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奇女子》申昱

94、眉上几分愁

　　“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衣冠繁会文昌府，旌戟森罗部曲侯。美酒名讴陈广座，凝笳咽鼓送华辀。”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东京开封是大宋第一大城，自古以来便是繁盛似锦。城池规模与街市气势宏大，金碧辉煌的宫殿，棋社茶坊酒肆，绿树红楼，应有尽有。经济文化发达、社会生活繁荣，开封城内人口达一百五十万，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论地利之便，地处丰腴的平原，北临黄河，南依逢泽大湖，水路陆路四通八达，是中原地带最大的物资集散地。农耕兴旺发达，工匠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城池坚固。

　　如此富丽甲天下，繁荣昌盛，兴旺发达，天时地利人和，开封自然便做了大宋都城。

　　因为是京城皇都，是权利中心，因为富庶繁华，贵气满满，所以开封人或者去过开封的人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自豪感和优越感，尤其见了人，总要说说开封如何如何好，感受着听的人一边羡慕，一边向往的神情，心里那个舒服。

　　开封，天上人间。

　　最有名的天上人间多了几位才艺双全的绝色女子。

　　她们来自山清水秀的江南。

　　她们是花想容、顾小然和水玲珑。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梁红玉离开后那年冬天翠仙楼出了事。伺候钱圆润的小丫头不小心将她的翡翠镯子给摔碎了，钱圆润恼怒异常，把那个小丫头痛打一顿之后还不解气，又随手拿起烛台照小丫环头上打去，小丫环捂着头跑出去，烛台落地时蜡烛却没有摔灭，微弱的烛火引发了一场大火。

　　因火势极大，翠仙楼面目全非，钱圆润焦头烂额，好在人员伤亡不大。看到毕生心血毁于一旦，钱圆润哭天抢地，也于事无补。后来大家各寻出路，花想容想去京城，顾小然也想去京城，水玲珑没有什么想法就想跟着她们一起去京城。只有揺红不知去向。姑娘们挨到春暖花开时出发去京城。

　　开封城中的歌伎多如牛毛，但真正能弹琴，弹得好的，并能尽得琴中意蕴的并不多，花想容到来后立刻名声大震。如今天上人间以花想容琴为最好，顾小然唱为最好，水玲珑舞为最好。

　　添了这么三位才艺双全的绝世美人，天上人间更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这天来了一个金人，得意洋洋，神气得有些耀武扬威，看样子是金国贵族。他身后跟着个宋人，此人面无表情，最引人注目的是嘴唇上长着浓浓密密的胡须。

　　因为大宋跟金国联合攻打辽国，是友好国家。大家对金人也比较友好。朱三姨满脸堆笑的迎接金人和那个长相威武的大汉。

　　“哎呦，哪阵风把您二位吹来了……”朱三姨热情的像是熟人常客。

　　朱三姨为人处世远比钱圆润看得清透长远，所以她对姑娘们不错，她知道凡事留有余地才能免生是非，与人为善才能生意兴隆，所以天上人间被她经营的红红火火，在京都首屈一指。

　　那个跟金人一起的大汉一直神情淡漠，好像眼前的花花世界，满目繁华他根本看不到一样。直到顾小然出现，他忽然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金人名叫完颜阿利，宋人名叫李明益。

　　顾小然发现跟金人一起来的那个人有意无意总是盯着自己看，这种人她见的多了，况且她不喜欢金人，也更讨厌跟金人在一起的宋人。

　　在大宋，无数热血男儿都在为国家而努力，可眼前的这个宋人，明明好胳膊好腿，却甘愿为金人驱使，他真是叫人无端心生反感。

　　完颜阿利看着优雅弹琴的花想容就像入室盗窃的小贼偷发现了夜明珠，他对李明益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话。李明益看看花想容，点点头。

　　李明益向远处一招手，朱三姨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朱三姨，那姑娘是谁？”

　　“公子好眼力。”

　　李明益跟她说了金人的意图后，朱三姨面露难色，摇头说这个姑娘不行，她只弹琴唱曲，客人也是冲着她高超的才艺来的，让他换个人。

　　李明益将朱三姨的话告诉完颜阿利，完颜阿利又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话，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非常生气。

　　李明益对朱三姨说金人不同意，又说现在金国兵强马壮，连朝廷都不敢小看他们，你小小的乐坊怎能开罪他。

　　朱三姨一听他这话也害怕，急得什么似的，就跟他好话说尽，央求他，让他好好周旋周旋。李明益点点头，扭头跟完颜阿利说着什么。

　　片刻后李明益说：“可以换人，那两位也行。”

　　朱三姨顺着他手指看去，心中叫苦不迭，连连摇头说：“那两位也不行。”说完又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李明益挺奇怪，于是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些女子是什么人？难道有什么来历不成？”

　　朱三姨说：“倒不是有什么来历。”她指指花想容、顾小然和水玲珑，道：“她们三人是一起从江南来的，不是我天上人间的姑娘，只暂住在这里。”

　　李明益只觉得心头一震，失声问道：“江南？”

　　朱三姨点点头，“江南的姑娘，水灵可人，琴棋书画样样都拿的出手，技艺一流。”

　　“她们叫什么名字？”

　　“都是有名的人，花想容、水玲珑。”李明益没什么反应。

　　朱三姨接着道：“还有个姑娘叫顾小然。”

　　李明益猛然扬起头，看着朱三姨，急急问道：“她叫什么？”

　　朱三姨一愣，这人，怎么这眼神……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叫顾小然啊！”

　　“艺名？”

　　“听说是原姓本名。”

　　顾小然！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由李明益心底迅速蔓延开来，他盯着朱三姨，“顾小然，你说她叫顾小然吗？”

　　“是呀，别的姑娘都有艺名，唯独她没有，听说也是一个身世凄苦的姑娘。”

　　李明益听她这样说时就觉得大脑“轰”的一下，顿时有种泪奔的冲动，他低下头努力忍住。

　　朱三姨困惑地看着他，良久，他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又换上一副淡漠的神情，“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名字---与众不同。”

　　朱三姨还指望他消灾避难，于是不等他问就竹筒倒豆子般将她知道的哗哗哗都说了，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越过一众人，李明益视线落在顾小然身上，分明看到她眉上几分愁。

　　朱三姨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李明益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嘶哑，“你说的都是真的没错？”

　　朱三姨忙不迭地说：“我哪敢跟您说假的呐！”

　　李明益沉思片刻道：“好，你也别急，我自有办法。”

　　也不知他跟金人说了什么，看金人点点头。朱三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多谢公子！”李明益也不顾朱三姨一叠声的感谢，只低头慢慢晃着茶杯里的并不热的茶水。

　　朱三姨将刚才的事情跟三位姑娘说了一下，让她们留心。

　　顾小然看了一眼那个“李公子”，这人长得高大，相貌堂堂，只是他跟金人在一起，让人忽视了他的英俊而对他产生一种反感。

　　李明益对完颜阿利说，这里美人就跟头发丝一样多，数都数不过来。可是技艺精湛的却像手指头一样少，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先听听看看，饱饱耳福眼福，然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办好正事再来岂不更好。

　　后来，李明益不住地劝酒给完颜阿利喝，直到他喝的酩酊大醉，然后一挥手，外面进来两个随从将完颜阿利人扶走了。

　　朱三姨充满感激地对李明益谢了又谢，李明益一边走出去，一边回头说：“她们想必遭遇难为人知的坎坷才远离家乡来到你这里，记得不要为难她们。”

　　朱三姨愣了一下，忽地明白他口中的她们是指那三位姑娘，赶紧连连点点头，“是，是！”

　　李明益抬眼看着远处，忽然笑了。朱三姨诧异地看着他，不知这人究竟怎么了？因为她分明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