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筱暮君

4、第四章

　　刘菁菁送资料来的那天下午，我接到了蔡文昊打来的电话，让我晚上等着他，他有事跟我说。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儿子已经睡熟，我烦躁的按着遥控器，也不知道是按了几个轮回，硬是没有一个想看的节目。
　　我当然知道文昊要与我谈什么事，但我已经想好了，绝不动摇。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绝不再错第二次。
　　毕业那年，我拿着海航的招聘简章，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面对相处半年多的男友蔡文昊的求婚，最后我放弃了梦想。
　　五岁那年，父亲爱上了别人，抛弃了我和母亲。母亲靠着做老师的工资，辛苦把我养大。所以当比我大的蔡文昊出现在我的世界，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抓住他，想以此来弥补我缺失多年的父爱。
　　然而动机不纯的婚姻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蔡文昊多疑狭隘的性格日益凸显，我渐渐觉得难以喘息，想逃离之际，发现自己怀孕了。来得多么及时的佑佑，两次挽留了濒临破碎的婚姻。
　　楼下的钟敲了两下，两点了。是他说要跟我谈，结果现在都不回来，他必定是故意的，我想。
　　我拿起手机，拨了他的电话，第一遍无人接听。打第二遍，在铃声快结束时，接通了。
　　“干什么那么晚了？”电话那头的文昊语气极其不耐烦，尽管他在刻意的控制，但我还是听出了他压在喉底的喘息。我的心在往下沉。
　　“还知道晚啊，我等你一晚上了！”我也不客气。
　　“孟依然，你这又是在唱哪出？”这句话说出来，喘息更明显了。
　　“是你说要跟我谈的！”不等他回答，我挂了电话。
　　虽说早已不在乎，可亲耳听到这样的声音，我还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一小时后，文昊回来了。听到动静，我下楼来到了客厅。
　　他一脸疲惫的瘫坐在沙发上，声音沙哑的开口：“说吧！”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句。
　　“用你的话说：不关你事！”他边说边抬起右手揉了揉右边的太阳穴。
　　“也对！你有什么事要谈？”
　　“哦，对，搞忘记了！”文昊故意想惹我生气，可我根本不在乎。“听说你要考空姐？”
　　“是！”我定定的看着他。
　　“你疯了！”他叫了起来，借故耍酒疯。
　　“我不想再这样无所事事，我需要一份工作。”
　　“那孩子谁管？”
　　“如果你不想麻烦你妈，我会让我妈帮我带！”
　　“不可能！带孩子是父母的责任，怎么能推给爷爷奶奶！”蔡文昊很坚决的否定。
　　“那你带！”我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他嚯的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同样站了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我尽了四年的责任，轮也该轮到你了吧！那也是你的责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不行？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你......”他高高的举起了右手，顿了顿，却没有下来。
　　“怎么？恼羞成怒想动手啊？”我毫不畏惧，目光冷峻而坚定的瞪着他。
　　“我......”他一拳重重的打在了茶几上。
　　我定定的站着，没有动。少顷，我决绝的说：“蔡文昊，我并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说完转身上楼。
　　我上到一半，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离婚！”
　　“什么？”我惊愕的回头。
　　“如果你执意如此，就离婚！”他同样坚定的语气，说完拿起他的公文包又出去了。
　　我呆呆的站了半天，虽说这段婚姻早已有名无实，但当离婚二字摆上台面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我终于还是步上了子君的后尘。
　　蔡文昊走后，我独自上楼，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想起昨天看的《我的前半生》。
　　昨天刚看到子君被抛弃，想不到今天真的轮到我了。
　　我起床拿着书继续往下读。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我起床洗漱。
　　不管发生什么，生活还得继续。当你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无法自拔之时，太阳依旧升起，肚子仍需填满，这就是现实。与其顾影自怜，不如坚强面对，因为你的自怨自艾改变不了什么。
　　正如亦舒所说“我们失去一些，也会得到一些，上帝是公平的”！
　　子君那样的全职主妇方能自己站起来重获幸福，我为何不能？更何况我还有一份我向往已久的梦想等着我去追逐。
　　最重要的是----我不爱蔡文昊！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除了佑佑。
　　我想，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的减少对孩子的伤害。
　　不能乱了阵脚，此刻我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首先，我必须把事情跟母亲交代一下，她会支持我，这我知道。其次，我要与刘菁菁商量离婚的具体事宜，这世上，除了母亲和佑佑，菁菁是我另一个亲人。
　　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我到了母亲家，这里是母亲当老师时分的房，就在她曾经就职的中学旁边，我和菁菁的初中高中时光都在此渡过。
　　来之前与母亲通过电话，她在家。
　　“妈，我回来了！”我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听见了，都孩子的妈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母亲慈祥的脸出现在眼前。
　　“在我妈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
　　母亲笑眯眯的牵着我到餐桌前，她煮了我最爱的小锅米线。
　　我急忙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慢点吃，小心烫！”她还真把我当小孩子。
　　“嗯，这么些年，还是妈妈煮的好吃。我觉得妈妈就是被教书耽误的厨师！”
　　“是啊，这么些年，当人家老婆，人家妈妈了，嘴还是那么厉害！”
　　听到母亲说这个，我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母亲疑惑的看着我。
　　“妈，我要离婚了！”我开门见山的说。
　　母亲脸上的微笑一滞，少许，便恢复笑容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唉，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这下换我疑惑，听母亲的口气，仿佛早就知道我会离婚一样。
　　“奇怪我为什么能猜到？”母亲一定学过读心术，“我是你的妈妈，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吗？”
　　我不语，低头吃米线。
　　“你这孩子太骄傲，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文昊胸怀不够，无法包容你！”不愧是母亲，不愧是语文老师，把我看的那么透，把我的婚姻也看的那么透。
　　“您会不会怪我？”
　　“傻孩子，刚夸了你，你就犯糊涂了？”母亲笑，“妈妈只希望你幸福，开心。至于跟谁在一起幸福，做什么事情让自己开心，只有你知道，我相信你懂得如何抉择！”
　　虽然知道母亲会无条件的支持我，但听到她说这些，我还是流泪了，我把头压到碗里，听着眼泪一滴滴滴到汤里，我就着眼泪把碗底的汤喝得干干净净。正如刘菁菁所说，我记事以来，哭的次数绝不过三。第一次是被父亲抛弃，我留着泪为母亲擦眼泪，告诉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第二次就是被王子蓦的歌声打动，这是第三次。
　　看到我哭，母亲也哽咽了，她看到她坚强的女儿流泪，她心如刀绞。
　　母亲走到我跟前，紧紧的把我抱住，我哭的更凶了。眼泪鼻涕全部流到了母亲的衣服上，不过我知道，她不嫌脏。
　　哭够了，我抬起头，仰望着她，她笑了，我也笑了。
　　“好了，哭过，就要勇敢的面对了。你打算怎么离？”母亲伸手拿了纸巾，递给我一张。
　　我用纸擤了擤鼻涕，想了想，说：“妈妈，我结婚后一直没有去工作，这些年，在物质上，他待我不薄。”我顿了顿，“而且，当时结婚也没有要我们家出嫁妆，所以，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知道你不是个物质的孩子。”母亲欣慰的笑了笑。
　　我知道母亲是清高的，她虽然没有给我富裕的生活，却把她崇高的灵魂传给了我。
　　“至于佑佑，我希望能共同抚养！”
　　母亲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会主动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如果是四年前，我会这么做。但这几年陪着孩子长大，我渐渐明白，在他的心里，爸爸和妈妈是一样的，都是不可缺的！”
　　“依然，你成熟了，妈妈很欣慰，此刻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相信你的选择！”
　　“还有，我要报考凌云航空的空中乘务员，如果考取的话，恐怕照顾他的时间会更少，如果我把他留在身边，不仅不能好好的照顾他，还给您增加负担。”
　　“就算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你要考空乘了？”
　　“嗯，第二次面对同样的选择，我不会再错！”我更加坚定了。
　　“这样也好，人生苦短，别给自己留遗憾！”
　　电话响了，是刘菁菁。早上我给她打过电话，关机。估计在飞机上。
　　“喂，菁菁！”
　　“那么早找我，有事？”
　　“是啊，你飞完了吗？咱们见个面吧！”
　　“行，我先回家一趟，一小时后川渝火锅见！”又挂了。
　　我与母亲告别，来到川渝火锅门口刚好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