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纲吉从那个屋子里走出来，门口的位置就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个好像是那个叫做“强普”的男人的，他的身上有几处位置已经被洞穿，即使如此双手还是用力地将两个闯进来的人拍碎了脑袋。
再往前的通道上，长发杰的尸体与其他几人的堆在一块，周围的墙壁上满是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纲吉就像个木偶一般直直地走到血腥味最重的地方，铁将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个人，临死还抱着武器库的门不愿离开。
死亡。
死亡。
到处都是死亡。
纲吉捂着头痛苦地大叫，谁都好，谁都好，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好像有什么在回应着他，纲吉站了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逐渐靠近。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又一下执着地撞击着基地的铜墙铁壁！基地在震颤，缝隙里抖落无数的灰尘。
“砰！”
纲吉面前的墙壁破出一个大洞，一个狰狞的怪物露了出来，它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蚯蚓，头部细细密密的全是尖牙。
它朝着纲吉张大嘴巴，环节扭动，中间的地方圈出一个位置，向纲吉示意。
纲吉这一刻好像也不知道害怕了，他最后回头再看了这里一眼，从铁将的腰带上解下一个打火机，点燃，丢在尸体身上。
火焰逐渐地变大，蚯蚓怪好像很怕，它急急地卷好纲吉，扎头就按照原路返回。
蚯蚓怪好像知道纲吉要去哪儿，直直地朝着地面的方向钻去。细沙土砾被蚯蚓挡住，纲吉被护得严密，没过多久就重回地面，见到了有些低垂的太阳。
快到黄昏了。
纲吉踩到地上，地面也在震动。不一会儿，M基地所在的地方由下而上产生了巨大的爆破气流，震碎了基地显眼的招牌，连四周的地面都被震塌下陷。
在爆破的最后，有一朵红色的烟云直冲天际，将半边天都染了色彩，虽然没有了蓝天，但这一刻，似乎又有了云彩。
纲吉在原地看了很久，这样的绚丽震撼，是基地里永远看不到的风景，可是这样用血与恨堆叠出来的美丽，纲吉却又希望自己一生都不要看到。
做完最后一秒的见证者，纲吉一个人踏上了旅程。
旅行者，大家都这么称呼在荒漠上奔跑的人们，他们忌讳提到流浪，因为流浪无方向，而旅行有终点。
这是纲吉第一次一个人直面末日的荒漠，他走了两步天色便黑了下来，没有了保持温度的物质，太阳一旦离开就是绝对的冰冷。
夜晚的荒漠少有人走动，纲吉感受到脚下的沙子在急速流失，这样熟悉的感觉使他忍不住回头去看。
周围的沙子已经形成了一个漏斗的形状，最中心的地方流沙停止，一个巨大头颅的怪物骤然钻了出来。
尖牙无鼻，头顶两个巨大的眼睛，因它具有鳍一般的双翅，被称为沙漠飞鱼。
爷爷他……就是被这样的家伙两口吞掉的。
沙漠飞鱼的动作非常快，常常通过突袭获得食物。这次它可能只是出来透气，没想到面前正好有一份食物，它一个跃身朝纲吉扑来。
纲吉不知所措，在脑子里大叫[停！]
那怪物就真的停了下来。
它瞪着两只眼睛和纲吉对视，在纲吉试探性的指挥下，乖巧地运动。
它的牙齿离纲吉非常近，近到连嘴里的血腥味都能熏得人眼花。
爷爷死亡时的景象就重现在了纲吉眼前。
他愤怒地看着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怪物，脑海里下达了命令——
[你——]
去死。
去死吧！
去死啊——
怪物可能感受到了纲吉的恨意，但是它无法反抗，只能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颤抖。
纲吉想到了那场大火，想到了满地的尸体，死亡带来的绝望令他作呕。
够了。
我做不到。
[——走吧。]
[你走吧。]
说完，纲吉就转身离开了。
怪物在原地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钻回地下。
而另一边，纲吉走了一会儿，幸运地找到了一块岩石，它的棱角突出，能够起到一定的遮挡作用。纲吉疲惫地藏在最靠里的地方，将头抵在岩石上睡去了。
满身疙瘩的类蜥蜴怪物悄悄地出现，它伸出长长的舌头朝着纲吉靠近。突然脚下的沙子凹陷，蜥蜴怪惊慌失措间被一张大口瞬间吞掉。
沙漠飞鱼从沙土里钻出，盘旋着挡住岩石的缺口，纲吉在里面睡了一个温暖的好觉。
太阳又开始孜孜不倦地炙烤大地时纲吉就醒过来了。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跟着塔桑爷爷离开基地后就在不停地逃亡。
他们的基地很大，而大基地之间彼此都保持着通讯。塔桑是临时下定决心的，所以在路线规划上并不明确。可是他偶尔在枯燥的旅程中和纲吉指出过大致的方向，现在纲吉就要继续沿着原来的路线行进。
纲吉熟练地将头包好，白日行走最大的风险就是紫外线，虽然末日里出生的人已经在抵抗紫外线这一方面大为进化，但是依然要用特制的布料遮挡。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白天出来冒险，即使是再强悍的旅行者也不会这样选择。他们都是夜晚出没，因为没有厚厚的大气层遮挡，所以星光日光都能照清大地。纲吉却不能和他们一样，对目前的他来说，更加危险的是同类，一旦被基地抓回去，那是比死还不如的人生。
“我出发了，爷爷。”
他走不了很远就要休息一下，空气稀薄的时候，人稍微运动身体就会负荷不起。
好饿，也好渴。
对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自己负责解决食物问题。
总之，现在先找一个地方躲一下阳光吧。快……喘不上气了。
纲吉挣扎着站起来，耳鸣目眩，刚走了一步就眼前一黑重新栽回原地。
可恶——
他的身体下方的沙土开始起伏滚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筋骨。
纲吉一阵绝望，果然，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吗？我马上就要被吃掉了吗？
他感觉身体在逐渐升高，离开地面，被什么驼了起来。
沙子如流水一样从他周边滑落，撑起他的怪物也变得鲜明起来。
是沙漠飞鱼，昨晚的那个怪物！
它要做什么？来报复我吗？
沙漠飞鱼突然抖了抖身体，纲吉下意识抓紧了它背上的一绺短毛。接着沙漠飞鱼尾巴用力弹起，身体跃至半空，再落地时已经飞出了几十米。它在这荒漠上跑得很快，纲吉在它的背上几次差点被甩出去，热辣的风打在脸上，里面裹着的沙子像是暗器一般，扎得人生疼。
不知道被带着跑了多久，暗器的折磨终于停了下来。他本来防御的是正面的冲击，谁知沙漠飞鱼突然横向一甩，纲吉没抓住顿时飞了出去。
他落在地上，要起身迅速逃跑时才发现头顶是暗的，地也是凉的。
他幸运地落在了一处岩洞里。
而那头沙漠飞鱼正在洞口认真地看着他。
纲吉突然灵光一闪，他试探地对着它说了一声：[谢……谢。]
说完又向它点了下头。
沙漠飞鱼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沙漠。
很快它又出现了，大嘴一张吐出一个东西砸在纲吉身上。
纲吉拎起那个沾满粘液的奇形怪状的虫子，塔桑爷爷跟他讲过，这个叫做“宝藏虫”，它们天生有吸水存水的能力，很多旅行者在渴的时候都会抓这种虫子榨水。方法很简单，按住它的肚子，虫子头顶有一个出口（据说是为了方便给它们后代喂水而用），这里能喷出水来。
纲吉取下身上携带的水袋，用宝藏虫装了半袋水，就将它放生了。
沙漠飞鱼还在外面盯着他。
纲吉想了一会儿，又将水袋打开，节省着喝了一口。他的余光看向沙漠飞鱼，这怪物果然离开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洞口又堆了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根茎，纲吉把它剥开，里面的东西也能填饱肚子。
有吃有喝又有力气，纲吉犹豫着要不要趁着天色还早再走一段路。白天他太虚弱了，躺在舒适的岩洞里休息了很久。
他刚走出岩洞，沙漠飞鱼就从沙土里钻出一个头，还是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纲吉舔舔嘴唇，和它解释：[我得赶快走，躲在这里不安全。]
沙漠飞鱼好像不明白，它从沙子里彻底钻出来，一个尾巴甩掉想要偷袭的怪物，接着又转头看向纲吉。
纲吉捂着头，感觉和它也讲不明白，干脆就走。
沙漠飞鱼低头想要将他拱回去，纲吉回头要推的时候却落了一个空。
他瞪大了眼睛，沙漠飞鱼的脑袋掉在他的脚边，脖颈处喷发的血液淋了他一身。
一个笑眯眯的声音在沙漠飞鱼的身体轰然倒塌后亮出，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走到纲吉面前，毫不介意地伸手帮他擦净脸上的污血。
“刚刚好危险啊，差一点你就要被吃掉了呢。”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是——“我救了你呢，所以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纲吉君。”
这个男人的眼睛狭长，笑着说话时看起来就精明得厉害，在念出纲吉名字的一刹那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珠却闪烁着浅蓝色的光芒，就像是夜晚提前降临，纲吉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十足的冰寒。
他的五指扣在纲吉的肩膀上，不允许纲吉有任何想要逃脱的动作。但是这时寒光越发明显，男人一偏头，三个尖头的武器从他的耳边刺过。
“干什么呢？”男人看着纲吉身后的方向，“骸君？”
纲吉只觉得头顶多出了一只手，拽着他的脑袋向后靠，直到最后他顶上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青色的头发被风卷着擦过纲吉额角，他的笑声很特别，因为离得很近，纲吉甚至能听到他胸腔发出的震动。
“只是提醒白兰你一下，穿过那怪物脑袋的，可是这把武器。”
“哎呀，”白兰沉下来的脸色突然一变，又是那副笑模样，“骸君太见外了，我们可是一个team啊，你杀的还是我杀的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骸几乎是立即打断了白兰的话，但是他应该也是笑着的，纲吉从他的语气里面能听出来。
“关乎着这个孩子要向谁报恩的问题。”
那个扣在他头顶的手向下滑去，抚过纲吉的脸颊，手指停在下巴的位置，力道轻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气息将纲吉的脸抬起，使他与身后的这个人对视。
“纲吉，你说呢？”
纲吉尚小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他开口，声音直接在骸和白兰的脑海里响起——[放—开—我—]
加在他身上的力道骤然收紧，纲吉也皱紧眉头用力反抗。
青筋在白兰和骸的额角浮起，他们的手指也开始颤抖，力道即将维持不住。
只是那恐怖的钻入脑海的力量突然消失，纲吉身体一软倒在骸的怀里。
“呼……”
不知道谁轻轻吐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