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筱暮君

20、第二十一章

　　都说“多事之秋”，一点不假。
　　刘菁菁休完一个月的病假，于31号正式回归。
　　巧的是，这天我俩居然破天荒的一起飞。我俩高兴坏了，索性前一夜，我就搬到菁菁家与她同住。次日一起起床，一起早餐，一起上班。
　　K城---北京的往返航班飞完，回到公司已是下午四点。
　　而一直坚持送花，并每班坚持要送我的王志坚（但走进他的幻影只有一次，平日我开菁菁的车），自从我的车于一周前修好后，不曾再见幻影的身影，花也没有再送。
　　至于周俊杰，自上次深夜表白后，再不曾见面，据说也不常来公司。估计是被我惹毛了，一个离异的中年妇女，太不识好歹。
　　我和菁菁自公司出来，径直朝停车场走去，我们打算到子蓦那儿大吃一顿。这段时间，我和菁菁基本上都在子蓦那儿泡着，向日葵已经成了我们的专属食堂。当然，我们都付钱的。
　　兴致好时，我还会和子蓦高歌一曲，在伯克利高材生的指导下，我的歌唱功力倒是更上一层楼。而也只有徜徉在音乐之中，才能看到子蓦真正的开心，有时真是羡慕他，能爱一件事情，爱得那么纯粹。我想，有朝一日，若是他真正爱上一个人，这个人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因为子蓦是一个懂爱的人。
　　来到停车场，一个年纪轻轻，似曾相识的男孩站在我的车前，看到我们走来，裂开嘴笑着便叫我姐姐。
　　晕！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自来熟了。“请问我们认识吗？”我不甚友好的问。
　　“当然熟啦，你是我姐姐呀！”男孩笑得阳光灿烂。
　　“我不认识你！”我似乎隐隐感觉到他是谁了，便没好气的说。
　　“姐姐，我是你弟弟孟依凡啊！”果然是他，看到那张与我极其相似的脸我便猜到了。
　　这小子是我爸与他现任妻子生的！
　　当年我五岁，他离开我们的时候，早已经与那个女人有了孩子。
　　“我没有弟弟！”我冷冷的说着，并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他挡在了我的面前，继续笑着说：“姐，我是孟云祥的小儿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呀！”
　　孟云祥！呵呵，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对不起，我不认识！”我的表情冷得都快结冰了，刘菁菁在一旁轻轻的扯这小子的衣角，示意他停下不要再说，可小子固执的不理会，继续说道：“是我们的爸爸呀姐！”
　　“那是你爸爸，从我五岁起，便没有爸爸！”我愤然，“让开！”说罢，一把推开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爸爸？我没有爸爸，在我心里，我爸爸早就死了，老早就死了！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他回家来与我母亲分手，我不知道他与母亲说了些什么。我从睡梦中惊醒，走到客厅，只看见母亲坐在一旁哭，父亲则拎着一个旅行包起身欲走。我叫住他，问他要去哪儿，他不语，眼睛死死的盯着地板。母亲把我拉到身边，告诉我她和父亲离婚了。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离婚，母亲说就是父亲要搬出去住了，以后家里只有我和母亲。我哭了，记忆中的第一次哭泣。我走到他面前，问他，他不语，也不看我，我求他，求他不要不管依然，他还是不语，还是不看我，我抱着他的大腿，哭了很久很久。终于，他弯下腰，轻轻的把我的手拉开，没有说一句话便决绝的走了。
　　他一离开，我便停止了哭泣。我走到母亲身边，替她擦眼泪，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不哭，以后依然照顾你！”
　　我难以想象自己当时只有五岁，居然能说出那么成熟的话，我早熟，就从那时候开始，我的钢筋水泥心，从那时开始练就！
　　二十五年来，父亲留给我的印象，只有那副永不看我的表情，和一个冰冷的背影。
　　至于没有离开我的时候他对我好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不记事，亦或是我下意识的把它抛弃了，剩下的印象便只有决绝。母亲说他以前很疼我，很爱我！
　　可我不信！
　　如果真的爱我，怎会在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前表现得那么绝情，连一个眼神，一句安慰的话都吝于给予！
　　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会在往后的二十五年里，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所以，我没有父亲！更没有什么弟弟！
　　收回思绪，看见刘菁菁在不远处与那小子说着什么，我探出头，扯着嗓子喊：“刘菁菁，你丫的走不走！”
　　“好，马上来！”
　　“你跟他聊什么呢？”我不悦的问。
　　“没什么，人家好歹是你弟弟，你也别太......”
　　“屁！刘菁菁你到底是谁的闺蜜！怎么看人家长的好看，春心荡漾了！”我生气极了，这是我的雷区，谁碰炸谁。
　　“得，得，我不说了！”菁菁被我说的也有点不高兴，但她知道我的死穴，“孟依然，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们儿，谁愿理你！”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我也不管她，把一肚子火全发在油门上，吓得刘菁菁怪叫：“孟依然，你丫的，我还不想死，你给我慢点开！”
　　我不理她，继续把宝马当宝马开。
　　“孟依然，你给我靠边！”她终于发飙了。
　　尽管心里的不爽还在，但我还是乖乖地把车停在了紧急停靠带上。
　　“下车！”菁菁继续发号施令。
　　我乖乖下车，她走到驾驶座坐下，我坐在了旁边。
　　她缓缓的开动车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姐姐我还没活够呢！”
　　不理她！
　　刚驶下二环，母亲打来电话，让我过去一趟，说有急事。于是让菁菁往母亲家开。
　　一进门，又见到了那个讨人厌的小子，龇牙咧嘴的叫姐姐。母亲在旁，我不便发火，便也不理他。
　　“依然，这是你弟弟依凡！”母亲开口。
　　“妈，我没有弟弟！”我板着脸，怒气冲天。
　　母亲脸上的表情一滞，随即又笑了，但很勉强，“依凡来找你有事？”
　　我并不想搭理他，可我不能让母亲难堪。母亲对谁都能云淡风轻，唯独与父亲相关的人。我知道她不想让父亲觉得她不会教女儿。所以尽管我极不情愿，但为了母亲，我忍，只能忍。
　　我没有答话，只是用极其冰冷的眼光看向孟依凡，他倒是不笨，看出我的意图，立马开口：“姐，爸爸病重在医院，他想见你！”
　　病重？想见我？这么老套的剧情，可我并不想见他。所以我转头问母亲：“妈，你想我去吗？”语气颇淡。
　　母亲一脸悲伤的看着我，许久缓缓开口：“依然，去吧，他到底是你父亲！”
　　“好！”我毫不犹豫。为了母亲，我做什么都可以。“走吧！”我拎起包包起身，母亲说：“依凡，你先下楼，我跟你姐姐交代两句！”
　　“好的，谢谢您阿姨！”说完欠身先下去了。
　　母亲走到我面前，眼睛里有泪：“依然，我知道你恨他，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他得了肝癌，时日无多......”说着哽咽了。
　　“妈，一个人做的错事，不会因为他即将死亡就能被原谅！”我淡淡的说，“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走了！”
　　到了楼下，又见到刘菁菁与孟依凡聊的火热，这个刘菁菁，见色忘友！
　　我走到他们身边，没好气的对菁菁说：“菁菁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去！”料想她应该知道我要去哪儿了，让他来找我妈这个主意定是菁菁出的。
　　“噢，好的，你们去吧，我自己打车走！”她识趣的说。
　　一路上，孟依凡跟我说了很多话，我一句都没有回应，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叨叨。
　　终于我忍不住了，“如果你不想自己打车去，就闭上你的尊嘴！”
　　他看我脸色不好，也听话的闭了嘴。
　　来到人民医院，他带我到了一间独立病房。在病房门口，一个微胖的面目可憎的女人拦住了我，我听见孟依凡叫她妈。
　　这实在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这么个女人抛弃我和母亲。
　　“依凡，你怎么什么人都往病房里带？你爸爸现在病危了，小心被病毒感染！”嗓门大到震耳。
　　我不屑与她吵，厌恶的把头偏朝一边。
　　“妈，这是我姐姐，你让开，爸爸想见姐姐！”依凡跟她说话的语气，与跟我和母亲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不耐烦中略带愤怒。原来他们并不和睦。
　　“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嫁了大老板，又离婚了，你和你爸成天挂嘴上的孟家长女啊！”说她市井泼妇都抬举她了。
　　我还是面目表情的侧着头，并不理她。
　　我发现对付这类人，无视这种方法颇为有效。
　　她急了，又吼道：“你个小贱人，你爸病了几年了不见你来看看，现在知道他要死了，又跑来惦记他的钱，你妄想，有老娘在你休想拿他一分钱！”
　　人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我觉得可笑，冷笑两声，还是不理她。
　　“妈，你别闹了行吗？我好不容易才把姐姐请到这里的，我说了，是爸想见姐姐！”依凡也急了，他一直护在我前面。
　　我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他们出丑。
　　“你个臭小子，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说完转过头继续骂我，“你们娘儿俩倒是有本事啊，让他惦记了半辈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来往，你妈那老不要脸的，养了你也是个不要脸的！”
　　其他我可以不与她计较，敢骂我妈！
　　我愤怒的推开依凡，走到她面前，“我警告你，你胆敢再骂我妈一句，我让你以后都骂不出来！”
　　或许是看我的态度太过强硬，不是软柿子，她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依凡看她不语，便带着我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