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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苍耳 ...

  •   丹苏一路穿破云雾,风风火火差点跑过头,途经诊室,向堂中瞥了一眼,堪堪停住脚步。
      他站在门口,故作玄虚没有进屋,欢欣喊道:“凫徯君!”

      喊罢才发觉,此处气氛有些诡异。

      凫徯背对门口,站在床榻斜前方两步的位置,床头立着一个身着中衣赤着脚的俊秀少年,两人相对而立,不发一言。丹苏突然发声,将房中视线尽数吸引过去,凫徯猝然回头,正对上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

      丹苏眸中笑意盈盈,眼角眉梢春风得意。其他不敢说,对于自己的外貌,他从来都是美而自知,因而落落大方望向凫徯,等着看他有什么反应。
      岂料凫徯电光般扫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回过头,语气甚至比平日更冷静:“安静。”

      这话说得晚了些,苍庚向后退了一步,背椅床头栏杆,戒备中带着一点犹疑,来回打量眼前二人,显然受到了惊扰。

      若再察觉不出两人间氛围有异,就是个瞎子了。丹苏隐约觉得凫徯神色不对劲,但更气恼此人竟对他视若无睹,不依不饶道:“不行,你看看我。”
      凫徯不回头,他便拖长了尾音,叫魂似地唤道:“凫徯君凫徯君,你快回头,回头看看我——”

      凫徯君的背影似乎有些僵硬。

      苍庚的眼神从丹苏身上流连到对面,又绕回去,有些疑惑。

      丹苏见凫徯不肯回头,干脆气鼓鼓地走过去拉他衣袖。苍庚见状,立即背靠着墙绕了一大圈,自反方向小步蹭到门边。

      凫徯本想和苍庚解释些什么,无奈身后人纠缠不休,只得转过头去,目光并未与丹苏对视,先看向赤红外袍的衣角。
      他问道:“那是何物?”

      丹苏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华丽的狐裘自膝盖以下粘着数十个绿色不明物体,尤其是滚边处,长长的绒毛乱糟糟纠结成一团。
      他急忙伸手去摘,手刚碰到便发出一声痛呼。

      于是,药师还没行至诊室门外,远远便听见一阵嘈杂,其实只有丹苏一个人的声音,但他一狐顶得上三人的份。
      听着那狐狸大呼小叫,苍已经想到了他那后辈脸上是怎样一副无奈神色,不禁莞尔。
      轮椅行进的速度便放慢了几分。

      待他出现在门口,房内一道人影立即扑出来,贴到他身边。

      苍庚急切道:“有奇怪的人。”

      这话被身后聒噪不已的丹苏听到,他暂时停下与绿色小果子的纠缠,十分受伤道:“难道是在说本狐?”

      苍庚眼含戒备看了他一眼,表示默认。

      药师闻言,含笑拉过苍庚,伸手理了理他的鬓发:“这两位不是奇怪的人。”又看向凫徯那一边:“苍庚不记得他了?”

      其实是记得的,苍庚在梦中见了凫徯无数次,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可正是因为屡屡梦见凫徯,如今见到本人,反而有种仍在梦中的错觉。苍庚凝视凫徯一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凫徯?”却不是对着凫徯,而是回头看苍,等待回答。

      药师点头,算是应允了。

      苍庚这才放松下来,悄然抬眼打量对面,不想让探查的视线过于明显。

      丹苏却不管他们是故人重逢还是什么戏码,径直跑到药师面前扯起衣摆:“苍君你快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苍庚立即伸出一只手,挡在药师身前。
      老妖精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拉在手里:“别怕,这位丹君是老人家的客人。”

      苍庚的眼神在药师和丹苏间一个来回,慢慢退到轮椅后,却还是紧盯着狐狸,随时提防他有什么可疑举动。

      药师低头一看,故作惊讶道:“此为苍耳。”

      “苍耳?!”丹苏听闻,俯下身仔细察看,绿色小果子上确实长了一层坚硬的钩刺。

      苍点头:“方才本想提醒丹君小心,话说慢了一步,丹君已经出门了,哎呀呀。”

      “这这这……这该怎么办?”丹苏蹲下身试着解开,苍耳却纠缠的愈发紧密。

      “这是老人家特意种下的苍耳,不比凡品,虽未长成,却十分粘人。”药师道,“丹君不如化回原形,也许更容易取下。”

      “不可。”凫徯本来默默在旁站着,闻言立即发声。药师看向他,凫徯又补充道:“若是解开封印……”

      “封印!封印!”丹苏火冒三丈,狠狠跺了跺脚,或许是被扎着了肉,嘴角一抽,“本狐这幅德行,还能跑了不成,再说这山巅之上,能跑到哪儿去!”

      想来狐狸是又想到了方才胎死腹中的逃跑大计,心头更加火起,凫徯没料到他忽然这般愤然,药师从旁给了个台阶:“丹君既然这样说了,凫徯君就暂时解了封印吧。”

      凫徯闻言面色冷然,片刻后对上丹苏视线,眸光一闪。只听嘭的一声,红雾过后,一只赤狐从半空中落下,落到药师膝上。

      狐狸原形只有山猫大小,全身皮毛油光水滑,双目灵动,不似寻常野兽的阴险眼神。它抖抖耳朵,先绕着尾巴追了一圈,口吐人言道:“啊,好怀念~”

      苍庚对丹苏这个形态不是很抗拒,饶有兴趣盯着一团绒毛,丹苏见状,主动将脑袋伸过去,苍庚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摸狐狸的耳朵尖,丹苏便眯着眼嘻嘻哈哈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叫道:“哎哎哎,好疼——”
      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尾巴上的苍耳。

      凫徯面沉如水,眼角余光不知有意无意,一直黏在狐狸身上,一见前辈笑眯眯盯着他,又立即收回眼神。

      苍见状,抱起狐狸,将之伸到凫徯面前。凫徯没有伸手,他也就这么举着,笑道:“凫徯君,接着吧。”
      见他不动,苍双目望天回忆道:“难道凫徯君不喜小动物?但老人家记得过去无寻处养了许多山兔,你幼时明明——”

      “前辈!”
      凫徯忽然出言打断,丹苏惊了一下,连叫痛都忘了。苍仍微笑着望过去,凫徯双手本握成拳收在身侧,此时用力攥了攥,缓缓抬手,接过了毛团。

      他似乎不知用什么姿势才好,仅仅是用两只手臂架着狐狸,丹苏不由叠声道:“啊啊啊尾巴疼疼疼——凫徯你不要碰到本狐尾巴!!”

      药师一指桌旁,解围道:“请。”凫徯便有些手忙脚乱的坐到鼓凳上,暂且将丹苏放在膝头。
      一人一狐俱是身体僵硬,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受,苍庚不明所以,只有药师愉悦地眯了眯眼。

      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狐狸眼睛湿了一圈,将毛茸茸的大尾巴横到身前。鼻子碰到了一枚苍耳的刺尖儿,它头一甩,大声打了个喷嚏,竟喷出一簇炙热的小火苗,呲——的一声,湮灭在潮湿的空气中。
      门旁畏火的一老一少打了个寒战。

      药师道:“小朋友,我们去外面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苍庚推起轮椅,毫不犹豫转身出门。

      凫徯一声“前辈”还未出口,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云雾中。

      凫徯君腰板挺得笔直,膝上放着一只啰嗦的毛团,鲜有地有些无措。他怔了怔,刚刚抬起手,狐狸便回过头抱怨道:“凫徯君你——”
      凫徯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逮个现行般,骤然缩回手。

      丹苏立即又将头转回去道:“本狐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您老继续。”

      凫徯君如坐针毡。

      老狐狸摸不清这人心里想些什么,也有些尴尬,甩了甩尾巴尖,不料又触动了几粒苍耳,发出一声含痛的呜鸣。

      凫徯听闻,默默伸出手轻轻捉住狐狸柔软蓬松的尾巴,只见其上密密麻麻挂了几十个萤绿的果实,将长长的绒毛绞成一团。
      他面上仍是冷淡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提起一个苍耳,逐一解开纠缠的绒毛。不多时,桌上已经积起一小堆掺杂着红黑细绒的绿色种子。

      余下的苍耳埋得更深,贴着皮肤与一层短毛纠葛难解。凫徯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仍然难以避免尖刺接触皮肉。狐狸不时瑟缩一下,发出咝咝痛呼。
      丹苏变回原型后,似乎更加遵循狐族习性,连话都少了很多,也就没有平时那般可恶。取下最后一枚苍耳后,手下温暖的毛团一阵颤抖,凫徯忍不住将手搭在狐狸脊背上,逆着被毛生长的方向一直抚摸到头顶,又鬼使神差般轻轻逗弄柔软的下巴。

      轻柔的抚弄使尾巴上的疼痛不再那么难忍,丹苏舒服地眯起眼睛,有些不满足地抖抖耳朵,正享受得紧,忽然后知后觉涌起些无谓的自尊心,心中一惊:“苍耳已除,本狐几百年的修为,怎能容忍如此冒犯!”
      狐狸一蹬腿,细长双眼寒光骤现。

      凫徯却以为碰到了狐狸痛处,手上动作又放轻几分,娴熟地抚过毛团后背。丹苏悄然抬头,便见凫徯君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仿佛正在温和抚摸毛团那只手并不是长在他身上。

      好个凫徯,本狐竟没看出你还有这一手!丹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翻转过来,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被撸之前的狐狸:“我丹苏就是摔死,死外边,从雾失楼台跳下去,也不让凫徯碰一根毛!”
    被撸之后的狐狸:“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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