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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黑夜,火光,地牢,阴冷的风如同死神一样收割着身体的温度。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被绑在地牢里,红盖头被粗暴的扔在地上,被传遍四肢的酸楚和痛苦折磨的瑟瑟发抖。

      蒙着面巾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摩擦拳脚朝她走了过来。

      陈其姝死死的掐了手臂,强迫自己意识清醒。

      他用面巾遮住她的眼睛,粗暴的扔掉满头金玉珠翠,捏住她的脸。

      “呵,你就是陈三。”男人发出不屑的笑声,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知道你死了,他会不会来救你。”

      黑暗中,她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痛苦被放大,她只能被动的承受。

      她好疼……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今天……

      人生,就这么被毁了,短短二十年,零落化作一缕幽魂。

      意识迷糊,她狠狠的咬上了舌头。

      与其被面前的人虐待至死,还不如她行了断。
      她狠狠的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一股剧痛笼罩住了她。
      恍惚间,她感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来到身边,紧接着一阵温热的液体溅起,身前的男人停止了动作,不远处传来人头落地的声音。

      接着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其姝,小桃花,再坚持,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回家。”男人的声音喑哑,解开眼罩的手抖成了筛糠。

      她不由得放松了牙齿,然而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源源不断。

      她就要死了,死在他怀里。

      他用粗粝的指尖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与血水,那些素来说不出口的肉麻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从男人的嘴里跑出来。

      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皮,月光下,年轻英俊的大将军身负重伤,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三儿,小桃花——”顾铮轻轻的唤着她。
      “我来迟了,你受了好多苦。”

      她半昏着,渐渐的,她已然听不见男人在讲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嘴不停的动啊,动啊,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却像燃烧着火焰。

      她用力的扯出一个笑,笑容里却满含悲戚。

      “小桃花,如今就是闯鬼门关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他用力的抱着自己,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感受到女人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冷下去,男人决绝的说道。

      ****

      陈其姝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热起来,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犯疼似的,她连睁开眼皮都嫌累。
      无视了在一旁叭叭叭的丫鬟,陈其姝罕见的允许自己违反一会儿规矩,发一回呆。

      她定定的透过挂在床上的薄纱看着不远处梳妆台铜镜里的自己,隔着从高大的鸡翅木大床上挂下来的那层若有若无的纱,她看到镜子里的人正当二八,肤若凝脂,腮凝新荔,鸦青色的长发一直披到盈盈一握的腰间,然而一张明媚到极致的脸上却漫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

      颤抖着,纤细雪白的手指摸上了脖子。那里的的确确是完好无损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十六岁时住的闺房,那时母亲还在,自己马上就要和青梅竹马的表哥大婚。

      那,脑中凭空多出的那段记忆是什么?

      那记忆并不遥远,可能是过于近了,鼻尖还能闻到淡淡地血腥气,嗓子微微发疼,好像是声嘶力竭的叫喊过后的后遗症。

      上一辈子,在被掠走后,她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意识,在被折磨到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影像清晰的印在记忆深处,那便是大将军顾铮。

      顾铮,他为什么会得知这消息。又……为什么要这么热烈的向她告白,明明他对她从来不假辞色。

      痛苦,悲伤,难以置信,一刹那,她被数种强大的感情攫住了,重生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来的及惊慌,一切便已然发生了。

      数种情感在心中翻涌,最终又化为了油然而生的庆幸。

      这如果不是梦的话,那么真当是老天待她不薄,让她重回二八年华,扭转一切还未成定局之势。

      她定然不能辜负自己这场机遇,要活出个人样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小姐,听潮社的李姑娘递来了诗会的邀请函,设在邀月阁,您要奴婢侍候您更衣吗?”

      三尺之外,伏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丫鬟,手拿一张描龙绣凤的请帖,恭敬道。

      陈其姝一愣,大梦初醒似的看了一眼丫鬟,撑着身体从床上站了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这倒是提醒了她。

      赵灵月,正是李氏献上的妾。

      李氏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走到东京大街上,随便走进几家茶铺布铺,几乎都是姓李。他们富甲天下,却苦于朝中无人,就把心思打到了在户部挂了一官半职常平侯身上。

      半年后,她生母徐氏因为营养不良殁了,常平侯一反常态,当即将她迎进了门。

      自赵氏得宠后,李氏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商,倒是自己要守孝三年,和徐茂的婚期足足延迟到了十九岁。

      李氏女成立听潮社,便是想要和自己攀关系。从这里下手接近常平侯。

      陈其姝朱唇微启:“就说我病了,不去。”

      她不能给李氏这个机会,她要先料理了赵氏。

      上辈子大婚之夜遭人玷污,正是她里应外合将自己送出去的。

      她原以为她是个胆子小的,父亲养着便养着了,谁知在阴暗地牢里仓皇一瞥,却看到继母拿着匕首疯狂的想要杀了自己。

      赵氏站在惨白的月光里轻笑着,满头珠翠,双颊抹着昂贵的香粉和胭脂,她仍是那般柔弱纤细,一双速来胆怯的眸子却像有黑泥似的恶意要溢出来。

      去死吧,去死吧,陈三,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但她被随后赶来的黑衣人一击即杀。

      之后就是陈其姝二十年来遭遇的最恐怖深沉的噩梦。

      何其可怜可悲,但是如果她知道任何有关于黑衣人的事情,陈其姝就不能放过她。

      陈其姝恨恨的捏住了一张丝帕,指甲在手心捏出了四道深刻的痕迹。她沉默了好久。

      丫鬟等待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抬起她那张相貌平平的脸,定定的看了一眼女子。

      她素来是出了名的乐天,爱说俏皮话,而今却一脸苦相的坐在镜子前,眼角挂了两抹泪痕。

      有古怪……

      但她面上不显,在陈其姝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前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回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绝了。”

      陈其姝看着她走出自己闺房的那一刻,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呼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又抖了起来,一旁的贴身丫头看到了之后,忙用一条东洋来的鹅黄色蕾丝大披肩裹住了她。她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顾铮和一切有关于那个夜晚的事。

      对了,她要去看看母亲。

      徐氏贵为徐阁老嫡女,又有徐贵妃圣宠后宫,当初下嫁常平侯,完全只是因为对他一颗赤子之心罢了。

      但是常平侯直到外祖父死后才撤掉了那一副虚伪的假面,把自己深爱的外室当作贵妾迎近了门。
      陈其姝在赵氏进门的那一天,彻底死了心。
      原来父亲对母亲的好,都是伪装的吗?
      她所向往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原来都是假的。

      她轻咳了一声,用丝帕掩住被咬得泛白的朱唇,勉勉强强敛了神色中的恨意,招了贴身丫鬟来问话。

      “我方才梦魇了,现在害怕的很,要去看望一下母亲。”

      贴身丫鬟唤做青萄,是个身材纤瘦,办事伶俐的姑娘。她身着一件干练的淡青色丝衫,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在特殊的角度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然而却被刻意的用刘海掩盖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通告夫人。”青萄一边说话,弓着腰挽起了陈三的头发。

      陈其姝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青萄的手艺很好,陈其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整装完毕了。

      “不必通报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没有换衣服,素色旧绸衣围着那一块鹅黄色的蕾丝披肩,带着青萄直接来到了椒房院,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本来如果住着一堆琴瑟和鸣的夫妻,该是一多么美好的事。

      陈其姝冷笑了一下,挥手屏退了想要通报的丫鬟,想要好好看看椒房院。

      前世,赵氏进陈府来后没有搬进椒房院,这里越来越荒僻,也只有她会使人来修剪一下树枝和杂草,但是还是掩盖不了深深的草木把曾经辉煌美丽的庭院掩埋的事实。

      她沿着华丽的抄手游廊走向主屋,一路上掩映在花草树木里的飞禽走兽的铜雕塑还没有被锈蚀侵染,散发出黄澄澄的华贵光泽来。不远处的花坛里,芍药和芙蓉开的姹紫嫣红,从东瀛远渡而来的樱花含苞待放,还有几只孔雀在花园里踱步,她从青萄手上拿了鸟食喂他们之后,一只公孔雀还开了屏。

      她安静的走到母亲的房间的门前,门前站着的小丫鬟赶紧进去通报了夫人。没一会,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消瘦妇人便亲自出来打开门迎接。

      “三儿,怎的今日会想到来探望母亲?”她似乎是有些惊讶,头发梳到一半就匆忙的赶了出来。
      陈其姝替她收拢了几缕零星的碎发别到耳后,仔仔细细的看着徐氏。

      她的没有搽口脂的嘴唇是淡到近乎苍白的粉色,没有施铅粉的皮肤乍一见光,似乎是透明一般,有着嶙峋的病气。身体孱弱的风仿佛一吹就能倒,是真正意义上的弱柳扶风。然而对这种虚弱的美的追求好像把她身上所有的气血都抽走了,她摇摇晃晃的,但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却透露着慈爱的光芒。

      陈其姝的眼睛恨恨的眯了起来,她曾经听过外祖母讲过母亲没有出阁的时候,是个丰满的,现在追求纤细的身材,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是为谁。

      赵氏,赵氏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弱柳扶风,而那个男人居然用这套病态的审美标准来要求母亲吗?

      陈其姝嘴一撇,上前抱住了虚弱的母亲,泪水从她的眼眶里钻了出来,浸湿了女人白色里衣的一角。

      徐氏,也就是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搂住陈三哄道,

      “好三儿,乖三儿,哪里受了委屈告诉娘,娘替你撑腰呀。”

      陈其姝没有停下来,反而抱紧了母亲,大声的哭泣着,仿佛要把上辈子受得一切委屈在母亲的怀里尽管的发泄出来。

      “呜呜~,只怕娘您,太虚弱了,您要是倒了,谁来替女儿做主?”她哽咽道。

      她断断续续的开始说自己的梦,略过了被掳走的那一晚,她哭的肝肠寸断。

      徐氏在听到她说自己因为营养不良死去,赵氏得宠进门这一段的时候,一双美丽的凤眸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娘,若是父亲真的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您可别再惩罚自己了。”陈其姝不满的看着她虚弱的身体,目光中带着几丝斥责的意味。

      徐氏攥紧了自己的手帕,看着眼睛肿成桃子的女儿,本来心中游移不定的天平直直的倒向了一边。

      不管真假如何,徐氏不相信府中能有事情能够令嫡女惊吓至此。
      除非是三姑娘故意如此。
      那倒的确是她的孝心可嘉了。

      无论如何,若是疼爱的女儿用这种方法让关心自己的身体,却还是执迷不悟的话,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何况,若是常平侯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她若是病倒了,那三儿的婚事怎么办?

      安逸惯了的常平侯夫人突然感受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摸了摸已经空寂了许久的肚子,和空空荡荡的腰身。

      “荷儿,备菜。”她下令。

      荷儿是从徐国公府上跟着徐氏来的陪嫁,亲眼看着本来健康活泼的夫人因为节食变得瘦骨嶙峋,小病不断,担心极了,而今她竟然开始吃饭,果然三小姐说的话对夫人是管用的。

      但是,还是不能保证夫人只是想哄小姐开心,依然我行我素。

      她不禁凑到徐氏耳边问道:“那小药丸呢,夫人您还吃吗?”

      徐氏抚摸陈其姝的脑袋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先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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