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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呼——
      灌入耳里的风声粗糙又汹涌,两人坐在小电瓶上一路开回禾禧.
      再倔强的人也抵挡不住黑夜的降临和道路的遥远。

      小电瓶穿破黑暗而行,嗡嗡的声音卷在风里显得轻盈而飘忽。程锦年开得很快,池程嫌风大,整张脸埋在软糯的羊绒围巾里,躲在程锦年后背,侧脸贴着他的脖子。
      越往高科园开,道路越是宽敞清净,橘黄的路灯照射在两人身上,程锦年感觉到后背是池程温热的脸颊,心里忽生出突如其来的宁静安好,他下意识握住了池程搂在他腰间冰凉的手,另一手里将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程锦年朝后仰了仰,问池程:“我这两天请美国总公司的人查过了,你刚回国那年还在吃控制酒瘾的一些原研药,现在还在吃吗?”
      池程竖起脑袋盯着程锦年:“池氏的总裁助理是不是权利太大了,连这他们也随便告诉你?”
      “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嗯,是池氏的风格。”池程在后座将头歪在他肩膀上,混着风声,说:“你在公司也快三年了吧?”
      “是,”程锦年目视前方,路灯在不断倒退,光线在他的眉睫发梢洒出一片金黄,他微微转头看着在自己肩头躲风的池程,说:“我没忘记你逼我,伤害我,可我还是在你身边呆了这么久了,所以其实我……”
      “所以其实你另一个不会去的地方是不是大堡礁?”池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疾声打断他。
      “你说什么?”程锦年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桔园家里你那堆东西了吗?里面有你的日记!”

      吱嘎!一阵刹车声摩擦在水泥道路上,两个摞在电瓶车上的人影往前一冲,停在了路灯下。
      程锦年转头瞪着他:“你偷看我日记?!”
      池程一脸坦荡,双手抱臂脊背挺直坐在黑乎乎的车后座,脖颈间的围巾被领子压得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三角状,衬着他俊傲冷漠的脸,仿佛一个坐在世界高处的宝座上傲视众生的教皇:“你丢在桔园里都没带走,就当是垃圾了,我看看垃圾不行吗?!”
      “你!”
      “赵耀有一个远房伯父,小时候虽然没照顾他,倒是许诺要把在凯恩斯码头上的几艘游艇送给他,他说要带你开着游艇到外礁平台上办婚礼,挺浪漫啊……怎么,你们俩没戏了,还赖上大堡礁什么事了!?而且你知不知道大堡礁没几十年就有可能因为全球变暖而灭绝,你说不定还没等到赵耀离婚那天就看不到美丽的大堡礁了,那可得抓点儿紧啊,还是去一趟吧!”宝座上的教皇大人阴阳怪气把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
      “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日记里写的是他说的话,可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结婚了?!”程秘书听到某个早已与他们无关的名字从池程嘴里蹦出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一天不找茬就不舒服!”
      教皇发话了:“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停下来,外面这么冷!赶紧开!”
      “你不是晕电瓶车吗?你自己走回去!”
      “你快开!”
      “你自己走!”
      “……走就走!”教皇从宝座跌落,相当狼狈。
      池程满脸怒色从车上跨下来刚转头,程锦年拧着车把手滋溜就把车开走了。
      “哎我去,你可真做得出来!我扣你工资你信不信!”池总挠着脑袋狠狠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教皇又在寒风里被冻回了原形池大狗子。真他妈冷,程锦年说走就走,早就一拐弯开得没了影,池程缩在羊绒围巾里快步走在人行道上。

      离禾禧还有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忽然那辆黑色电瓶车逆着非机动车道飞驰而来。
      程锦年开到池程跟前,脸色严肃道:“上车!”
      池程斜眼看着旁边,歪起嘴角冷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良心发现了?”
      “前台打电话来,出事了。”
      “……”

      就在俩人开着小电驴一路赶回禾禧时,唐笑的拳头显然要比小电驴的速度快得多,已经在前台率先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但找茬的人还真不是唐经理。

      晚间,禾禧大堂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花臂老哥,他瞪着乌黑贼圆的突眼球,头发又长又蓬松还蓄着满脸的胡子,除了兴旺的毛发过于惹眼外,虬结的手臂肌肉上还有一条粗长狰狞的疤痕。
      花臂老哥搂着自己那清秀瘦弱的小男友要求连开七天的房,话语神情都气势汹汹的,看上去心情非常不好。
      这天前台正是施露值晚班,她查看了系统,由于马拉松比赛的运动员尚未完全退房,大部分房间都已出租,还有32间空房被一家旅行社包了打算今晚入住,剩下几间刚退房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检查,房态一直未更新。
      施露拨通房务部电话确认其中一间“已清洁未检查”的房间问:“1203是否检查完毕?”
      房务部回复:“检查完毕。”
      施露便微笑着为花臂老哥办理了入住。

      几分钟后,花臂老哥搂着小男友骂骂咧咧冲了下来,指着施露的鼻子骂道:“你他妈怎么给开的房,那间房一进去臭气熏天,床单被套安全套扔了一地,你们这么大的酒店,就给我干这么不是人的事儿?”
      花臂老哥不仅话说的粗糙,语气表情都凶得吓人,几句话就把施露一个娇小的女孩吓得泪光闪烁,她咬着嘴唇再次查看系统里的房态显示,确认自己没有操作失误,抬起头收起眼里的泪花硬挤出笑容,温柔说道:“实在抱歉,这位先生,可能我们的前后台系统出了点问题才导致房间状态登记错误,请您包涵。”
      “得得得,别说那些没用的,快点给我重开一间,我要湖景大床房!”花臂老哥生硬地打断她。
      施露眼皮直跳,预感到接下来的事可能难办了,且不说从未出过差错的系统刚刚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目前来看湖景房不是已经预定,就是已经售罄,所剩的寥寥几个还没打扫完毕的房间都不是湖景房。她用最快的速度扫过订单界面,叮嘱身边的前台同事与旅行社确认今天预定的房间是否能准时抵达,得到确认的回复后,她再次抬头对客人露出微笑温柔,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湖景大床房今天已经预定全满了,您看您能不能等二十分钟左右,尚有几间不是湖景房的正在打扫,打扫好了我们马上安排您入住。”
      “什么?你们这什么国际大酒店,房间这么少,还让我等打扫,还嫌我刚刚看的那堆东西不够恶心是嘛!你把我刚刷的钱退给我!我们不住了。”花臂大哥继续凶神恶煞,站在一旁的秀气小男友拱了拱他,让他别这么激动。
      施露耐着性子准备给他退款,但大概这就注定是个不会安生的夜晚。
      系统又忽然罢工了,怎么也跳不出退款的程序,卡在了界面上。施露点鼠标的手已经快抽筋,光洁的额头汗津津的,脸上的微笑再也不复神采。
      “对,对不起客人,您稍等,系统有点卡,您稍坐会儿……”
      话还没说完,花臂老哥这次忍不了了,直接上手推了一把施露:“你什么意思你?不住你们酒店,你连钱也退不出来是吗!”
      施露刚站稳,尚未来得及将狼狈的散发捋到耳后,花臂老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小丫头是不是新来的,怎么什么都干不好!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心情本来就糟透了,还碰上你这么个东西。”
      施露听闻这话怎么也没忍住,二十郎当岁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谁不是爹娘疼爱的宝贝,一晚上不知被哪个糟瘟的扫把星盯上了,前后台一个个矛盾纰漏和意外齐齐都扔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又被那么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大庭广众如此谩骂,那些礼仪培训和职业素养再也起不了作用,施露捂着嘴便啜泣了起来。
      前台几个正在忙其他事的同事上前一起调解劝阻,迅速给唐笑打了电话。

      可施露刚哭,花臂老哥又火大了:“你怎么回事!我说你什么了?你是哭给我看嘛?老子今天刚从医院出来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给我哭!你什么意思!我还做错欠你了吗?”随着施露的哭泣声越来越大,花臂老哥没忍住又推搡了她两下,施露一下没支撑住,脚一软被他推倒在了地上,柔弱的女孩不巧还摔在了柜台里一个垃圾桶边,实在狼狈。
      花臂老哥的小男友使劲拉住他让他别闹了,那老哥尚未来得及从冲动中回过神来,陡然间被一记硬拳砸在了颧骨处,庞大的身躯摔在了一边。

      “啊!!!”
      大堂里一下子两个人倒在了地上,几个前台姑娘以及那小男友一同尖叫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唐笑刚收回挥舞出去的拳头,花臂老哥便捂着脸颊转过头看着他:“你他妈哪里来的玩意儿!”
      唐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每天站得最久也笑得最多,永远冲在第一线,但被骂的也永远是她们,还要被你这么欺负,”唐笑撸起袖子,又狠狠揍了一拳过去,“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她!”
      花臂老哥再次被唐笑揍得踉跄倒去,却不料撞到了正欲去扶他的小男友,那小男友本就看着虚弱,经此一役更是摔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花臂老哥可看不得自己的小心肝这幅模样,一边小心翼翼地像捧豆腐般扶起他,一边怒吼着就朝唐笑扑来,俩人扭打在了一起。

      大堂打得鸡飞狗跳的时候,程秘书正载着池总在离禾禧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和小电驴搏斗。
      “关键时刻你倒是快点儿啊!”池程拼命催促着。
      程锦年从刚才前台打电话来的慌张样也知道事态严重,拼命转着手腕,可惜只是徒劳。
      两人一晚上来回开了十几公里的路,小电驴很争气的没电了,俩人的份量压上去,目前车速只比得上儿童三轮自行车。
      程锦年果断捏住了刹车,长腿撑在地上,将鸭舌帽帽檐转到了脑后,说:“跑也比这样慢腾腾的磨回去快,只剩几百米了,怎么样?”
      “走!”
      池程率先下车狂奔起来,冲身边跟上来同样奔波起伏的程锦年道:“唐笑之前是蔓融健身房兼职的泰拳教练,要是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残了,禾禧可就跟着残了。”
      程锦年歪了歪嘴角,沿湖的凌冽长风将他额前尚未被帽子压住的部分吹起,他边跑边喘着说:“放心,凭禾禧的运道,垮不了。”
      池程脚下的步伐继续加速奔跑,转过头看着程锦年在黑暗中起伏的侧脸,忽然想起些什么事走了神。

      吵架也好,打架也好,正如程锦年自己所说,他明明可以离池程远远的,可他们已经好几年如同今晚一样,寒暑晨昏总在身边,像那年转头的每一个深夜与凌晨,此情此景如此相似……所以刚刚被自己打断的那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池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耐着性子听完,非要去纠结他和赵耀那些破事。

      男孩们舍下笨拙冰冷的机械零件,徒手徒脚扒开黑夜的阻挠,奔向脑海中心心念念牵挂的整栋灯火。
      池程比程锦年早一点冲进大堂,而那会儿唐笑正跟花臂老哥打得倾情投入精彩纷呈,两人身边围了一堆从各个部门赶来劝架的姑娘。
      但姑娘们劝架的那种毫无章法,基本约等于参与打架斗殴并扯起整支啦啦队的效果。大堂里已经扭做一团,噼噼啪啪的殴打声和吱哩哇啦的吵闹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脑门,池程太阳穴嘭啪直跳。

      “真他妈够壮观的!都给我起开,别打了!”池程撸起袖子冲进人堆,一个个扯开围在两人身边的姑娘,猛一个手重,将一个瘦弱的身子甩在了身边。
      “哎哟好疼!”
      这声音不对劲,池程定睛一看,这“姑娘”竟然是个瘦弱的男孩,池程忙走过去扶起了他。
      花臂老哥跟唐笑打得手脚都被禁锢着一通挣扎,忽然瞥眼看到池程搂抱着他的小男友。哪里冒出来这么帅一男的竟然敢吃自己心肝宝贝的豆腐,那可怎么忍得了!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掀翻唐笑的压制,随手从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抄起什么硬物便冲池程砸了过去。

      刹那间,容器里盛满透明纸包着的水果糖甩上了空中,璀璨的糖纸折射着大堂亮眼的灯光和十几双惊诧的眼神,谁也没来得及反应这荒诞而突如其来的一幕,女孩们只来得及捂嘴尖叫。
      电光火石间——
      “池程小心!”
      池程知道耳边那声是正跑进门的程锦年的叫声,他猛然抬头只看到那花臂老哥手里举着一个透明的圆口器物朝他砸来,那东西闪着耀眼光泽,速度快到只剩一个模糊的残影。
      池程本能地抬手抵挡,倏然间感觉一阵阴影覆下,程锦年的脸忽而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那一刹那的瞬间,池程竟然有种错觉,程锦年挡在他身前的眼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意和温柔。
      程锦年护着即将倒地的池程,一手支起在池程身前挡住那凶猛坠下的刚硬器物。

      “锦年!!!”

      一声闷而剧烈的撞击声,甚至都分不清那是肌肉被坚硬器物撞击的撕裂声,还是骨头碰撞出的刺耳碎裂。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而来不及细想,来不及让程锦年用那只尚还有一丝知觉的手摸一摸池程的脸,问一声,你没事吧。
      程锦年耳边嗡嗡作响,有池程心痛的叫喊和周遭混乱的脚步,沉闷而至的剧痛中他却一声不吭地倒在池程怀里。
      这疼痛让程锦年瞬间想起那年的器材室,长驱直入的疼痛让他窒息般闷溺在那个炎热夏季的午后。一样的怀抱,一样的手掌,池程看着他时,带着比程锦年自己还痛苦的眼神。
      那圆口器物终于摔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璀璨水晶和透明水果糖竟然在无数尖叫声中把光线玩弄成妖冶的五光十色,美得不可方物。

      那是摆在前台的一个大而厚重的水晶玻璃烟灰缸。
      程锦年脸色惨白倒在池程身前,左小臂瞬间红肿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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