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永远》树小树

14、第十四刻

　　第十四刻

　　**

　　阮初叹气，站起来慢慢吞吞拍着身上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同学倒是比她心急，手就这么抬起来随便扇了扇，压根儿也没碰到她的裙摆，口中却已经在相当积极地催促着了：“好了好了，干净了，赶紧去吧。”

　　阮初突然有种参加高考被父母送进考场的错觉。

　　出了婚宴厅，监考老师，哦不，周憬岩才淡声道：“柯娇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嗯？

　　“她又怎么了？”

　　周憬岩微迟疑，“你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阮初一脸狐疑地进了休息室，在看到柯娇脸上明显的沮丧表情后变得更加茫然了。

　　“怎么了？”

　　柯娇无力地垂着眼睑，口中低喃：“我太难了。”

　　阮初转着棒棒糖的手倏然顿住，眼前这一幕：洁白的婚纱，落寞的新娘……

　　要人不想歪根本不可能。

　　“江林呢？”

　　柯娇哀哀戚戚地抬起眼睛：“去取胸花了。”

　　阮初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呀？”柯娇却不同意她的说法，继续怨气冲天，“我迎宾礼服都穿不上啦。”

　　原来是这事。

　　阮初走到衣架前拉了拉挂在那儿的长裙，“这条吗？”

　　柯娇扁着嘴点头。

　　“之前没有试过？”

　　柯娇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废话呢？怎么可能没有试过。没试过我哪敢拿来做迎宾礼服。”

　　阮初见她这副气急的模样，倒是乐得抱臂咯咯直笑，“婚礼当天骤然发胖，总不会是因为中午那几片梅菜扣肉给害得吧？”

　　柯娇表情稍显古怪，“好吧，我承认，这裙子本来就有点小，可我以为自己减减肥能穿上来着……”

　　阮初头一次这么服她，“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裙子穿不上？还是拉链拉不起？”

　　柯娇揍她的心都有了，“拉链拉不起。”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让我妹去买别针了。”

　　阮初愕然：“买别针有什么用？”

　　“用别针扣着，至少不会垮下来嘛。”柯娇倒还振振有词起来了。

　　“……”

　　“你想说什么？”柯娇愣愣地看着她。

　　阮初犹豫着：“你准备一会儿整个人贴着墙站是吗？”

　　柯娇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那还买别针？”阮初有些哭笑不得了，“除非你全程不要让人看见你后背，不然所有功夫都是白费劲儿。”

　　“所以才让你来想想办法嘛。”柯娇一脸认真，“你快帮我想想，要怎么弄才能把后背完美挡住还不违和。”

　　“披肩？”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解决思路。

　　“不行不行，大热天我披个披肩，太奇怪了。”惨遭否决。

　　“把头发放下来。”第二个解决方案。

　　“头发没那么长，肯定还是会露出来。”又被否。

　　“……”没辙了。

　　柯娇目光恳切：“再想想？”

　　阮初咬唇，“放弃礼服，直接穿着婚纱去迎宾。”

　　柯娇坚决抵抗：“我不要。今天所有裙子里最好看的就是这一条，我一定要穿上它。”

　　阮初正色：“那就只能像灰姑娘的两个姐姐一样，上刀子割肉了。”

　　柯娇垂眸不再言语。

　　阮初这下比她还愁，这家伙把她叫来，摆明了就是不解决问题不让她走嘛。

　　摇着头将裙子取下，坐到一边开始仔细研究。

　　柯娇也不敢过去打扰，只能等着她主动开口。

　　“你眉剪呢？”

　　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她出声，柯娇忙凑上去询问：“你要怎么弄？”

　　阮初把裙子摊平在腿上，给她指了指胸襟正中那一块，“你看这里，我觉得这条缝应该是可以拆开的。只要把这里拆开，后面就会放松一些，拉链应该就能拉上去了。唯一的问题是拆开后裙子的领口会有点低……嗯……你有带抹胸吗？”

　　“有有有，敬酒服里面那件丝绸小吊带不就可以当抹胸穿吗？”

　　“那就这样办？”

　　柯娇忙抱住阮初的肩膀蹭了蹭，“你怎么这么机智？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你损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嘻嘻嘻。”

　　十分钟后。

　　阮初把裙子递给柯娇，“试试看。”

　　再五分钟后，柯娇换了衣服出来，“怎么办？我觉得改动以后更好看了。”

　　阮初无语。

　　……

　　刚出休息室就遇上江林和周憬岩，两人正在捯饬胸花，看样子是别了半天也没别上，两个大男人脑袋凑到一起，四只手也挤到一块，那画面看起来真是要多笨拙有多笨拙。

　　阮初觉得自己今天的身份，没准就是一个“危机公关”。

　　走过去拍了拍江林的肩，“我来吧。”

　　江林把胸花递给她的同时也还问了句：“娇娇裙子穿上去了吗？”

　　“嗯。”

　　“厉害啊。”人已经进到休息室去了。

　　阮初转回头，捏着小针往周憬岩西装领子上戳，可那根小针却有它自己的想法，愣是不肯屈服于他人的操控。

　　“什么时候醒的？”

　　两人靠得太近，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头顶，让她突然生出了一点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此刻也还身处于那间酒店卧房。

　　“你是不是也上去睡了一会儿？”阮初淡然发问，可脸上还是有点热。

　　“嗯。”

　　“……走也没叫我。”

　　“叫了，你没醒。”

　　阮初直直看进他的眼里，“我是不是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周憬岩摇了摇头，眼神认真却不加掩饰，看上去晶晶亮亮，在那份清透中又蕴含｜着些许的温情。

　　阮初的脸又烧了起来，忙掩饰着低下头去弄胸花，可摆｜弄了半天也还是没扣上去。

　　她没来由地恼火起来，“我帮你插口袋里算了。”

　　“好啊。”

　　阮初愣了一下才抬眼去看他，这人倒好，目光虽落在她脸上，表情却是一副任凭你处置的模样。

　　“周憬岩……”默了半晌，小声叫他。

　　“怎么？”还是这句像是口头禅一般的问话。

　　阮初在心里掂量着，思考着，最后心一横，取出口中的棒棒糖，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周憬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把头往后撤，看起来是很不经意，但让阮初感觉起来那就是很刻意地躲了一下。

　　未至盛夏，可窗外阳光普照。

　　两人就站在一扇窗前，一低头就能看到落在脚边的光束，空气中细小的灰尘在当中清晰可见。

　　阮初记得先前有看到一颗灰尘在浮动间就要落上她的脚腕，不知道它有没有成功，突然就很想弯腰下去检查一下。

　　踮起来的脚跟落回地面，棒棒糖也重新叼回嘴里。

　　她笑嘻嘻的，也一字一顿的，“我们继续别胸花吧。”

　　说完又低下头去给他弄胸花，还是像之前那样，小针刺进衣料，可就是探不出头，阮初只好用食指压上去，接着大拇指一顶，小针从下面刺了出来，可力量控制得不当，针尖也扎进了手指。

　　她下意识缩了缩，然后手指一勾，把小针顺利卡进弯扣。

　　“好了。”

　　她搓｜着手指退后，顺带着还帮他把花扶正。

　　“扎到手了？”他问。

　　“没事儿。”她还是那副笑笑嘻嘻的样子，“我回去了，你忙着吧。”

　　正要走人时，却被他拉住手腕。

　　周憬岩盯着她的嘴唇，眼神幽深。

　　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推身后那间休息室的门。

　　门没推开，他又拉着她往另一间走。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意识不到他想要做什么。看他一步快似一步，她忙用手抓｜住了一旁的窗框。

　　周憬岩这时已经推开了一件休息室的门，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进去说。”

　　她一只手还紧紧扒拉着窗框，“我不。”

　　“不什么？”

　　“不进去。”

　　周憬岩被她逗笑了，“你刚才的劲头呢？”

　　不提刚才还好，一提，她瞬间炸毛，“你刚才躲我了！”

　　“……”

　　“明明是你勾引我，我亲你你还躲我。”

　　“阮初。”

　　“……干嘛？”

　　“进去。”

　　休息室背光，门被关上，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

　　周憬岩握着她的手指仔细查看，也不知道在这么黑的房间里，他到底能不能看见那个根本不能称之为伤口的伤口。

　　阮初使了点劲儿才将棒棒糖咬碎，糖块散布在她的口腔之间，又是喀嚓几声，碎片彻底变成粉末，可还是有一小部分固执地粘在了她的臼齿上。

　　舌尖没来得及将它们勾下，塑料棒已经被人拿走。

　　再接着，周憬岩扶着她的后背，倾身吻了下来。

　　阮初使坏，在他将将要亲上来的时候把头一偏，亲吻落在了脸颊。

　　他低低的笑声在耳旁响起，“这么记仇？”

　　“还你的。”

　　他退开一些，用指头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而后将修长的手指滑入颈后。

　　他在猝不及防间吻了下来，一只手从她的衣摆探入，指尖压上她后腰的凹处。

　　阮初很轻地推了他一下，却因此被他抱得更紧了些。

　　无奈只能抱紧他的手臂，依着他的力道轻轻回吻。

　　最后，他的气息在她唇边徘徊。

　　“回去把外套穿上。”

　　说完，他轻叹一声，下一秒又是一个温柔和顺的吻，只轻轻碰触了两秒便彻底分开。

　　“衣服和裙子都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