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Jerry瓜瓜

4、低眉

　　一阵敲门声，很急促。卫沧刚起床，连简单的洗漱都未来得及。他想，这么早是谁啊？

　　木门打开，张二出现在眼前，他有些惊讶，“张施主......有事吗？”

　　张二脸上挂着些焦虑，“息儿......他......昨夜还没回来。”

　　“息儿是贵公子？”

　　张二连连点头，“昨天.....昨天，师父去家里说刚刚认识息儿，我就想着来师父这里，看他在不在？”

　　卫沧原以为张二是没心没肺的人，不会担心孩子有没有回家，原来父亲终究是父亲。他让张二先到屋里来，给他沏了茶。

　　张二似乎无心喝茶，这种事情谁遇上了，谁还有心情喝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开口问：“那......师父有没有见到息儿？”

　　卫沧摇头，“自从那天他离开之后就不曾见过了。”

　　张二有些失落，他站了起来，“那就不打扰师父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张施主不妨再坐一坐，有些事情想问问，或许能够找出些线索。”卫沧坐在桌前，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张二转过身，“真的会有线索吗？”

　　“张施主平日里对令公子又打又骂，今日怎会如此着急？”

　　张二轻轻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唉！师父是没有孩子......罪过罪过，我嘴拙，师父还不要介意。”

　　卫沧轻轻摇头笑道：“无妨。”

　　“哪个当爹娘的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平日里对他......”他顿了顿，“那是恨铁不成钢！一个男孩子那样，让我这个当爹的脸往哪搁？”

　　“可他还那么小呀......施主是不是急了些？”

　　张二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承认有时候确实是我不对......这些年，郁郁不得志，想必师父也听说了。”

　　卫沧点头，他没说话，就坐着听张二把心中的苦水都倾倒出来，等张二说完后，他才开口说：“只问施主一件事，猫妖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卫沧语落，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他不该这样问。

　　正当他要为自己刚才的话解释的时候，张二却先一步说：“要真是猫妖，生出来的时候我就把他捏死了，哪里还到今天......难道师父相信这些流言蜚语？”他终于抬起了他的眼睛看着卫沧。

　　这一问倒是把卫沧问得不知如何应答。

　　“施主想多了，贫僧只是随口问问。”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门口跑过，似乎有一波人群也跟着脚步声跑了过去。卫沧和张二对视片刻，也纷纷起身走到门口。

　　张二拦住卖豆腐的陈叔，“陈叔，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往西头跑？”

　　“哟，张秀才怎么会在卫师父这里......你们还不知道吧，喏”他的手指着对面杨大娘的香火店，“又死一个，尸体在紫金寺后山的荒地里发现了。”

　　卫沧眉头轻轻一跳，张二倒吸一口凉气。

　　听陈叔这么一说，张二显得更焦急了，两天内两条人命，他感叹道：“阿弥陀佛，紫金寺可是佛门圣地，这怎会？”

　　“尸体是后山发现的，已经不是寺里了......”陈叔凑了过来，又是卫沧熟悉的那副小巷里大爷大娘们共有的搬弄是非的样子，“又是一样的死法，脖子上是猫爪印呀！”

　　张二看了看卫沧，不知道在他心里此时此刻该如何想，儿子失踪，巷子里两条人命还都是猫抓脖子流血而死。卫沧不看他，头偏向西面，看向远处的紫金寺。

　　陈叔匆匆忙忙跑去看热闹去了，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细节。张二有些魂不守舍，踉踉跄跄地朝着街东走去。临走前，卫沧答应他，一旦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他。

　　卫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有些辛酸，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世。

　　他把书屋门上了锁，便到紫金寺去了。

　　尸体已经从后山搬到紫金寺的大院里了，大门已经被几名官兵封锁了，门口还有围观的群众伸头朝里面望去，议论纷纷。

　　卫沧就站在人群生活，因为高处很多人一个头，所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官兵身后院子里的尸体，和王婶的死法一模一样。

　　一个身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冷峻的眼神锁死了那个身影。没有任何其他人看到，身影向后山跑去。似乎是发现有人看见了他，所以匆匆忙忙撤离。

　　卫沧走向后山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寺里，没有人注意到他。

　　通往后山的石阶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紫金溪潺潺的流水声在耳畔响起。黄昏时刻，一切看着都昏昏暗暗，模糊不清。

　　一个身影从树林钟飞了出来，一双利爪扑向卫沧。

　　卫沧弯腰躲了过去，他站起来，却看不到刚刚那个身影。

　　“阿弥陀佛，孽障还不出来！”卫沧说得平静，却极有力量。

　　只听远处一阵狂笑，“秃驴！拿命来！”

　　一阵狂风卷来，卫沧双掌合十，像极了世外高人。他轻轻一跃，站在了一棵大树的枝头，他看不清那畜生的样子，大概是个猫脸人身。

　　他把玉珠扔了出去，一道金光打向猫妖。

　　猫妖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柄青铜长戟，卫沧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东海昀阳真人当年在昆仑山寻的法器，长七尺五寸，矛长八寸，旁生的横刃雕饰着龙纹，凝重而带仙气。

　　“畜生，你怎会有昀阳真人的云龙长戟？”

　　“废话少说！拿命来！”只见猫妖握紧长戟，风随他起，卫沧宽大的袍子在风中起舞。

　　卫沧五指张开，一柄金色的锡杖出现在他手中，昏暗的天空下，那柄锡杖却还闪着金光，就像遥远而深邃的星辰。猫妖自然不会认识这柄上古的法器，因为法器现世的时候，天下都还是洪荒之地。

　　卫沧就算被贬下凡，法力不及从前的零头，可是猫妖却还不够格和他打斗，即使他拥有云龙长戟。

　　长戟随风而来，直指卫沧的眉心。卫沧手中的锡杖轻轻一震，一道光波冲了出去，长戟自然是抵挡不住，被光波打了回去。

　　猫妖再次握紧长戟，踏风而来，卫沧要的就是他亲自来，他要看看猫妖的面孔，可是猫妖接近的时候，他却失望了，完全是一张猫脸。

　　长戟再次近身，卫沧一跃而起，跳到了猫妖身后，一掌打了过去，猫妖大叫一声，便被击落在树林中。

　　“你是打不过我的。”他一只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竖于胸前，声音和他人一样冷，似乎看透了这人间的一切。

　　“喵喵”树林里传来两声猫叫，随后是一阵咳嗽声，想来卫沧那一掌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

　　又是一阵狂笑，“秃驴，今日我打你不过，但是当年之仇我必要找你算账......咳咳......公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他还那样年轻！”说罢，声音便消失了，朝树林里逃去了。

　　卫沧跳回石阶上，他不明白猫妖的话，当年之仇？在卫沧无尽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仇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谁是谁了。

　　卫沧沿着小径下山，走到紫金寺门口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少了很多，他把头向着寺里探去，里面应该是杨大娘的家人，哭哭啼啼，几名仵作站在一旁，互相说着些什么。

　　卫沧没有停留太久，回到书屋便关门打烊了。

　　他已经确定了今天和他交手的猫妖并不是那个孩子，所以传说是假的。孩子的失踪似乎来得很巧，难道是有人计划好的？

　　看来这件事只能暂时这样放一放了，明日他离开江宁府到景州去拜会一位老朋友，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

　　轻轻的几声敲门声，卫沧心想，今日来客还不少。

　　起身开门，他有些惊讶，“息儿......”孩子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卫沧。

　　看来孩子出走的这几天饿坏了，他说那天被嘲笑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学堂后面的破房里。他害怕大家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他。

　　卫沧给他做了吃的，坐在一旁听他讲。

　　卫沧摸摸他的头，“息儿，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了，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替代。”卫沧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些话和小孩子说有什么用，他始终不懂。

　　在孩子的心里始终有那么敏感而又柔软的地方，一刺就不行了。

　　最后，卫沧告诉息儿，只要他难受了都可以来这里告诉卫沧，当然快乐了愿意和他分享也可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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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团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在山林中走着，刚才和尚的那一掌险些要了他的命，能够活着走出来已经是自己命大了。

　　十年了，他等待了十年，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与和尚一战，可是今日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他没想到和尚有如此高的修为。

　　苦修十年，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他不甘心。

　　回忆将他带回十年前，公子的郁郁而终，他始终相信一定是和尚，一定是和尚害死了公子。

　　白团经此一战修为估计要大减了，又不知要多少年他才能再次找和尚寻仇，可是无论多少年他都愿意等待。

　　山林中一声凄冷的猫叫，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