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录》折原心

94、番外其六

　　“汤圆咯！又甜又糯的红豆汤圆！”
　　“小公子，要猜个灯谜伐？”
　　“来哟，闹花灯咯！”
　　……

　　箫鼓喧喧，人影参差，上元佳节，金吾不禁。满街欢笑的、叫卖的、吆喝的，汇成一条遍染人间烟火的星河。

　　“那边的道长，进来吃一碗汤圆伐？”伙计出门挂灯的功夫，瞅着缝隙，还不忘招揽路边的散客。

　　道人脚步一顿，抬眼打量一番面前的客栈，面色恍惚点了点头。
　　五十年，仿佛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这样过去了啊……

　　在这阖家团圆的节日里，独身一人的客人犹显突兀，道人在窗前落座，伙计便问：“道长，来点什么？”

　　原以为怎么也要点一碗应景的汤圆，道人却道：“一壶热酒。”

　　伙计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问太多，转到后边去了。

　　虽是初春，天气犹寒，客栈的窗扇开着，是为了方便看河边将放的烟火。道人的目光向下看，落到窗下一口古井上。
　　古井依旧，人面全非。当初歇在井边的众多修士，大半惨死在不知名妖魔的手下。唯有提前撤离的通玄观众人免遭此难，侥幸残存。五十年已过，人事沉浮，当年在井边打水的小道士反而比他的师兄们更先证道，踏上了漫长的修道之途。
　　如今，小道士已成为通玄观观主，故地重游，不免慨然。

　　平原上建起高耸的城池，早已看不出昔年荒芜村落的影子，五十年的时光，足够抹去一切旧日痕迹。
　　酒呈了上来，他斟了一盏，轻轻挥洒在井边。又为自己倒一盏，饮酒吟赏窗外万家灯火。

　　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道人的动作忽然一僵。

　　小伙计只见窗边的客人霍然起身，双目紧紧盯着窗外，急忙过去道：“道长，如何了？”

　　那一袭雪青身影只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再看过去，就如一缕月光似的，消融在桥下水影中。道人怔愣片刻，失魂落魄地坐回去：
　　“……无事，眼花罢了。”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草木原不畏寒，但在苍庚的百般坚持下，还是披了一袭鹤氅。

　　药师半张脸颊躲在柔软的绒毛中，口中还在耿耿于怀一事：“沧尘子那老东西，着实口福不浅。”他与苍庚每隔数年前去无寻处祭奠旧人，这一回临行前，记起雾失楼台那棵大合欢树下还埋着一坛五十年的万花魄，记起老东西当初死皮赖脸的馋嘴模样，苍心中固然不舍，还是将酒带了出来。
　　大半洒在沧尘子低矮的坟丘上，余下的他和苍庚各一杯，算是敬了故人。只是那万花魄劲头颇大，仅是飘散的酒气，就让无寻处四下的山兔醉了一地。

　　从筠海西面的密林出来，正赶上上元节，两人顺着十里长河而上，一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苍庚微笑着听药师碎碎抱怨，一边执起他一只手，河岸上人头攒动，若不这样紧紧拉着，他可怕一回头那人就不见了。

　　说着说着，老妖精却住了口，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苍庚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见桥边有一商贩，摊子上摆着不少喜人的绿植，花草灌木不一而足。

　　苍庚：“若有中意的，就过去仔细瞧瞧。”说着，已经下了桥。

　　药师摇头：“不去那边。”

　　他的话说了晚了些，此时他们已经离那摊子很近了，小贩耳聪目明，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出谁是他的主顾，立即敞开嗓门叫卖：“小公子，买一株富贵竹吗？”
　　人说君子如竹，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位公子不爱些寻常花草，取过一株插在陶瓷罐子里的富贵竹，递到苍庚眼下。

　　苍庚果真有几分兴趣，笑道：“富贵竹，有多富贵呢？”

　　小贩殷勤道：“这是个吉祥兆头，买了就保佑您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苍庚瞧着那绿茵茵水灵灵的枝叶，最终摆摆手：“多谢，还是不了。”

　　两人离了摊子，继续沿着河堤漫步。

　　不少精壮的汉子在初春的夜风中穿着单褂，汗流浃背搬运将放的烟火。苍望着河中漂流的莲灯，多少有些吃味：“刚才那株富贵竹，你怎么不买？”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锐响，第一发烟花如流星般蹿上高空，炸了个满堂彩。四下立即欢呼声雷动，苍庚略微侧首，借着明灭的火光，见筠灵眉眼间带了点抱怨，比数十年前初次相遇时，仿佛多了许多人情味儿。
　　那时候他是个朝不保夕不察物情的病弱稚童，苍是不近人情遗世独立的化外草木。谁也不曾想过，两人今后的命运将要紧密交织、永世痴缠。

　　苍庚微微一笑，将老妖精揽到怀里——什么富贵竹，他已经有一株全天下最金贵、最宝贝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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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磨蹭了大半年，终于写完了第一篇！虽然没有什么人在看，还是写一点小小感想。
这篇文原本预定只有50-60章，字数也是十几万字，刚开始写了十章左右，翻来覆去的改仍然不太满意，于是又全部推翻重写，重写了好多次，就连后面的大纲也改的面目全非，最后，稀里糊涂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因为是第一次写文，本来想写短一点的，但又因为自己的大纲不够严谨，导致后期需要补充很多设定，篇幅也就越来越放飞——同时，写的时候其实有好几次都间隔很久才继续，导致文风多变，前后画风似乎很不一样。另外的问题也很多，像是前面节奏太慢、转场很生硬、文笔很垃圾、人物个性不突出...等等等等，我自己都很明白。这一方面是因为写文只是爱好、我是个辣鸡，另一方面是因为开始的太过仓促——原本有很多想写的故事，忘年是晚于这些成型的故事很多、最后一个出现的雏形，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惊蛰时节突现的灵感——就因为这点灵感，当时的自己像着魔了一样，匆匆拟了个大纲，就动笔了。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思虑不足导致的悲剧orz
之前也说过，本来是想写个群像的，但一是担心自己笔力不够，二是如果真的那么写，篇幅就更大了，早就超出了预定的范畴，于是作罢。在最初的设定中，想写的故事非常简单，主要角色是老妖精和苍庚宝宝，有故事线的只有黥蝉、祸首、凫徯，甚至没有弥灯、御无愆、伏兔这些角色，但在写着写着的过程中，逐渐收不住，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完结啦，会先把下一本设定放出来，题目和人设是有的，但大纲还有很久才能写完吧，等到正式发文，预计是十月的事了，虽然有点晚，但正是个好时间，因为本来就是个开始于秋天的故事。自己是个非常懒散的人，文笔也非常烂，下一本只能说尽量不鸽，努力做到日更，但也许并不会有什么进步...
最后，虽然忘年这个文有那么多显而易见的缺点，但我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每一个角色。就像接下来想写的每一个故事一样，无论“好人”“坏人”，我都很喜欢。要是也能受到别人的喜欢，那就更好啦。
最最后（还有一句，真的最后一句），有两个道歉。首先是给一个超长情的读者，我总是鸽，这篇文大概也没那么跌宕起伏、激动人心，让你等这么久，真的抱歉啦；其次，向手下的每一个角色，是我能力不够，所以没能将你们塑造的更好...啊，总之，抱歉啦。
下一个故事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