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筱暮君

38、第38章

　　吃过午饭，我和子蓦骑着单车，沿着洱海骑行。
　　约四十分钟，我们来到洱海的最北端。这里有新建的湿地公园，但没有游客。他带着我往水边走。走到一片临水的坡地上，我们在长满青草的斜坡上坐下。身边是几棵新栽的柳树，稀稀拉拉的长着几片叶子。
　　八月已入秋，阳光不似盛夏那么毒烈。蔚蓝的天空零星的飘着几朵小云；洱海源头的水还是一样的蔚蓝清澈，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身边小草的清香，加上洱海边海草的腥味，被大自然的味道包围着，心情格外舒畅。
　　子蓦带了吉他出来，他轻轻的弹奏，《那些花儿》。
　　第一次与子蓦相见时的情形浮现出来，一转眼，已过了一年多，心境却不同往昔。
　　我不禁把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头，这样的生活，实在惬意。
　　琴声骤停，“怎不弹了？”我问。
　　“没...没有...”他支支吾吾，少许，琴声再次响起，但已无刚才的情韵，还错了好几个音。
　　他自己也已发觉，索性把吉他放在身旁，说“休息会儿再弹。”
　　我蓦然发现自己靠在他的肩头，急忙坐直身体，“呃...那什么...晚上再带我去段嫂那儿...吃鱼吧...”实在糟糕，我真的把子蓦当知己，当哥儿们，可自从叶韩宇对我说了那些话，我虽不是很赞同，但始终有了芥蒂。我是对他无心，可不敢保证他对我无意。
　　所以，不论王子蓦是否真对我动心，我都不能再做些暧昧的举动。
　　“男女授受不清”，我也应该时刻提醒自己。
　　“好......”子蓦看着我，疑惑的点点头。
　　我知道自己很不自然，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刚才走出一段伤筋动骨的感情，实在不愿再折腾，也实属折腾不起了。
　　我很怀念刚离婚那会儿的自己，每天都开心自在，至今我都觉得，那便是人生最好的状态。我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想维系住现在这份宁静。
　　就这样坐了很久，相对无言，但并不尴尬，这就是与子蓦相处的好处，他总能让你感觉到自然，舒服。
　　因为他不浮躁，不计较，永远那么云淡风轻。
　　晚上，我们又到段嫂处吃了酸辣鱼，很美味，也很开胃。
　　回到酒吧，子蓦开始准备演出，而我则系上围裙，当起了临时服务员，为客人点单，送酒。我在飞机上做的服务工作，这样的事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子蓦说我大材小用，我不以为然。相反，我很喜欢，也很享受。工作本无贵贱之分，如若人人都嫌弃，那很多工作就没有人做。在这方面，我看得开。
　　与母亲和佑佑通电话，得知她们安康，我心甚慰。
　　而母亲听我声音，也知我恢复如初，亦放了心。

　　痛苦之时，觉得时间过的缓慢如龟速；开心时，又觉时光飞逝。
　　其实，时间是最最公平，永恒的，不会为谁停留，亦不会为谁快进，一切只关乎自己的心境罢了。
　　转眼又到中秋。
　　我们都在为小长假做准备。
　　老板子蓦说：“大家辛苦三日，节后给大家轮休五日！”
　　平心而论，子蓦确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中秋这天，我们吃过午饭，大家都在店里准备晚上的中秋活动。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Y省第一家民营航空凌云航空的股权转让仪式今天上午在K城C酒店举行，凌云航空的大股东兼CEO周俊杰先生出席并发表讲话，他回顾了凌云一路走来的辉煌，也祝福凌云航空在新集团的带领下，飞得更高更远。本台记者报道。”
　　我看着电视屏幕上，风采不再的周俊杰呆了眼。
　　子蓦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他眼神关切，小心翼翼的开口：“...周总卖了凌云...说不定是为你...”
　　“不，不是这样。他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要再给我戴那么重的枷锁。
　　任何人做任何决定，首要考虑的都是自己，千万不要再冠冕堂皇的说谁为了谁。谁都没有那么伟大。
　　尤其是周俊杰！为了我离婚，为了我卖公司，我岂不成天下第一大恶人，拆人家庭，夺人事业！
　　“依然，如果他来找你，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子蓦问，眼神认真至极。
　　“怎么可能？我孟依然即便不是君子，也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吧！”也太小看我了。
　　此刻，我提到周俊杰，心里不再起伏，如同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
　　“周总也是个真性情！”子蓦感慨。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等明白过来了，为时晚矣！”一切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心已冷，不会再为他动容。
　　“是啊，短短数月，早已沧海桑田！人心是最执着的存在，但也是最脆弱的。心一旦受了伤，即便能愈合，也永远回不去了！”
　　子蓦说的正是我心所想。“人生若只如初见，多美好！”我喃喃道。
　　“这是最美好的愿望！”子蓦笑，“依然，看到你终能放下，不知我有多高兴！”
　　“抄了那么久的佛经，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佛祖呀！”我相信子蓦确是对的，抄经文真的让我的心静，这种改变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佛家称之为“慧根”。
　　这时店里的调酒师小川凑到我身边说：“姐姐，你跟电视上的周老板谈过恋爱呀？”小孩子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谁要再敢叫我姐姐，我定不饶他！”说完追着他满酒吧跑。
　　这样的日子，真是快乐！

　　我们在酒吧早早的吃过了晚饭。
　　太阳已经西斜，我正在准备酒水，一个熟悉的，日夜思念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忙抬头，是佑佑和母亲，还有菁菁和依凡。
　　简直太高兴，在中秋见到了思念的亲人。
　　恋人之间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亲人之间，也有此种感觉。
　　佑佑一直粘着我，子蓦让我今晚做客人，陪家人一起看节目，赏月，吃月饼。
　　我便抱着佑佑，与母亲，菁菁和依凡在桌前坐下，当今晚的第一波客人。
　　佑佑五岁多了，长高了不少，面对儿子，我很是愧疚。这一年来，我陪他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忙着工作，忙着谈恋爱，忙着失恋，完全忽略了这个视我为一切的儿子。
　　经历过这许多，我才明白，儿子才是我的唯一，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我而去的人。周俊杰可以没有我，凌云航空可以没有我，可我儿子绝不能没有我。我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把儿子抛诸脑后。
　　母亲说：“看到你现在这样开心，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依然，看来你跟子蓦相处的挺好！”菁菁挤眉弄眼的说。
　　“别瞎说啊，我跟子蓦啥事没有，干净得似白纸！”
　　“什么呀？你还放不下周俊杰？”菁菁这个嫉恶如仇的人，现在敢这样直呼她大老板的名讳。
　　“什么呀？周俊杰是谁呀？”我同样夸张的问。
　　“噢，看来是放下了，那怎么还没跟子蓦好呀？”这哪儿跟哪儿呀，难道我非得有个男人才能活？
　　“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单身！”我郑重的宣布。
　　“依然，子蓦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看得出他喜欢你！”这话出自母亲之口。
　　“不会的，妈，我把子蓦当知己！”我无奈。
　　“依然，今天我们四人来这里，就是子蓦安排的。”
　　“是呀，姐，子蓦跟菁菁联系，让我们一起下来跟你团圆。”依凡也开口了。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跟子蓦啥都没有，只是朋友。而且我不再想这方面的事，我累了，只想这样平静的生活。”
　　听我这么说，大家都打住了，估计是看我态度坚决。
　　晚上我们就在酒吧渡过了一个热闹，难忘的中秋之夜。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我和子蓦陪着他们四人爬了苍山，游了洱海，逛了古城，吃了酸辣鱼。彼此相处的很融洽，唯一一个不和谐之音来自佑佑，他不喜欢子蓦。
　　我私下悄悄问他原因，他说：“就是不喜欢，整天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还想抱我，给我夹菜，把自己当我爸爸了吧！”
　　我颇为吃惊，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佑佑还只是个孩子，没想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还说出那么成熟的话。
　　看来，我不在身边的这一年，他真的长大了。
　　我心五味杂陈。更加后悔不已，缺席了孩子的成长，永远无法弥补。
　　所以，我开始思虑以后。
　　回到K城，然后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陪伴母亲和佑佑。
　　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为何我没有憧憬？这会是我想要的吗？
　　菁菁看出了我的疑惑，“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
　　“想回K城吗？”
　　“当然，佑佑还小，我要陪他长大。”我笑。
　　“那还想飞吗？”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梦，也是我的痛。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次回到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
　　我垂眸，无语。
　　菁菁懂我，她点了点头，说：“没事，慢慢来，我知道你放不下这个梦。再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也知道，这个圈子人员流动很快，更何况现在在大洗牌，等一切都稳定，说不定你也想通了，再回来也不迟。”
　　我感激的朝她点点头，要是以前，她一定对我非打即骂，嫌弃我的眼神和表情，让她起鸡皮疙瘩。
　　如今，我们都经历了太多。她走到我面前，紧紧的抱住了我。
　　“依然，生活对你确实太残忍了，但你要坚强，你还有我们！”
　　我又哭了！
　　来到D城后，我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当站在路口，真实的面对选择，我却毫无勇气迈出一步。我害怕，害怕回到那个凉薄的圈子，害怕面对那些暗黑的灵魂。
　　原来我一直在逃避！所以我在酒吧端茶倒水，并不觉不妥；所以我“恢复”的那么快。
　　原来我放下的只有周俊杰！对那个复杂，扭曲，冷酷的圈子并没有看透。我只顾眼下，得过且过，根本不愿，也不敢去想未来。我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是佑佑让我回到现实，让我不得不去为将来做打算，然而，我还是一样的畏惧，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