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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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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西楼此话一出,羽阳和沈燕澜交握的手指都微微一动,只见羽阳眸色冰冷地向上方瞟了一眼,而沈燕澜却是低了头,悄悄琢磨起他说的那个“秋姨”来。
“哼,还有那秦高轩的义子,听说就是他坏了师父大计,我看他也该拉出来试药。”唐北闻接着道,“至于其他几个,等鱼儿上钩,再一起处置不迟。”
秦高轩乃是秦长老的大名,狄星泽蓦然听到,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正是自己,不由起了疑惑,却听隔壁牢笼里的谢虚怀又高声嚷了起来:“亏得唐门还敢自称正道,怎么门中弟子尽会使这些下流手段,你……你们竟然还敢用活人试药,你是哪个长老门下弟子?”
沈燕澜见他一无所知,便忍不住敲了敲链条,向对方指点道:“这位谢兄,他们哪里是唐门弟子,这两位可是魔剑子明真的高徒,先前一路上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他们易容成唐门弟子潜伏在唐家堡,又设了陷阱擒住我等,想必是有一场天大的图谋。”
谢虚怀与他并不相熟,此刻满脸不可置信,驳斥道:“都说唐家堡是天下第一难闯之地,为何这两人潜伏在堡中这么久都没人知觉,再说这处机关就设在唐家堡正门外,他唐门难道都是死人,怎么会一点也不知晓!”
唐西楼与唐北闻悠悠哉哉站在洞顶,似是觉得他们困兽一般被吊在这里,居然还有闲情聊天,不由冷笑起来。那唐北闻听到最后这句,笑声中更见狠戾:“唐门今夜过后,是不是都是死人,可就难说了。”
这话说完,众人皆是一怔,那唐西楼大约觉得兄弟说了太多,拉了他便离开洞顶,向更深处的暗道走去。沈燕澜忙运起内力,调动了十二分精神去听头顶的动静,却只听得他们两人在暗道中又嘀咕着说些什么:“……今夜内堡……少不得一场恶战,早些去……给师父帮手……”
这番对话随着那两兄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沈燕澜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仔细听上一听,却忽然听见上方一个牢笼中传来两声低低咳嗽:“沈兄?”
沈燕澜一听见这声音,惊得猛然瞪大眼睛,只听狄星泽那边率先喊出声来:“魏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泰平所在的牢笼离他们稍稍远些,隔着链索也看不真切,但听他声音虚弱,似是受伤不轻:“原来狄公子也在,咳咳……我先前因为天罗红莲一事,来唐门讨要说法,谁知刚到唐门地界,便被人缀上。他二人武功路数,分明便是先前的唐大唐二,可面目却又陌生,交手后我不敌他二人,被他们擒到这里。我受伤之时,被他们将竹棒夺走,又听他们说‘有这东西,不怕丐帮不找上门来’云云,便知大事不妙。之后听他们言语,似是要借此挑起丐帮与唐门的争斗,我心急如焚,无奈难以脱身……”他说到这,又急切问道,“不知诸位是如何落到了此处,我丐帮兄弟是否果真中计,找上了唐门的麻烦?”
沈燕澜低笑一声:“魏大哥不必担心,丐帮兄弟见着你的竹棒时确实群情激愤,险些要杀到唐家堡来,不过后来还是被狄兄劝阻住了。”他说到这,又顿了顿,“方才那两兄弟说狄兄坏了他师父的大计,想必指的就是此事。”
狄星泽似是也在考量这件事,低低“嗯”了一声。
“这么说来,魔剑子先前一直不肯露面,只让他这两个徒弟四处惹事,留下的东西不是唐门机甲,便是唐门独门暗器,像是故意引着众人猜疑到唐门头上。便是先前用天罗红莲偷袭我们,也是算准了这暗器最戳丐帮痛脚,想要重新挑动丐帮与唐门的恩怨。他这样费尽心机,让唐门成为众矢之的,究竟为何?”
“这不难明白。”一直未曾开口的羽阳忽而道,“明真也算是我同门师兄,我听说此人从前与人比剑时,若是在某招剑势上失利,日后必要以这招剑势讨还。昔年他便是在唐门被围剿,又废去一身武功。他既在唐门失去一切,便要在唐门讨还,这正是他的秉性。”
“若是这么说的话……”沈燕澜摸了摸下巴,“那可就不大妙了。”
狄星泽听出他口气不对,忙问道:“沈兄此言何意?”
“他若是对唐门怨气这样深,一心要报当年受辱之仇,眼前不正有个天大的机会。”沈燕澜顿了顿,抬头看向众人,“各派掌门如今都因天绝令相邀赶到唐家堡,倘若他们在这堡中遭了毒手,武林各派与唐门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就连狄星泽也有些动摇:“沈兄是说,魔剑子竟要潜入内堡,杀害诸位掌门?”他说着,又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就算如今唐门门主身体病弱,可他门中十大长老依旧深不可测,难以匹敌。况且诸位掌门也都武功不凡,那魔剑子再是神功盖世,也不能以一人敌过这么些人才是。”
“倘若他不是一人呢?”问话的是他相邻牢笼中的齐双云,她秀眉紧蹙,似是疑惑良久,“方才我师兄说得急,可所问之事确实在理,唐家堡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容魔剑子的两个徒弟隐去身份,潜伏这么长时间无人察觉。再者,若不是堡中有人相助,那天罗红莲他又是从何处得来?只是不知,他安插在唐门的帮手究竟是谁。”
沈燕澜望了羽阳一眼,便知唐暮雪所查之事他从未向这些人提起过,只好道:“据我所知,唐家堡内确实有魔剑子的帮手,正是被称作唐门毒医的唐秋。若是唐大小姐传出的消息无误,盗出天罗红莲,将唐西楼和唐北闻收入内堡的皆是此人。”
众人皆是一惊:“唐门毒医?”
“不错,方才那兄弟俩也提起‘秋姨’,想来便是指唐秋。”
狄星泽怔怔想了片刻,将头微微一点:“我也听说过毒医之名,之前只听说她以毒入药,手段高超,在唐门中已待了好些年,却不知她和魔剑子又有什么渊源。”
“这种时候,还管他们有什么渊源,”谢虚怀插话道,“她既以毒入药,下毒自然也厉害,万一借毒杀人,诸位掌门防不胜防,只怕真的要遭魔剑子毒手。”
一听这话,另几名崆峒派女子皆慌乱起来,交口道:“不好,师尊还在内堡,不知可有凶险。”
“师兄,我们还是赶紧想法子出去,绝不能让师尊有任何差池!”
“是啊师兄,我们总不能在此处坐以待毙,你快拿个主意才是。”
谢虚怀被这几个师妹围着催促,却又想不出主意,心绪愈发惶急,和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起来。
沈燕澜见他们自家吵了起来,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坐回牢笼内自言自语道:“我算是知道唐大小姐为何要给谢虚怀下乌夜啼了,换做是我,见他们这样聒噪,少不得给他们一人下一份乌夜啼。”
他话音未落,便听身旁似是传来一声低笑,他立刻转头去看,却发现羽阳神色如常,刚刚那声笑仿佛只是幻觉,他想了想,凑近羽阳悄声道:“不知那位唐大小姐怎么样了,我总觉得这场惊变与她有关。”
羽阳神色一动,挑起眉道:“什么?”
“先前你不是说唐大小姐追查天罗红莲,查到了毒医头上,正要告知门主去查她底细。偏偏这时候唐家堡便出了事,怎么会这么巧?”沈燕澜摸着下巴道,“我猜,或许是毒医发现自己暴露,索性勾结了魔剑子杀入内堡,先下手为强。你没听那两兄弟说今晚内堡有场恶战,唉,不知那位唐离门主应不应付得来。”
羽阳没有答话,只是垂下眼睛,似是陷入沉思。
沈燕澜望着他眉心隐约拧起的竖纹,忽而侧身贴到他耳边,又压低声音道:“羽阳,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他们二人坐在这铁链编织的牢笼中,不比平地那般身形稳当,沈燕澜这样侧身一动,便似是半个身子都贴在羽阳身上。羽阳转头向他看了一眼,又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坐好了说话。”
沈燕澜满脸无辜:“我哪里没坐好?”他明知现下不是说笑的时候,可看着羽阳玉白的耳垂和耳根后的一点微红就忍不住心中作痒,又凑过脸去,对着羽阳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你难道没听过,‘非幡动,汝心动也’,你自己胡思乱想,竟然怪我没坐好。”
羽阳耳根那点红忽然就弥漫开来,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压低声音:“沈,燕,澜。”
沈燕澜眼见他要恼羞成怒,这才稍稍直起身,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瞒了我什么?我见你对唐门……似是十分熟悉,便是唐暮雪跟你说起过,也不该这样细致入微,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羽阳侧过脸来,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后才道:“我的事,出去后慢慢跟你说。”
这句话虽是平常,可沈燕澜却是听得心头一喜,他知道羽阳极少提起自己私事,即使有这十来年相伴练剑的光阴,可羽阳对他来说还是像个谜团。他当下便打定主意,待出去后,自己便是连哄带骗,也要将对方的家底问个底朝天才罢休。
“对了,这个九连环这么麻烦,你知道要怎么出去么?”
羽阳静了片刻,才道:“九连环有机括控制,各环间套锁相连。正如那唐北闻所说,若是强行毁坏,其余各环便会接连从套索中滑落,落到下面那毒池中。所以,若是我们无法同时破笼而出,最好的办法还是等。”
“等什么?”
羽阳瞥了他一眼,唇角稍稍扬起:“等他们来抓你去试药。”
沈燕澜愣了片刻,才明白对方是在消遣自己,不由哼了一声,而后滑坐下去,将头枕到羽阳腿上:“他们最好是快些来抓我,别让我等到饿死才好。”
羽阳微微一怔:“你饿了?”
“我当然饿,”沈燕澜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一天,除了你的东西,什么都没吃。”
羽阳先是没有听懂,待明白过来后脸上又浮起一层薄红,幸好沈燕澜枕在他腿上毫无察觉,否则只怕又要开口调笑。他皱眉看着伏在自己腿上的沈燕澜,见对方鬓发微乱,侧脸被发丝掩盖,只露出阖起的眼皮和眼角下那颗晃眼的胭脂痣。他看了片刻,终是伸出手去,拨了对方鬓边一缕长发,将那颗要命的痣给挡住了。
沈燕澜对这番动作毫无知觉,他委实累了一天,此刻被羽阳的气味全然包裹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梦中隐约还听到了云箎的乐声。那是从前在天山时羽阳经常吹奏的那支古曲,他每每听了便要犯困,此刻梦中听见,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迷迷糊糊间,他又察觉有人轻而缓地抚摸过他的头顶,那人掌心十分温暖,却又不像记忆中母亲的手,倒像是羽阳的手。
“沈燕澜。”
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羽阳唤他,惺忪地睁开眼睛,又梦呓般道:“羽阳,我梦到你在吹云箎,还梦到……你摸我的头。”
“你不是在做梦。”羽阳说着,又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先别睡了,一会会有人……”
这句话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便照入一束光亮,沈燕澜猛地惊醒,从牢笼中坐了起来,抬头看时,却见洞顶探出一张脸。他一看见那张脸,更是吃惊,失声喊道:“罗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