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管局和阴司所》南雨北风

32、落定

　　海底涌上千万水珠，水滴凝结成冰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它们形成一条随风舞动的缎带，缠绕上地通的身体。束缚他的锁链复又回归，一切尘埃落定，大战之后，是永久的封印。
　　深海之下，八卦阵法出没，随着上古的恶妖一起，永坠海底，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暗色。
　　那是只有神灵能进入的海域，从此，再无人打开封印，神魔之战后的人间，再无意外。
　　曲归来能清晰的感知到一切结束了，因为她感受到空气平静了下来，不再充斥着方才火花四溅的焦灼危机感，一触即发。压抑的气息消散，四周环绕的是一种清新的让人清醒的味道。
　　就在舒适的环境中，忽然间，她有了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事情逐渐清晰，她无法置身事外，强迫自己去回忆刚才经历的所有。
　　好像是她把妖怪放了出来，酿成大错。而且她还知道了很多事情，她不想知道，可偏偏被她知道了。
　　知道越多的人总是死的越快，古人诚不欺她，多少人的教训。
　　李仁善杀完蛟妖的下一个，估计就是她了。
　　怀着忐忑的心，她站在原地等待李仁善的到来。心情几番大起大落，心跳加速，慢慢呼吸急促。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等到真正面对时，早已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很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气势。
　　如果一位神灵要追捕你，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等李仁善站到她跟前，她很平静的问：“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李仁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走过漫漫岁月的神灵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屈服，挣扎过后，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释然。
　　“不，我试过很多种方式，都没办法完全杀死你。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过去，我杀了你千世万世，再杀下去也毫无用处。”
　　“你死后进入轮回，于我并无益处。”
　　“我所求的，是你重新融入我的身体，找回完整的力量。我要让你不再怨恨，让我充满血色的成神之路，变回圣洁的正轨。”
　　他定定的看着曲归来，眼中满是缱绻，柔情无限，“地通也许也想到了我所想，若真如此，他该也告诉你了。”
　　曲归来心底升起一抹不好的预示。
　　李仁善道：“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杀死你并不能收回力量。天道想让我与自己和解，但与你的生生世世之中，我这一路都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无法与自己和解，又是沾满血腥的一路，注定无法成神。”
　　曲归来屏住呼吸，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她已经猜到。
　　“所以我决定，爱上你。”
　　曲归来，“！”
　　果然，她没猜错！
　　不得不说，他和蛟妖不愧是一个蛋里生出来的，脑回路完全一致。
　　她嘴角抽搐，提醒道：“曾经你都挺爱我的。”
　　爱到最后，总是一剑杀了她，可谓是永生永世的杀妻证道。她是真的倒霉，一直在当杀妻证道剧情里的那个妻子。
　　李仁善沉声，“不，过去的每一世我都在装□□你。而你只能傻傻的被骗。”
　　兄弟，龙神，这话说的很欠揍啊。当渣男是很光荣还是咋地？
　　“所以这一次，我打算真真切切的爱上你。”
　　他说的真情实感，曲归来也认认真真的考虑。
　　被一个准神灵宣布要爱，可不得好好做下心理建设？
　　千算万算，她都想过她上辈子是不是哪个鬼差还是大妖投胎了，没成想，竟然是龙神大人的蛋壳。
　　怎么着？现在是能躺平？
　　他都说要爱上我，要对我负责了，不立马原地躺平，是不是很辜负上苍突如其来的厚爱？
　　神不愧是神，连他的蛋壳都能成精。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蛋壳。
　　只不过，他爱上她的条件，是要把她收走。过完这辈子，再也没有下辈子了。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至少，曲归来在前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一直以来，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从入职阴司所后，她知道了死后的世界，于是一直在期许百年后在阴司的日子。她想当个咸鱼，在活着的时候把死了的那份也努力掉。
　　她矜矜业业的干了这么久，突然有一天，又有一个人告诉她，你只剩下这辈子能活，得到的唯一好处是神灵的爱。
　　天晓得神灵的爱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唯有当诺言化作实质性的好处时，才能让人切身感受到快乐。
　　不知道的时候倒是无所谓，可一旦知道了，甚至还期待过，忽然又要被收走。这种感觉，委实不好受。
　　思考良久之后，她抬头，居然给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答复。
　　“其实我对下辈子也没多大执念，如果你能把我这辈子安排明白，我倒是不介意过完这一生就此消失。下辈子的我那还是我吗？我又不能感受到下一世的快乐。说起来，这一生死后，无论是转世投胎还是被你收回，对现在的我都毫无意义。”
　　“我并不是从此消失，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无论是作为一个蛋壳，还是作为一个人，对我而言无所谓。生命有不同的载体，这一秒的我和上一秒的我，下一秒的我都不一样，为什么总要纠结过去，纠结未来？我想要的，就只是此时此刻。现在站在这里说话的我，才是我想成为的我。”
　　“赵一总说人不能一直做人，天道循环，总有不做人的一生。既如此，做你的蛋壳，成为神灵的一部分，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
　　李仁善挑眉，很诧异她能有此番见解。
　　“我听赵一说，你很憧憬死后地府的待遇。”
　　曲归来豁达的哈哈一笑，“都是忽悠他，逗他玩呢。人嘛，还不就是一天天过去？老期待着未来，虽然说有点盼头，可不就忽略了当下？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是你的人生，可你却似乎愿意置身事外。”
　　言毕，李仁善郑重承诺她，“若是只此一生，我愿向你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倾我所能，我将爱你。”
　　曲归来微微一笑，伸出手。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