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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今日明亮的阳光扫除深秋的萧瑟,湛蓝的天际白云悠闲,偶尔暖风拂面,疏朗而轻和。

      路士奇这场寿宴办得隆重,亲朋好友、他的学生们,相识的人,本镇乃至邻镇的秀才童生们多数皆来祝寿,已近晌午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都坐在主桌周边几桌谈笑风生。

      给寿星公拜寿之人络绎不绝,而坐在主桌四周的他们基本不会多分眼神来瞧这些村民,此刻一声‘且慢’犹如平地惊雷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再观望遍他们才发现说话之人是秀才娘子的娘家侄儿钱丰年。

      路书勤接话:“四表弟,怎么了?”

      这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挑高,一身张扬的锦袍,他折扇轻摇,指向李云嗤笑:“这个是李里正家的姑娘吗?穿戴得倒真不把自己当乡野村姑。”

      明晃晃的讽刺叫李守礼和李云这对叔侄俩同时从喉咙里生起股邪火,没见坐在主桌上的路甘露穿戴得才花里胡哨呢,难道这位不是乡野村姑?

      但好歹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叔侄俩都咬咬牙忍住了,身为里正的四叔爷李用笑着站上前一步解释:“钱少爷,这娃是我二堂兄家的,十二年前离村去给富贵人家当奴婢了,刚赎身回村里来。”

      “原来是在县城里待过了,怪不得一个村姑都敢穿得这么花哨。”钱丰年昂起下巴道:“既然当过丫鬟了那正好,我身边还缺个使唤奴婢,今晚就跟我回县里吧。”

      众人面面相觑,四叔爷都没法帮忙接话了,李大为眼冒精光立即抢话:“钱少爷,我是这丫头的叔叔,你能看得上我们家草丫那是她三世修来的——哇——”

      屁股骤然吃痛,李大为被踹得差点摔个狗吃屎,捂住屁股、愤怒地转身,这破侄女还伸长着右脚,李云冷笑声:“要不要我再踹你两脚?”

      李大为怂了,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鲁氏被气得心口疼,这死丫头还敢当众伸脚踹叔叔,那么多人看着咋瞒得住?而路有酈和李守礼甚至五叔爷他们都觉得,李草丫她不想嫁人了是吧?

      路书勤走到表弟身侧小声提示:“她叫李草丫,自己改名叫李云,从小野性难驯,打弟弟打小叔打村里人是家常便饭,正因为脾气粗暴才被她家里卖掉。”

      闻言,钱丰年非但没退却反而生出一丝兴味,扬声轻蔑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奴婢?”

      李云无语:“我为啥要愿意?”

      “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知道,咱们村秀才老爷岳家的少爷,你家以前是咱们镇的第一大地主,很多年前就搬到县城里住了,现在在县里做富商。”

      “既然知道你还敢不愿意?”钱丰年挑逗道:“本少爷还没娶妻生子,你要是伺候得好,我可以升你做通房,将来你如果再生个一儿半女,你就能做姨娘,一辈子荣华富贵。”

      其他人:“……”

      路士奇侧头看向他的娘子,钱氏睨丈夫一眼,又看向她的兄嫂,见她大哥大嫂都稳稳当当毫不在意,心中叹口气。

      反而曹氏和路来礼以及路甘露紧张得多,外人不知道,钱家这回来吃寿宴还有相看之意,他们两家在撮合这位钱小少爷和路甘露,没意外今年能定亲的!

      路来仪给父母兄妹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们无需在意,这钱少爷明摆是在逗闷找乐趣。

      李柱信以为真,瞬间激动了,紧紧拽住姐姐的手腕说:“二姐你可不能犯糊涂,要是这种好事都往外推,咱们家太爷爷太奶奶都要被你气得诈尸了,二太爷都要被你给气死的。”

      被点名的二太爷和他的儿孙们真说不出来是个啥心情,但至少看得出来这位钱少爷更像在捉弄人。

      “对对对,草丫你赶紧的答应啊。”李大为顾不得屁股疼痛赶忙凑上前劝道:“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瓜都不会不要,你想想只要你答应,咱们全家都发达了。”

      李云想甩掉李柱奈何他抓的太紧甩不掉,于是伸出右脚狠狠踹过去,正中李柱大腿根部,疼得李柱抱着大腿差点飚泪,李大为见此怂怂地再退开。

      一众父老乡亲学子童生秀才们可算开眼界了,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娃,费娇忽然有些理解李大为怎么会怕这侄女了。

      鲁氏怕这丫头再胡来,急忙去拉住她,只是依旧被推开了,连李菜丫去拉也被推开了,李云抬脚往前走到他们桌前,把在座每位看过一遍再看向钱丰年。

      “荣华富贵这四个字谁都会说,可话是虚的,拿到手的东西才算真实。想让我跟你,我们得先谈好条件,第一,我直接做姨娘,庶长子庶长女都得我来生。

      第二,你这房必须由我来掌中馈,你将来娶的媳妇就当花瓶摆着吧;第三,你得给我一间铺面百亩良田做嫁妆,我要做贵妾并且身契握住我自己手里。”

      李云抬抬下巴,调侃道:“怎么样啊钱家小少爷,你能做主吗?要是你没有能力做主,你还是把荣华富贵这四个字收回去吧。”

      “……”

      “狮子大开口都没有李草丫这样的。”路有酈跟他二哥吐槽,路有余不予评置,黝黑而平静的脸庞实在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李大为和李柱眼神交流好几回,真能拿到当然好,但他们都觉得这要得太多太狠了,弄得不好反而会把事情弄吹了,但为避免再被揍,他们也不敢凑上前劝。

      五叔爷则对他哥赞叹道:“这丫头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了,看看,半点都不怯场,没丢咱们老李家的脸。”

      “是太不怯场了。”四叔爷叹气:“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脸皮这么厚的乡野村姑,当过奴婢还敢这么大言不惭,钱丰年被逗乐道:“哎~你叫李云还是李草来着,你给猪鼻子里插过葱吗?”

      猪鼻子里插葱——装象!

      这已经是更直白的嘲讽了,只是庄稼人或者说目不识丁之人未必能听得懂,首先一点,村里人没见过象自然更甭说能知道猪鼻子里插葱装象的含义了。

      散碎的笑声从临近几桌当中传出来,路士奇微微皱眉再看向他的娘子,钱氏轻轻摇头,微不可察地叹气,她知道这侄儿不愿意娶农家女为妻,只是被嫡母压制着没办法,心中不痛快便想寻些乐子。

      路士奇又瞟了眼妻兄,见对方仍然稳如磐石,他亦在心底叹息声。

      李云抿着唇没说话,李守礼悄悄问他二哥:“咋的又扯到猪身上了,他到底啥意思?”

      他们这边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没听懂,纷纷看向李守信,李守信亦不愿意多生事端,淡笑道:“钱少爷说笑话呢。”话落,他上前几步作揖道:“小子乃本村童生李守信。

      钱少爷,侄女无状,小生代为赔罪了。今日乃老师五十寿辰的大喜之日,还望钱少爷念在老师过寿的份儿上千万海涵,莫与之计较。”

      路士奇在镇上学馆授学,李守信曾在学馆求学多年,当然能称一声老师。

      “是啊,丰年。”路士奇面向儒雅,鬓有白发,身着绸缎面料的文士衫,在这乡野间显见地凸出份乡亲们高望莫及的富贵,他笑说:“草丫这孩子从小脾气冲,刚才的话实乃无心,你给姑父个薄面,不要计较了。”

      “姑父都出面,我当然得给您面子,只是这个村姑长着嘴巴用得着别人替她赔罪吗?”钱丰年冷哼:“让她自己赔罪,直到本少爷满意为止,我就不计较了。”

      所有目光齐看向李云,见她半响没反应,鲁氏气得冲过去在二女儿后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李云总算开口:“你想怎么样?”

      “跪下给本少爷磕几个响头!”钱丰年抬高下巴斜视之:“你当了十几年的使唤丫鬟,给主人家磕头是家常便饭,就给本少爷表演一番看家本领吧。”

      遏制不住的喷笑声四溢,路士奇想劝:“丰年——”

      “姑父,我已经很卖您的脸面了。”钱丰年打断他,提醒道:“您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你家长工冒出来说要给学涯表哥当姨娘还得要掌家生长子,你和姑母能一笑置之?如今我只叫她磕头而已,做奴婢还会没下过跪磕过头吗?这对她有什么难?”

      路士奇哑然。

      在场诸人顺此思路考虑竟然许多人都觉得能理解,李云没有动作,李氏族人中逐渐冒出声音来叫她赔罪,五叔爷和李守礼他们觉得钱家欺负人却也说不出句相帮的话,钱家财大气粗有钱有势,他们唯有低头。

      这便是弱者的悲哀,更是身在弱势却顶风强出头的悲哀。

      压迫声渐多可李云依旧没有动作,李柱都怒了,顾不得会被打的后果骂道:“二姐你还愣着干啥,就像钱少爷说的你做十多年奴婢还不会下跪磕头吗?你那么不懂事得罪钱少爷,当然要磕头赔罪啊,你还不愿意是想害死咱们全家吗?”

      反观李大为却与他的父兄和二侄儿李桩般没开口,甚至还拉住他娘刘氏,这种时候有的是族人会压着那破侄女屈膝,用不着他们,免得被李云记恨事后报复。

      鲁氏都忍不住道:“草儿你就弯弯膝盖吧,总是咱们有错,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李云侧头看向她的亲生娘亲,目光有厉锋如尖刀,鲁氏被看得心头发憷,正要说话时突兀地响起一道深沉男音:“如果她不肯,又怎么样?”

      这与众截然相反的响声叫在场所有人都怔了怔,循声望去,话此声者是路有余,路有余把他女儿交给岳母,再重申遍:“倘若李云不跪又如何?”

      李云眼底染满难以置信,全然没想过路有余会在这种情况下为她出头。

      路有酈头疼:“二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刘兴小声对路春杏嘲讽道:“你二哥当真对李草丫情深义重了。”

      “你,路有余?”钱丰年自然认得路有余,他好笑道:“你难道想要为这奴婢出头吗?你能有本事在本少爷面前替人强出头?”

      “没想逞强,只是觉得同病相怜,眼前之景叫我想起九年前我被至亲们逼着上战场送死,当年与今日又何其相似!”

      路有余满脸冷漠地看向他的长兄:“都是同个爹娘生的,都是泥腿子出身,偏偏只有我受尽压榨逼迫,你们却肆无忌惮恣意快活,凭什么?

      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我就上县衙找县太爷聊聊九年前你们是如何枉顾朝廷征兵时要求男丁需年满十六岁的律法、硬逼着当时还未满十六岁的我上战场!”

      “路有余!”路来礼猛地站起来,破声大骇,在场这么多人尤其是路家众人都被吓到了,只听路有余当众宣告——

      “这么一点逼迫就难以忍受了吗?那你们想过当年一再逼迫我乃至要逼我上战场很可能是去送死时我有多难受?”

      路有余冷冷地笑了,高声道:“做什么孽得什么果,既然我不痛快,大家都别好过了。此事到此为止,否则咱们路家人全在泥地里刨食吧。”

      这几年村里人都看出来了路有余可不是个受能欺负的,场面顿时僵住,一时无声,连围在土灶前颠勺炒菜的厨师们都暂且停住了。

      “哈哈哈!”很快,钱丰年大笑起来,蔑视道:“你说征兵时你尚未年满十六岁就是吗?我还说你是坏心眼见不得兄弟姐妹们过得好故意扯谎呢,你看县太爷能信你,还是相信路家其他所有人和路家所有的亲戚们?”

      “钱少爷所言正是!”路来仪率先出声赞同道:“九年前征兵时路有余已经年满十六岁,他从小就是个坏胚子,最见不得旁人过得比他好,谁过得比他好就想使坏,”

      “好啊,那就试试!”

      路来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有余打断,他满目狠光,真似有和家族决裂之意,只是他还没撂下更多的狠话亦被打断,李云喊他的名字:“路有余——”不过她话锋一转又叫路有酈:“请你帮个忙行吧?”

      路有酈防备地看向她,没说话,李云撇嘴道:“知道我与你就是泛泛的同乡之谊,我又没想让你干啥,只想请你帮忙把主桌上那碗补品端到你岳母面前,这么个举手之劳的小忙不算为难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补品有啥古怪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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