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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顾杏宝出院那天,医院的电梯坏了,而她的病房在八楼,扛着大包小包准备出院回家的人站在电梯口面面相觑,老太太倒是撑着拐杖正忙着给楼道里不会用微信自助缴费的老头现场教学。
池程蹲下身,一把将顾杏宝从老头身边拉到自己背上。
“哎哎,你放我下来我重着呢,我能走!哎呀你这孩子我跟人微信还没加好呢!”顾杏宝话还没说完,池程就已经背着她走到了楼梯口。
“您比锦年可轻多了!”
九姨跟在后头扶着顾杏宝的腰:“回家我再做点好吃的,看来是瘦了。池程你累不累啊,背不背得动?”
顾杏宝还在挣扎着要自己下来走,霍晨曦插着口袋走在后头安慰她:“你们就让他背吧,现在就算他背着外婆,外婆驮着九姨,九姨再抱着我,他都能健步如飞,心情好着呢,放心,没事儿。”
池程想了想那画面差点腿一软,狠狠踢了霍晨曦一脚。
四人咋咋呼呼地下了楼,手忙脚乱地办出院,借轮椅,搬东西,终于风尘仆仆鸡飞狗跳地回了家。
服侍顾杏宝睡下后,池程瘫在客厅沙发长长舒了口气,九姨泡了杯茶,又去浴室把洗澡水放好。
“让你喊公司里的人来帮忙你也不要,把自己累成这样做什么!”九姨有些心疼,替他揉了揉肩膀,说:“什么都别弄了,放着让我来,你快去洗个澡。”
池程松了松领口,整个人像狗一样趴在靠垫上倒着气:“照顾家人不能假手于人,你教我的。”
九姨笑笑,起身去厨房做饭。
池程埋在靠垫堆里累得不想动弹,在沙发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蹿起来跟在九姨身后穿上了粉红色的小围裙,问:“做饭难不难?”
九姨惊恐地回头看着老池家这傻儿子,头一回想把他塞回程英肚子里。
顾杏宝出院后被池程勒令静养不能下床,忙碌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心里的躁动也是没处宣泄。直到池程某一天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自称是自己精心烹制的绿豆汤,顾杏宝却从中嚼出两粒没煮熟的绿豆扔在桌上一蹦三丈远地弹到了地上后,顾杏宝就被吓得彻底好了,腿不瘸了,头不晕了,肝儿也不疼了,一脚把池程踹回公司上班了。
暮春的禾禧里,天南海北的脚步并不会因为哪一场闹剧而停下,没人有三头六臂去投入别人的闲事,而禾禧的那些旧闻终于也只是被当做一个久远的传说,在虚虚实实里慢慢被遗忘。
会议室,池程只是例行来旁听季度会议,姜琮正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说话时,总从某个角落传出来嘤嘤的啜泣声。
姜琮讲完准备宣布散会,但所有人都看着池程,不敢动。池程从文件里抬眼巡视一圈,看到了会议桌对角那个用笔记本挡住的小圆脸。
池程撕下本子里一张纸,团成团扔了过去,一下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哎哟!”薛如雪揉着脑袋,从本子后面露出了通红的眯眯眼。
她揉着鼻子不看池程,大家却都侧目看着她,满场鸦雀无声。
“薛如雪,你哭什么?”池程问她。
薛如雪咬着牙将头撇到一边不肯说话,姜琮凑到池程耳边道:“她昨天去看锦年了,可他不肯见小薛……”
池程听罢将文件摔在了桌上,朝薛如雪道:“所以你是哭给我看的?工作时间还是私人时间你分不清吗!”
薛如雪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就趴桌上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开始吼叫骂人:“你们怎么这么冷酷!程哥去坐牢了,他是为了禾禧去的,你们都是瞎子都是聋子吗!?你们……你们个个都是混蛋!他走了你们就忘记了,呜呜呜呜,你们都忘记了……”
薛如雪已经哭得快接不上气,莫荔荔拿着纸巾坐到一边抱住她,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会议室里安静如鸡,个个都觑着池程的脸色,
池程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你哭得跟嚎丧似的是想干嘛?有本事就去劫狱,没有就闭嘴!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由得你这么哭丧着脸吗?!收拾你那些破铜烂铁,跟我回公司!”他转头对姜琮气势汹汹说道:“禾禧重新招个行政,就这样,散会吧。”
说着,池程大步走到薛如雪身边一把将她提溜起来就往外拖。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跟你回去,我回去干什么!”薛如雪边哭边挣扎,一路拖翻了一排转椅。
池程像是逮到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女儿一样,会议室里悲悲戚戚的画风一度有点走偏。
他拽起薛如雪衬衣领上软绵绵的蝴蝶结,像是将她软弱的灵魂一起揪了起来扯到自己面前:“你脆弱给谁看?恩?程锦年不见你,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你为了他难过哪怕一分钟……明白了吗?”
薛如雪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一片茫然,嘴唇微微动着:“我……可是我心疼程哥……”
池程平静地点了点头,替她把衣领整了整:“‘心疼’这种事可轮不到你,别费这心自作多情了。如果你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你还是一滩烂泥样,就跟我走。”
池程连拖带拽将薛如雪领回池氏,顶替了已经空缺了两年多的总裁助理职位,薛秘书自此再也没有休过一天假期。
不过薛秘书也不是毫无所获——做池程特助的第一年生日,她就收到了高灜为她特制的10寸“奶油蛋糕”,雪白的“奶油”原材料来自池总赞助的“腊梅”面霜。
熬过潮湿难捱的梅雨季,玉穹山的盛夏便顺着金灿灿的光漫过山野汹涌而来。
集体劳作完的中午,7号监狱的食堂里坐满了满头大汗的犯人,点完名,狱警一声令下,大家便开始吃饭。
只要殷雨不在,大伙儿吃饭的时候便会天南海北的聊聊天。
程锦年和老四、猴子坐在一起,同桌还有一个这两天刚进7号的男人,四四方方的白净脸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
程锦年将肉丝从白菜里一根根挑出来堆在一堆后夹到猴子的饭盆里,但猴子浑然不觉,在跟那新来的男人搭讪。
“听说你是当官的?”猴子问他。
“不……不是的,就是管房产交易的。”新来的男人低着头吃饭,嗫喏着答了一句。
“那你犯啥事儿了?”老四大口扒着饭,说这话时还喷出几粒饭粒。
那男人嫌饭菜没味道,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窗口办业务的时候来了个80岁老太太,房产证被儿子哄骗着做了委托,儿子把她唯一的房子卖了,买家来收房,老太太没地方住,急得找来了我们这儿,人都快哭厥过去了。我……我就改了系统里的操作,把买家还没办结的过户程序暂停了。”
猴子瞪大眼问:“然后呢?”
“然后,那儿子就来跟我闹,我们打了起来,我错手推了他,他的头撞到了柜台,现在还没醒……老太太恨不得跟我同归于尽。”
老四和猴子噎住了,面面相觑,两人一起看向程锦年。程锦年继续低头吃饭,敲了敲老四的饭盆,道:“吃你的。”
老四怔怔地“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大口扒饭,临走悄悄藏了个白馒头。
下午放风时间,日头正烈。
程锦年坐在花坛边,盯着某个方向出神地望着。那条小金毛不知从哪溜了进来,用三条腿矫健地蹦来操场,试探着往程锦年身边磨蹭了几步,伸出舌头舔着他手指在早晨劳作时留下的伤口。
经过薛豹那次后,老四就像忠诚的牧羊犬一样在程锦年身边逡巡,时不时对靠近的人龇牙咧嘴地抬抬拳头秀秀肌肉,时间久了就没人再敢靠近他们,而薛豹在那次之后不仅缺了颗牙,还延长了刑期,对老四也退避三舍,没多久便转移了关押地点。
一个篮球扔了过来,小金毛“嗷呜”一声吓得跑开了几步,程锦年顺手接住了那颗球。
老四跑了过来,囚服已经湿透:“打会球吧,坐着干嘛?就这么点时间能活动活动。”
“不了,你们打吧。”程锦年继续望着那个方向。
老四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片灰灰的高墙。
“你看什么呢?”
“你管我,玩儿去。” 程锦年将球扔了出去。
“好吧!”老四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白馒头几乎同一时间扔给程锦年,“中午吃饭你尽把肉给猴子吃了。”转头便像只欢脱的狗子,追着球就撒腿跑了出去,继续兴致勃勃地和二十几个人一起抢一个遍布锈迹摇摇欲坠的篮球框。
“在看什么?”
程锦年一惊,攥紧馒头藏在身后。
殷雨正穿着制服腰板笔直地站在他身边的大树旁,烈日扫下一片树影,衬出他黝黑英俊的轮廓。
程锦年立刻起身,立正站好,道:“监狱长好!”
“问你话呢。”
“是!看大门呢,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去!”
“刚进来不到半年就想着越狱?”殷雨撩起眉毛看了一眼程锦年刚刚看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个公共厕所,想扫厕所可以打报告。”
程锦年憋住气,死忍着没笑出声:“报告监狱长,不想扫厕所!”
殷雨一脸严肃,问:“看玉穹公墓呢?”
程锦年的表情忽然空白,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那个方向,只有公墓,”殷雨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了,程秘书。”
程锦年:“……”
监狱长恐怕有点太闲了。
殷雨:“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事,判重了。没有你,那些人一个也逮不着。”
“‘建投案’是今年省里的重点大案,我运气好碰上而已,”程锦年笑笑,“没判重,监狱长抬爱了,可能因为你加了同情分吧。7号里,比我值得同情的还有很多。”
殷雨踌躇良久,咳了咳问:“昨天来看你的那个,是你……男……男朋友?”
昨天霍晨曦来看过他,程锦年道:“不是,是我哥们。”
“我不是说会见室里跟你见面那个,那个我认识,”殷雨转头看他,“我是说,在门外等着的那个,个子高高,长挺好看那个。”
“……他……他来了?”
殷雨:“恩,最近好像每次都来,做贼似的扒在墙后面看你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唔,也对,是你让他别来的。”
程锦年:“……”
监狱长怎么这么爱听墙角!
“所以,是父母的祭日?”殷雨指了指那个方向,继续问。
程锦年点头:“恩。”
两人沉默了会儿,殷雨对程锦年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道:“扫厕所去,顺便把馒头吃完再回来。”
程锦年:“……”
殷雨说着便走到操场中间吹了声长哨,狱警们开始召集犯人带回。程锦年被狱警押着扛起扫帚走到围墙边那个早就废弃了的厕所前,隔着高墙朝公墓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扫厕所去。
扫得大汗淋漓地出来后,程锦年把吃剩的半个馒头扔给了陪他扫厕所的小金毛,蹲下摸了摸它的小毛脑袋,问:“你叫什么?”
小金毛没名字,呜呜地叫唤两声,继续颤颤巍巍地站着低头啃馒头。
晚间,监舍里闷热难耐,程锦年在昏暗的灯下给老四念诗,书桌上是他从借阅室借来的书籍。他本想借一点气象学方面的书,但是几乎没有,只能借了几本诗集和一本笔记本上的手抄诗文集锦,不知是哪位前辈留下的。
老四在床上把自己扭成了麻花,表情十分痛苦。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程锦年问,“你干什么呢?诗不好听?”【1】
“哎,真不是,我就是……”老四像少女般手托腮,表情却介于呕吐和抽搐之间,“我连笔画超过十笔的字都写得费劲,知道的最有文化的词就是‘文采斐然’,所以……听不太懂,忒费劲了,这些人为啥总把车轱辘话来回倒腾说?”
“正因为听不懂,所以才要多读多看,继续……‘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2】”
老四继续保持着眼神呆滞微微张着嘴的一脸痴呆样,浑身的劲都不知该往哪用力,一拳锤在了棉花枕头上。
为了预防自己疯了,老四开始在床上闭着眼打坐,在程锦年读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睁开眼问他:“锦年,你觉得,中午那哥们有罪吗?”
程锦年抬起眉毛看他:“?”
老四:“我就是觉得,比他坏的人没坐牢,他却为了做一件好事而坐了牢。”
“没有专为坏人建的监狱,也没有专为好人建的世界,”程锦年抬眼看看他,故作惊讶道:“四哥,你是不是读懂诗了?”
老四瞪大了眼:“真的吗?!!”
没一会儿就到了熄灯时间,老四已经被诗文摧残地盘着腿歪在自己床上打起了呼噜。
程锦年爬上床准备躺下睡觉,刚盖上毯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凑到毯子上闻了闻:“?”
入夏后,7号统一换了薄毯,但是山里潮湿雾重,牢房里也不通风,几场汗出下来,无论盖什么都很快会泛出一阵酸臭的霉腐味。
不过程锦年手里这条毯子显然已经换过,是一条刚洗过的带着洗衣粉味的新毯子。
他爬下床把老四身下的毯子抽出来闻了闻,一股汗臭馊味儿立马扑鼻而来,程锦年被熏得往后一躲,使坏地将那臭哄哄的毯子端端正正给老四盖到鼻子下,老四梦里一个喷嚏就把自己喷得翻了个身。
程锦年捧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走到门口望了望,殷雨果然今天又在值班室。
“来一根?”殷雨踱了过来,倚靠在值班室外的铁门边。
程锦年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殷雨隔着两道铁栅栏扔过来的烟抽了一口,将烟圈吐了出去,悠悠道:“不知道监狱长还有偷偷给人换干净被子的习惯。”
殷雨:“……”
“不过老四的怎么没换,监狱长这么厚此薄彼,传出去,不太好吧。”程锦年好整以暇地揶揄他。
殷雨被一口烟呛得直咳嗽:“你倒是挺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
“难道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忽然,后面监舍某个粗哑嗓子传出一声大吼:“老四你他妈又大半夜抽烟,当心殷雨发现关你禁闭!”
可怜的老四为什么要姓“郭”……他猛地坐起,丧眉耷眼地环顾四周:“谁,谁叫我呢?!”
程锦年将手耷拉在牢门栏杆上,转头问:“怎么醒了?要继续给你读诗吗?”
“别别别,我梦游呢没醒。”老四吓得直摇头,翻着白眼挠了挠肚皮,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殷雨这回没憋住,也低着头笑了起来。
“他们还是挺怕你的,”程锦年说,“原来你会笑。”
殷雨撇撇嘴角,收起笑意。
程锦年指了指床上的毯子,道:“我替你保守秘密,请监狱长帮我个忙。”
监狱长抽搐着眼睑深深吸了口气,产生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套路……
午夜,禾禧SAMAR吧。
表演台上,李慧云正在唱一首英文歌,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客人认真侧耳听着,乐声缠绵悱恻,犹如盛满胥子湖的一池盛夏星光。
池程和霍晨曦几个月来难得一晚闲暇时光,坐在吧台边喝着酒。
霍晨曦问:“你说慧云为什么不去试试参加选秀比赛,唱得真不错。”
“她在这里边工作边唱才叫故事,去选秀了,故事就走到头了。不过如果她真想去,可以给她想想办法,但她从来没提过,可能在禾禧唱歌比较开心。” 池程灌下一口酒,问:“Chris真的走了?”
“恩……”霍晨曦道,“不过他会回来的,他们都会回来的。”
两人碰杯,酒里皆是你懂我懂的苦涩。
池程的手机忽然传来顾盼姿发来的消息,是她创立的电台“Alice52”的一个节目链接。
池程点开手机,进入了那个直播页面,音量开到最大。这天的主播是顾盼资刚签在Alice52的一个近期非常红的女主播,她天籁般的嗓音很快浸透了酒吧。
“好的,欢迎回来FM Alice52,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到了我们的例行点歌环节。今天给出的第一条祝福,是一个叫程锦年的先生,点一首歌送给他的爱人池程,他的留言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你瘦一斤就吃一个榴莲’……好吧,这可能是两位异地的恋人,这波榴莲味狗粮主播我干了。发来这条点歌留言的ID是‘阴雨蒙蒙’,那我们现在就选一首——Taylor Swift的《lover》送给这位叫池程的朋友,祝你们早日团圆,恩爱白首。”
霍晨曦惊讶地看着已经绷不住表情的池程,转身朝李慧云和乐队打了个手势。台上的音乐顿时停了,池程的手机里传出了Taylor Swift的美妙歌声。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we always be this close
Forever and ever
Take me out
And take me home
You're my, Lover 【3】
迷人浪漫的歌和光都一头撞向了胥子湖的上空,黯淡的苍穹下,音符忽然震碎,分裂又聚合,拼出一条耀眼的星光桥,一路拖着闪亮的星芒投向玉穹山寂静的山间。
池程翻涌着热泪张开双臂飞向空中,战战兢兢地站了上去,生怕脚下的星光骤然消失。
他一步步靠近着,往前看向漆黑的尽头,那里的程锦年正坐在铁窗里的水泥地上,微笑仰头,安静地听着不远处值班室隐隐约约传出来的音乐声。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爱得纯粹孤傲,浑身是胆,在品尝过撕心裂肺后仍然愿为心爱的人孤勇一战,哪怕只是为池程换一个快乐得近乎癫狂的夜晚。
【1】《死者葬礼》艾略特
【2】弗朗索瓦丝·萨冈《写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
【3】Taylor Swift《lover》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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