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毒后似是故人来》晓千城

9、蛊虫

　　火势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却姝蒙着褥子还是感到呼吸困难，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烟气呛人，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在哪里？有人吗？”她用力的咳嗽着试图将烟气咳嗽出去，可是无济于事。
　　周遭的景物都变了样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呈现出扭曲的形状。
　　她之前来过一次藏书楼，还是陪着自己的弟弟，这是第二次，她努力回忆曾经的方位，来判断他究竟在哪个位置。
　　藏书楼火势迅速蔓延，原因无二，书籍以及藏书楼的木质结构，噼啪的木头断裂的声音刺耳，却姝手上也被烟火熏的滚烫。
　　可是她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
　　突然一个房梁从她头上轰然下落，里面夹着浓重的烟气。
　　却姝躲避不及，脚踝被木头砸到，烧焦她的一整片皮肤，她感到锥心的痛苦，一下子瘫坐在地，缓和好久才能动弹。
　　“我还真是傻啊，”她长叹一声，“明知危险还往前冲我这是图个什么！”
　　疼痛逐步扩大，她有些意识混沌，“也不知道我那个弟弟能不能发现我，算了，他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她的周围火光弥漫，映衬她的脸是玫瑰色的红，她的眼眸里是跳跃的光芒。
　　“第二世，难道还是如此吗？”
　　“咳咳，”她逐渐开始睁不开眼眸，开始说着多余的话，“愿我的弟弟这一世可以平安顺遂，娘亲父亲身体健康。”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那是无声的孤寂。

　　她意识昏沉，眼眸中也好似看见山川平原，那是一望无际的壮美，只是在这壮美之中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背后是无尽的晚霞，连带着耀目的光芒。
　　那是仙人吗，却姝定定的想。
　　只是这个仙人离她越来越近，她听不真切，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将自己抱起，那是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
　　“你要带我去哪？”却姝喃喃自语，她攥紧他的衣袍，“你是谁？”

　　傅嘉懿抱着她，心中有气又急，看到她都已经说胡话，更是有些烦躁不安，他真是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晚来一步会怎么样。
　　“你不要说话了，出去之后我们再说。”他用湿布将她的脸盖住。
　　“渴……”却姝呻|吟出声，在他怀中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马上就有水喝了，你忍一下。”傅嘉懿说。
　　“傅嘉懿你知道吗，你不是一个好人……”却姝说着，但是因为楼里的墙板爆裂的声音，他没有听到。
　　情况远比想象中要艰难，火势没有减弱，即便外面的人在努力救火。
　　“你要坚持住。”小际跟她说话，一股紧张急迫的危机感笼罩住他，似乎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场景，他抱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已经奄奄一息。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他顺着风的方向终于找到了出口，那扇门一半被掉落下来的木板掩盖住，外面的人还在喊，“救人啊，有人进去现在还没有出来。”
　　“火势这么大，进去也是自寻死路，他们是疯了吗？”有人说道。

　　傅嘉懿感受到身后的火苗越发逼近，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出去就会被活活烧死。
　　他深吸一口气，用濡湿的毯子将她包裹好，“我会护着你。”他亲了亲盖在却姝脸上的那块布。
　　接着就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去，带起一地的火光还有耀眼的红色。
　　他用肩膀抵着烧红的木块，忍受着灼心的痛苦。
　　他终于抱着自己的女人出来了。

　　人群中一片惊呼，“快看有人出来了！”
　　那是一个男人浑身已经被烟气熏黑，可是目光仍是坚毅不可摧毁。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真是命大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傅嘉懿没有管他们，径直抱着怀中的人飞快的离开南苑。
　　因为他觉得怀中的人已经不再动了。
　　“你醒醒，我马上去找太医。”他的语气急促起来，“不要睡，不要睡。”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会脱口而出太医两个字。
　　可是他到前院的时候被告知，讲学堂中大夫回老家还没有回来。
　　傅嘉懿阴沉着脸，“答应我，活下去。”
　　他抱着却姝在夜晚只有月光照射的山路前行，他也受了很重的伤，手腕脚腕到被烧焦，可是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在山路中穿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撑下去，答应我，我很快就会下山找到大夫的。”他给怀中的人儿打气。
　　他就这样下台阶的速度像是跑的，可是即便摔倒也在护着却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众生皆苦，执念更是悲苦。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山下，想着自己只要到达目的地之后就能让一个人活着。
　　黎明将至，他终于到达了禹都境内，禹都不愧是大都城，街上人的打扮很是整洁，极少看见像他们这样衣衫褴褛的人。
　　傅嘉懿丝毫不注意行人停留在他们身上的鄙夷目光，他拉住一个面善的人问道：“请问，哪里有医馆？”
　　被拉住的人还算是认得讲学堂的衣服，他指了指远处的经幡，“那里便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馆。”
　　傅嘉懿道了谢，急匆匆的奔过去，留下那个人对着他的背影沉思。

　　“却姝你醒醒，我们到了。”傅嘉懿摇摇她，
　　她抬抬眼皮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们这是在哪里？”
　　傅嘉懿说：“我们到了医馆，马上就能见到大夫了。”看到她还能正常的说着话，傅嘉懿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却姝找回一些理智，她拍拍傅嘉懿的衣角，“我现在好多了就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傅嘉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抱着她，手臂已经酸麻不能动弹。
　　“你让我缓和一下，我有些动不了了。”傅嘉懿尴尬的笑笑。
　　却姝心里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
　　她扭扭身子从他怀中出来，看见他的样子几乎是浑身都被烟气熏黑，周围的人还在不住的观看。
　　“你……就是这个样子带我爬了一夜的山，就为了带我看大夫？”却姝心中酸涩不已，她难以想象身为陛下的他会做这种事。
　　“我，这不是怕你醒不过来吗，你昨晚真的是吓坏我，你在我的怀中没有动弹，我问先生，先生说讲学堂中没有大夫。”傅嘉懿说到这，眼眶有些红了，他看着却姝就像是看着一个珍品。
　　却姝看着他，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既然说到这，我们今日便开诚布公，我不是你的娘子，你之所以把我认成你的娘子，是因为我和你娘子长相十分相似。”
　　却姝没有意识到她身上的疼痛即使是没有进行治疗也减轻了很多。
　　“你说说，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了谁？”这话换做是他是陛下的时候，她是绝不敢问出口的。
　　可是她近日与他相处，这种疑问，这种想要活的明明白白的精神就越发明显，她不想被一个人当做替身活着，尤其他将所有的温柔赋予。
　　而往往这个时候，她却是无法抗拒他给予她的全部。

　　傅嘉懿看上去有些二丈子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却姝：“娘子，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你就是你啊！”

　　又来了，却姝知道再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他这个失忆还真是时候啊。
　　可是如果他不失忆，她自己又怎么能问出口呢？

　　“没事了，我现在感觉很好，就是皮外伤有些严重，我去找一些草药敷上吧。”却姝不想多说。

　　说完这句话，她才注意到傅嘉懿的脚腕手腕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她的心中顿时揪成一团。“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他想起来傅嘉懿走了一晚，就为了让他看大夫心中又是酸涩不已。
　　却姝蹙着眉头问道：“你疼吗？”

　　傅嘉懿弱弱的回道：“我不疼。可是娘子你如此待我，我心疼。”

　　却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得转移话题，“我去弄些草药来，你跟我走。”

　　于是两个互相搀扶的人来到一个药堂前。

　　他们这才意识到身上没有任何银两，而傅嘉懿又是急匆匆跑出来，甚至穿的衣服都被部分烧毁，衣衫褴褛。

　　“没有银两怎么办？”却姝喃喃自语，她看向四周，正巧一个妇人坡着脚进来，要去买药。

　　却姝拉住她，“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却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她只是骨子里觉的，他可以帮助这个婆婆。

　　这个婆婆大概也是眼神不好，也没在意却姝的穿着，她说：“我这脚疾很久了，我呀抓些药来减轻一下疼痛。”

　　却姝看了看她的脚，不知怎么一些话就脱口而出，说道：“婆婆你这哪里是脚疾呀，你这分明是进了蛊虫啊。”

　　蛊虫说出口的瞬间却姝也觉得自己很是奇怪，似乎自己理所当然就应该如此说一般。

　　而她似乎对蛊虫十分熟悉，这种熟悉感丝毫不亚于她对于行走说话的能力。

　　而却姝急着得到钱，将所有的疑问抛在脑后，以为自己可能是在某一本书上看到的。

　　“我可以帮你把蛊虫弄出来，之后你的病就会好很多。”

　　这婆婆也是心急，而且大概对于凭空出现能救她的人很在乎，她拉住却姝说，“姑娘，你若真能把我的脚疾治好，我便给你十两银子可好。”

　　却姝却说，“若真的好了，你只需要帮我买一些烫伤的药材就好。

　　她顺着石板路找到一个竹竿子里面是空心的，将竹竿子放在她脚上肿的大包上面。

　　她继续说道：“可能还需要一根针。”

　　她指了指婆婆身上的发饰，婆婆会意将它拿下来递给却姝。
　　却姝说：“还需要烧一下。”

　　正巧旁边是铁铺子，她走过去借了个火，将钗子烧的通红。

　　“婆婆你需要忍耐一下”却姝说道。

　　紧接着她将针扎入婆婆的包中，将竹筒放在上面针扎入并没有立刻拿出，竹筒用手盖住隔绝周围的气息，“好像缺了一些什么……”她思虑片刻，将自己的伤口对准红针，重重扎下去带出来一串血珠。

　　片刻之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针为媒介，爬出来一个一尺长的蜈蚣来。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惊呼。

　　这蜈蚣就要出这个竹筒子来，却姝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头部之后，放到自己随身的袋子中。
　　丝毫没有女性面对虫子的恐惧感。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连却姝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傅嘉懿更是瞪大了眼睛。
　　婆婆在片刻之后说道：“姑娘，我真是感觉到不疼痛了。这可真是神奇啊，我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蜈蚣啊？”
　　围观人群都是掌声。

　　却姝拍了拍自己的袋子，“这不是蜈蚣的样子，应该是一种蛊虫，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婆婆你今后的脚疾应该是好了，今后主要注意饮食，应该暂无大碍。”

　　婆婆也很高兴，他拉着却姝，“来姑娘，你这手艺可真是厉害，若是在禹都开一个行医铺子，定是客流不绝呀！”

　　她给却姝买了烧伤药，却姝谢过之后说道：“婆婆我身边的这位还要进京赶考，我还要陪着他呢。”

　　婆婆笑笑，“姑娘，这可是你的夫君？”

　　却姝摇摇头说：“不是的。”
　　傅嘉懿就站在一旁，他的胸腔中隐隐作痛。
　　他定了定神问却姝，“你怎么对蛊虫这么熟悉啊，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却姝说道：“我也不熟悉，那个时候我一心想要钱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之后好像想到书中的画面就顺着书中的方法进行尝试，其实都是猜测，我也不知道终究会怎么样，一切都是在碰运气。”

　　她自己也很疑惑，可能是我可能是在书中学到的吧。
　　却姝自己想到。

　　傅嘉懿点点头，却姝熟练地将草药碾碎抹在他的伤口数处。

　　“忍一忍有些疼，稍后就会好很多。”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医者。
　　傅嘉懿忍着疼痛对她说：“你不要管我，你自己也受伤不少，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冲进火场里啊？要不是外面的人说你在里面，我怕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娘子，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是我不想各自飞。”

　　却姝自动对他后面的话进行忽略，她说：“还不是你，你说要去南苑看书，我以为你在里面。”

　　傅嘉懿淡淡地笑了笑，“你还说你不在乎我？”

　　却姝摇摇头说：“我只是责任而已，不管是谁在里面我都会去救的。”

　　“好好好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却姝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进火场里救我？”她心里有了答案。

　　傅嘉懿说：“娘子我是在乎你，你知道的。”

　　又来了。
　　却姝看着他很是无奈，你把我当成的那个她是你的妃子吗？她一定很幸福吧。

　　今日在集市上看到傅嘉懿的那个人，则是州祭司的人，他回到侍卫府之后，看到州祭司。

　　“大人我今天在集市上见着一人，长耳面相极佳，这样的人出现在禹都，定是不同寻常之人啊。”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今日所见之人的样貌，州祭司大人听闻不动声色的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吧。”

　　片刻之后，他从手中的鸽子脚环上拿出一封信签，信签上一片空白，他用火在上面烤片刻，显示出红色的字体来，信签上写道：陛下失踪已有七日，陛下容易在禹都。

　　见过陛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的面相极佳，这样的人不是高僧就是君主，而当今陛下是天定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