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筱暮君

7、第七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确切的说，是一夜未眠，睡不着。
　　可我并不难过！
　　我到民政局门口时才八点半，怎么早了那么久，我算好的时间。奇怪今天路上畅通无比，没堵车。
　　乘着时间还早，我拿出粉饼补补妆，擦了点口红，不论怎样，还是要表现的精神一点。
　　其实我本来也挺精神的。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蔡文昊也来了。
　　他脸色不好，胡子拉碴，估计也没怎么睡。
　　“你来得还挺早！”语气温和，态度和蔼。我都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与我说过话了。
　　奇怪了，为什么男人到了要和你离婚的时候，总是表现得那么谦和！
　　女人就不同，要么似我这般波澜不惊，要么势如水火，满腔恨意，绝不在这种时候惺惺作态。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律师没有来？”语气平静得出奇。
　　蔡文昊仿佛泄了气似的，喃喃的说：“嗯，协议书已经给我了。”
　　“那走吧！”
　　我转身往里走，他慢悠悠的跟在我身后。

　　不到半小时，我们手上拿着各自的离婚证出来了。还是我走在前。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我这两天去买家具，尽快搬出来。佑佑这段时间跟我吧！”
　　“你可以一直住下的！”他急忙说。
　　我转身看他，“这怎么可以，既然离了还住你家算怎么回事？你尽快让你父母搬过来才是真的，将来我工作的时候，希望他们来照顾佑佑。”
　　“依然...我们...真的完了吗？”他不死心，语气颇显悲凉。
　　“早就完了不是吗？”我直直的看着他。
　　他低下头，喃喃道：“是啊...早就完了...完了...”
　　“但我们是佑佑的父母，我从来没想过与你老死不相往来！”我侧过身，仰视前方，“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做朋友！再见！”说完我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
　　我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接到刘菁菁，我们往家具市场开。
　　菁菁从上车就神经兮兮的，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说话时小心翼翼，活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不过这厮可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主，我就看你能忍多久，我心想。
　　“呃...那个...你刚去...办手续了？”
　　哈哈，五分钟，对菁菁这个急性子已经算破纪录了。
　　“终于问出来了！”我趁着红灯，从包里把离婚证递到她眼前。
　　她接过去，长长的叹了口气。“依然，你丫的，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她低着头，定定的看着离婚证，语气无限悲凉。
　　“为我们八零后的离婚率做贡献呗！”我还能开得出玩笑，看，我就知道我不难过，一点也不。
　　“少装大头蒜！”她终于抬起头，把小红本还给我，“上星期还是羡煞旁人的幸福夫妻，几天后就分道扬镳。”
　　听刘菁菁说成语，我不太习惯！
　　“菁菁，我并不难过，真的！”我目视前方，专注的开着车。
　　“怎会不难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听到刘菁菁拽文，我原本略微悲壮的心情瞬间开朗。
　　“哈哈哈哈哈......菁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哈哈哈......”我笑得特别大声。
　　“依然，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害怕！”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我没事，真没事！”
　　“你难过你哭呀！你这样太反常了，看得人瘆得慌！”
　　“可是菁菁，我哭不出来！真的！”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不是爱哭的人，可哪个女人遇到这种事会那么平静的，这不正常！”
　　“或许是太久没哭，忘记怎么哭了！”我凄凉的说，“那年他背叛我，我都没哭！何况现在！”
　　“你没有爱过他？”刘菁菁突然转换话题。
　　“爱？什么是爱？你那么爱你前夫，可他还是背叛你；我爸曾经那么爱我妈，最后还不是为一个不如我妈的女人抛弃妻女。那时候我就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也是最没用的东西！”我苦笑。
　　或许我的观点是畸形的，不正常的！可让一个五岁就失去父亲的女孩，充满爱的成长，然后去爱每个人，天方夜谭！
　　“这些年你不会空虚，不会寂寞吗？”她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从来不知道空虚寂寞是什么感受！一直都觉得是那些爱情歌曲无病呻吟罢了！”
　　“你没有爱过！”刘菁菁终于得出结论，“你没有爱过任何男人，依然，你这样是病态的，你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
　　多么痛的领悟！
　　可我有什么办法！
　　“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我也没那么痛苦！”我笑着说。“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妈，佑佑和你，没有第四个人值得我为他哭泣！”
　　“但我相信，你终会遇到那个能让你不顾一切的人！人生在世，若不轰轰烈烈的爱一次，未免太过凄凉！”刘菁菁难得那么正经的说话！
　　之后，她难得的沉默了！或许在回忆她曾经的轰轰烈烈。
　　之后，我亦沉默了，亦或许在眺望我未来的轰轰烈烈。

　　并没有太久，仅仅三天后，我就从蔡文昊的大别墅里搬了出来。
　　刘菁菁一直替我忙前忙后。我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总觉得自己比子君还幸运。
　　《我的前半生》中，子君在搬出涓生的金银窝时，想到了《飞狐外传》中胡夫人引刀自刎殉夫时说“这样我就少吃三十年的苦了。”子君当时也想到了死。可我不一样，我觉得我的人生才刚开始，过去的十年，我为丈夫，为孩子而活，从今天开始，我为自己活。
　　我把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布置的温馨舒适。客厅里摆了三个米色布艺沙发，配一张白枫木的长方形茶几，地上铺着暖色调的地毯。在朝阳的封闭阳台上，我置了一张吊篮藤椅，旁边放一张圆形的玻璃小桌，阳台两侧，则放了很多盆栽。
　　另外三个房间，一个是我的卧室，一个是为佑佑准备的，另一间做了书房。
　　我把整个家都铺了地毯，总觉得这样子家里才够温暖。
　　我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早上把佑佑送去幼儿园，回到家里吃过早餐，就看菁菁给的资料。此时距面试仅有一个星期。
　　距面试还有三天的3月31日傍晚，我接到菁菁的电话，这丫这几天忙着天南地北的飞，没有来骚扰我。
　　“在干嘛呢？寂寞的少妇！”这不正经的。
　　“滚！谁少妇？谁寂寞？”
　　“你还当自己少女呢？别YY了！面对现实！”
　　“你有事说事 ，没事别影响我看书！”我故作不耐烦的说。
　　“出来吃饭，向日葵！”
　　“不去，姐没时间！”
　　“少来，今天佑佑又不在你这，快点，半小时下楼！”又挂我电话，刘菁菁！
　　我对她是无法的，她太了解我，总是来这一套，都不嫌烦。
　　到了向日葵餐厅门口，菁菁才告诉我今天是王子蓦的生日。
　　我一听，停下脚步，这人家过生日又没有邀请我，我凑什么热闹。
　　“你别小心眼儿了，人家特地告诉我带着你来的！”
　　“这不是心眼小不小的问题，是礼貌问题！”我固执己见。
　　“你两上次那冤家样，人家怕你不来！”说完不由分辨的拉着我就上楼了。
　　王子蓦确实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我本以为他这样的小青年富二代（或官二代）过生日，一定是极尽奢华，极尽浮夸。不想，向日葵餐厅与平时别无二致，甚至他的客人只请了我与菁菁。
　　一餐饭毕，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王子蓦。“生日快乐！”
　　他微微一怔，接过书，“谢谢！《我的前半生》！”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书，实在没有其他能送的！
　　“嗯，我最喜欢的书，虽然我看过，但还是很新的。不好意思！”刘菁菁这个死鬼，她自己倒是准备了礼物！
　　“哪里！这个礼物倒是很意外，也很特别，不过我喜欢！”说着他就翻开了扉页，我习惯在每本书的第一页写上一首喜欢的诗词。《我的前半生》里写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辛弃疾的词！”他眼睛突然一亮，表现出难得的兴奋，“孟小姐的字很漂亮！我也喜欢这首词，我的名字来源于此！”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念出词的最后一句，也就是有他名字的那句。“可不是吗！原来王总的名字渊源在此！”
　　“你两说什么呢？什么渊源？”刘菁菁对诗词是最头大的，听不懂亦属正常。
　　“没什么！以后就跟菁菁一样叫我子蓦吧，依然！”他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刚想开口，他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说句“抱歉”就出去了。
　　“你俩聊的挺投机的嘛，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菁菁的语气意味深长。
　　“上次觉得他不可一世，慢慢熟了，发现这人不似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浮躁，轻狂，还是有点儿内涵的。”我实话实说。
　　“是啊，而且两人都是音乐人，怎么可能聊不在一起！”她露出坏笑，“考虑看看！”
　　“考虑你个大头鬼啊！”我打她，“我才刚离婚！”
　　“有什么关系......”她话没说完，子蓦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了，我下去接她一下！”
　　“看到没？正宫娘娘来了！”我白刘菁菁一眼，“别瞎拉红线！你知道，我不可能喜欢比我小的人！”
　　“得了吧，还正宫娘娘，讨厌得很的女人！”
　　“你见过？”
　　“当然，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上海富家女。还是什么哈佛毕业的！”刘菁菁一副不屑的表情。
　　“哇，高材生啊！不得了，第一次见活的哈佛学生！”
　　伯克利跟哈佛，天衣无缝的组合。
　　这时服务员又来撤屏风，又到表演的时间了。
　　餐桌收拾完毕，看见子蓦和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朝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