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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小丁自奉了师命在屋子里盯着那两个被抓来的男人,便再不敢离开半步,只是盯了半天见他二人也不肯醒来,倒是大感无聊,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打了几个呵欠。就在他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那兄弟二人中的一个终于动了动眼皮,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因外间正在下雨的缘故,天色已经十分昏沉,小丁疑是自己看走了眼,赶忙点燃桌上的油烛,拿在手上,向那二人走去,用火光晃了晃他们的脸。只见火光摇曳下,那两人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却在微微转动,极像是在装睡。
      小丁知道他二人武功不凡,心中很有些惧怕,不由后退了两步,而后才想起他们被沈燕澜点了穴,料得也无法暴起伤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油烛放回桌上。他正想着要上楼告诉沈燕澜这二人醒转的事,却忽然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香气,他好奇地扭头去看,才察觉那燃着的油烛中隐隐冒出青烟,与平日大不相同。就在他望着油烛心生疑惑的时候,外间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他回头看时,却发现是符玉。
      “符玉师叔,”小丁慌忙叫了他一声,“你快来看,这两个人好像醒了。”
      符玉神色一怔,立刻走到近前,低头向那两人看去,而后唇角一扬,轻笑道:“果真是醒了。”
      小丁听他这么说,转身便想去寻沈燕澜,却见符玉俯下身飞快地在那两人身上点了几下,那两兄弟僵直的身体骤然一松,转眼便从地上翻身而起。
      小丁一下瞪圆了眼睛:“师叔,你……你怎么能解他们穴道,他们武功很厉害的,你……”
      符玉看也没看他,只向那两兄弟漠然道:“你们怎么这样没用,让那几个人逃出来也就罢了,竟还失手被擒。如今师父那边事态紧急,你们还不快回去!”
      小丁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万分愕然,就见那两兄弟唯唯诺诺对符玉应了两声,推开窗户便要向外跃出。小丁哪肯放他们逃去,顾不得忌惮他们的武功厉害,拿出腰间竹棒就要上前阻拦,就见符玉转过身来,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出了鞘,抬手一剑便刺入他胸前。
      小丁猝不及防地受了这一剑,像是连痛都忘了,只怔怔望向自己胸前,又望了一眼抓着剑的符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张了张口,无声地道:“师叔……”
      符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转手便将剑抽回,少年的血溅在他脸上,被他毫不留情地抬手拂去,冷笑道:“谁是你师叔。”
      就在此时,屋门忽然被人用力撞开,却是沈燕澜与狄星泽闯了进来,那唐家兄弟早已从窗户飞身而出。符玉回身看了进屋的二人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也跟着纵身离去。
      沈燕澜正要去追,目光忽然一转,望见了倒在地上的小丁,只见那单薄的少年身下洇出大片血泊,一时目眦欲裂,慌忙上前将他揽起,急声喊道:“小丁!”
      狄星泽也没料到方才短短片刻竟会生出如此惊变,虽是极其讶异,却比沈燕澜要冷静一些,赶忙上前点了小丁胸口几处要穴,想要止住他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
      沈燕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按到小丁背后,将真气送了过去,意图为徒弟疗伤。他真气虽是浑厚,可小丁胸前那一剑伤在要害,如今已是命悬一线,沈燕澜不知输了多少真气过去,依旧如同石牛入海,少年的气息更是弱得几不可闻。沈燕澜心痛至极,却也依旧咬牙运功,始终不肯停手。
      过了许久,小丁忽然稍稍一颤,竟然醒转过来,睁开眼睛望向沈燕澜,虚弱地喊道:“师父……”
      沈燕澜惊喜交加,一只手依旧按在他背上,伸过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都有些打颤:“乖徒弟,你怎么样?”
      小丁面色苍白如纸,连连喘息着,急促地道:“那两个人被……被师叔放走了,他……他……是坏人,师父你……千万要小心……”他勉强说到此处,口中已接连涌出几口鲜血,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沈燕澜慌忙抱住他晃了两晃:“小丁,徒儿,你快醒醒,”他喊了几声,见少年再无回应,手臂中的身体也渐渐变冷,不由心如刀绞,一把将小丁抱紧,哽咽起来,“都是师父不好,要是我早些知道……”
      他从前将对方收作徒儿时,只是兴之所至,此刻心头却忽然涌出滔天的悔意,颤声道:“我先前还说要教你一套掌法,要授你武功,可我竟然什么都没教过你,我怎么配做你的师父……”
      狄星泽见他神态大变,连忙安慰道:“沈兄切莫太过自责,为今之计,还是……”
      不待他说完,沈燕澜已猛然站起身,他脸上泪水还未拭去,神色却极其严峻,像是根本没听见狄星泽的话,只自顾自道:“我原先还念着同门之谊,想给他留两分情面,如今他既然敢对我徒儿下毒手,我绝不会放过他。”
      狄星泽听他口气中杀意极重,还想再说什么,忽而神色一滞,急急在空气中嗅了几下,而后扭过头,看向桌上已燃了一半的油烛,脸色顿时大变,立时便道:“沈兄,这好像是……蚀神香!”
      他喊出这句,却没听到回应,回头看时,只见沈燕澜早已失去踪影,只有被推开的那两扇窗户兀自摇曳不休。他心下惶急,想要跟着追出,谁知手足酸麻,竟是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最后不由自主地瘫软了下去。

      沈燕澜纵身追出之后,一口气奔出数里,仍是不见符玉和唐家兄弟的踪影。他心中又急又痛,在这夜色中只勉强辨着唐家堡的方向,追入了一片茂密竹林中。他头顶细雨连绵不绝地洒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有手中沾着小丁鲜血的那处肌肤泛着近乎灼烧的痛意。他被那股痛意激得双目通红,一手紧握着腰间断云的剑柄,大踏步走入了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却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沈燕澜抬眼看时,才发现竟是符玉执着火把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师兄可算来了。”
      沈燕澜只觉他笑容刺眼无比,立时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对方,厉声道:“是你杀了小丁?”
      符玉淡然点头:“是又如何?”
      沈燕澜怒极:“他是我徒儿,他叫你一声师叔,你竟然下此毒手!”说着,手中剑光一闪,便要向符玉胸口刺入,剑尖眼看已刺破符玉胸口衣衫,却见对方不闪不避,他不由生出几分犹疑,手中剑势也滞了一滞。
      符玉似是察觉到他剑势的停滞,轻声一笑,胸前内力猛然一吐,竟将沈燕澜手中长剑震飞了出去。
      沈燕澜顿时大惊,他内力原本远胜于对方,谁知此刻丹田内竟空荡无物,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
      符玉见他神色大变,又施施然一笑,向他走近两步:“好师兄,你怎么还是那么冲动,只是死了个徒弟,便慌成这样,连吸入蚀神香都没察觉么?”
      “蚀神香?”沈燕澜听说过此物,知道这是一种化人内力的奇毒,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吸入了这东西。
      符玉又叹了口气:“你瞧你那帮没本事的同道一个都没跟来,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么?”说着,又扬唇笑了笑,“这两日趁着你们不在,我才在客栈的油烛中动了手脚,原本是想等你们都中招后再动手,没想到师兄竟为了个小乞丐,追出来自投罗网,倒让我好生欣喜。”
      沈燕澜听他将小丁称作“小乞丐”,口气十分鄙夷,心中怒意更甚,简直想一掌打在对方俊俏的脸上。
      符玉看他面上露出愤怒之色,又低声叹气:“原来师兄对那便宜徒弟那样看重,唉,当初若是你乖乖听话,散去身上武功,再把剑诀交给我,又何来今日这些事。说来说去,小丁的死还是师兄的过错。”
      沈燕澜听得又惊又怒:“果然,你当时劝我散功,又要我将剑诀交给你,便是早有预谋。难道你一开始便是冒充逍遥派弟子,向我百般示好也是为了骗取剑诀,是不是?”
      符玉将嘴扁了扁:“师兄说这话可真让人伤心,我本就是逍遥派弟子,入门那天还与师兄见过,师兄不是记得么。再说,”他又向沈燕澜逼近一步,伸手轻佻地在他脸上抚落,“我对师兄是一片真心,并不只是为了剑诀啊。”
      沈燕澜内力全失,被他抚着面颊,竟是无力闪躲,只紧紧皱起眉头:“你若是逍遥派弟子,为何要勾结魔剑子,你跟他……究竟有什么渊源?”
      符玉又是一笑,不知为何,他这笑容中却有些狠厉的意味:“师兄既然这么想知道我的事,那我便一一告诉你。”他绕着沈燕澜踱了两步,才缓缓道,“我与魔剑子的渊源是生来注定的,我一出生便认识他,只因他是我的生身父亲。”
      沈燕澜听了这句,如遭雷击,猛然瞪大了眼睛。
      符玉却不去看他的神色,只自顾自道:“他昔年被你师父和翠虚老道合力打败,浑身经脉都被打断,原本后半生只能做个废人。可他这人最是倔强,从不肯认命,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研习武学,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修习两门相克的心法。他经脉尽断之后,不肯让自己一身绝学就此断绝,便收养了一对孪生子,将自己学过的功法一一传授给他二人。除此之外,他还日日夜夜被一件事所困扰,只因他当年纵横武林,从无敌手,却输在了聂清濯和翠虚的手下,此事让他极其不甘,这不甘年深日久,已成了他的心结。他那时整天便考虑着要如何破解聂清濯与翠虚合力的那套招数,之后听说他们为那套招数起名叫‘扶光剑法’,更是心痒难耐,想要一窥这剑法的真容。他是个绝世的奇才,又是出身自天山派,天山的剑法他早已烂熟于胸,甚至能猜到扶光剑法中化用到的是哪几路剑法。然而逍遥派剑法对他来说还是十分陌生,他始终猜不透另外半套剑法和剑诀,其时他损伤的经脉毫无起色,只能在藏身处苟延残喘,根本不能在江湖中现身。那对孪生子修习他的武功也刚到紧要关头,于是他索性将只有八岁的我,托人送到了逍遥派。”
      他说到这里时,脸上又露出古怪的笑意,在这连绵的夜雨和幽暗火光中近乎可怖:“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听他厉声叫我务必学好逍遥派剑法,再伺机偷到扶光剑法的剑诀,一日得不到剑诀,一日便不能回家。我那时被带入逍遥派时,便以为此生都无法再回家了,所以伤心难过,哭个不停,之后……就遇到了师兄你。”
      沈燕澜惊异地望着他。
      符玉睫毛上沾着几点晶莹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我自生下时,便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不是泡在药桶里,便是瘫在床上,那两个师兄不得允许根本不能同我说话。我在五岁之前都活在地窖里,没有见过半点阳光。六岁那年,我偷偷打开地窖的门跑了出去,险些被机关夹断了小腿,流了很多血,可是我一点都不疼,我只知道太阳照在身上真的很温暖。就像师兄亲我的时候,我头一次觉得心里那样暖,因为在那之前,从没有人亲过我。”
      他说着,重新看向呆若木鸡的沈燕澜,执起对方颊边被雨打湿的一缕鬓发,温声道:“师兄,我是真心喜欢你,也不想伤害你,你乖乖的,把剑诀交给我,好不好?”
      沈燕澜微微一怔,很快便将他的手打开,斥道:“你别做梦了!”他咬了咬牙,“小丁的身世比你更可怜,可他从不想着害人,待谁都是一腔热忱,他那样好的孩子,你竟然也下得了手。只此一件,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何况师父说过,扶光剑法除了我和羽阳,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你还是收起这些花言巧语为好。”
      符玉见他毫不留情地直言相拒,脸上那点温情顿时便敛去,露出个恶意十足的笑容:“师兄,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现下你内力全无,正是任我宰割,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不要惹恼了我。”顿了顿,又用警告的口吻道,“毕竟……我先前就已很是生气了。”
      沈燕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生什么气?”
      符玉一把捏住他下颌,咬着牙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你前几日在客栈里和那道士颠来倒去,毫不避讳,我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你可知我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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