我们讨论的写意画与抽象画，表面相似，底子里完全不同。”
成老兴致满满地说：“哦？哪里不一样，你说来听听。”
Cici转向成老，说：“就用画眉毛来说，用乌程笔我可以感觉到笔触的走向和弧度的流畅；用笔刷却是像画油画素描一样，一点一点细节构成一个整体。例如唐妆的妆面，用乌程笔画眉出来的妆效特别有感觉。宋明淡妆虽然用笔刷效果已经非常好了，但我可以肯定，如果用这次设计的新乌程化妆笔，可能会更好。”
李老眼中闪着微不可查的泪光，说：“没想到啊，除了书画一途，乌程笔今天还能在化妆上大放异彩！”
听这意思，李老肯定是没问题了。Cici想，然后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成老。
成老悠然道：“想要我出山也不是不行，只要完成我一个心愿就可以。”
Cici忙道：“成老请说！”
成老瞥了眼猛一拍腿的李老，说：“我要在群山环抱的地方垂钓品鲜，钓可无鱼，鲜需无形。”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章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