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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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将酒随手递到旁边的元丹丘手上，几下便大步流星的走来，狭长的桃花眼也微微眯起，到杜甫面前时还细心的弯下了腰，就这么直接的，不容拒绝的握住了杜甫攥得发白的手。
杜甫手上一烫，吓得差点把诗甩飞。
“这是送我的么，子美？”
杜甫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虽然李白眼神满是笑，却让他觉得恐怖，好像要发作的雷霆。
跟随李白一起从云水楼里出来的元丹丘一句话也没插嘴，只是站在人群外默默地看，还以为李白这样是要替杜甫出头了。
杜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李白的眼神挖出洞来了，眼睛都不敢抬，只慢慢回道：“.......是我送给太白的诗。”
“好。”李白将诗利落的拿走，杜甫以为他要打开来看了，没想到李白却转身直接将诗递给了那个叫真之的人。
“你不是想看么？”李白对那年轻人道，声音里并没什么情绪。
但是那人心里发虚得很，慢吞吞的接过了李白手里的诗，也不敢说话。
李白便又开口道：“打开，念。”
顾真之被这冷冷的语调吓得一个激灵，迟迟不敢动作。
李白挑了挑眉，顾真之快跪下了。
元丹丘摇摇头，“老兄，你别把人孩子给活活吓死了。”
李白果然是李白，能不给皇帝面子，让高力士脱靴，让杨贵妃磨墨的男人。
年纪大的老油条们都虚他，更别提这些青钩子后生。
顾真之知道自己是难逃此劫了，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打开了卷轴。
“........”
“念。”
“赠.....赠李白。”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
“飞扬跋扈为谁雄。”
念诗的人语气越来越沉，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来的凝重。
他虽然纨绔，却不代表没文化。
这诗水平如何，一念便可知晓。
“飞扬跋扈为谁雄？”元丹丘第一个鼓起掌来，放声大笑：“好一个飞扬跋扈！”
“太白啊太白，你看你现在这模样，完完全全就是飞扬跋扈啊！”
秋天分离之后，我与你两相顾盼，你像飞蓬一样飘荡，行踪不定。但听说你没有再去求仙，真是愧对西晋那位炼丹的葛洪啊。
你每天这样痛快地饮酒狂歌，消磨日子，却不知道像您这样意气豪迈的人，如此逞雄究竟是为了谁？
仅仅二十八个字，却将李白的风采，气度，品格和伟岸描摹至尽！
杜甫究竟有多敬重和仰慕李白？
人人都道李白风流肆意，惊才绝艳，可杜甫却知道他寂寞，知道他饮酒作乐却并不快乐，这首七言绝句便是杜甫以心灵的笔触所刻画的李白肖像。
蔑视权贵的是他李太白，人前称雄的是他李太白，痛饮狂歌的是他李太白，不被赏识的，却也是他李太白。
杜甫，杜甫未免太懂李白。
顾真之捏着卷轴的手一直在发抖，空气中很安静，云水楼外的时间也仿佛已经静止。
除了小摊上依然飘着的炊烟，这个世界好像被暂停了。
朝阳之下，李白身上的衣袍染满了光，但那沉静如水的躯壳之下，似乎有颗心也被朝霞笼罩着，快要蹦入云霄。
“太白？”元丹丘一个人自顾自的笑了几声，发现大家似乎都还在回味那诗，并没有人理他。
他想，太白不会是被杜甫看穿之后恼羞成怒，接受不了罢？
直到那诗的主人，杜甫轻声开口了，李白才像元神回窍一般。
“.....太白，你是不是，不喜欢？”
“......”
先前李白一直负手背对着杜甫，这时才回过身来，目光像被面前的蓝衣少年黏住了一般，眼神漆黑，又深邃。
“子美，你不明白。”
闻言，杜甫蓦地抬起头，直直撞上李白的眼神，那就像一颗被放大的夜明珠正好怼到了他眼睛面前，空前盖世，美不胜收。
太白说他不明白，不明白什么？是说他写的诗不好，还是说他根本不懂太白么？
一白一蓝的两个人良久对看，很久，白衣的才道：“子美，你不明白我有多喜欢。”
.......
“我去，李大人开口夸他了！”
“昨天他写那绝句，李大人也没这么夸他啊！看来大人是真喜欢这诗！”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样的诗谁不喜欢，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围的声音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尖锐，不知道是被李白的气势压下去了，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才气折服了。
杜甫心里怦怦直跳，在一片称赞声里，他却开始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听到太白这样的话却并不激动高兴，他只觉得要炸了，要化了。
有什么东西把他劈开了，要从他身体里走出来。
太白......太白.....
明明他只祈求自己能离太白近一点就好了，他只是个小粉丝，而对方是绝世的诗仙。
他原本，心愿真的很简单。
可为什么现在李白夸他了，他也能当着太白的面写诗赠他了，可为什么他觉得好空.....
不够.....
他想要的，这些竟然远远不够。
“子美？”李白将那诗从顾真之手里收回来，面前蓝衣的小公子明明还是之前那副清秀俊俏的模样，水亮亮的眼睛却看得李白不由一震。
杜甫：“没，没事。”
“太白喜欢就好，这诗便是赠你的，只要你喜欢.......我便欢喜。”
李白顿时笑了起来，气氛终于破冰，他将杜甫一把揽过来，圈着对方的肩就往里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跟进去。
眼看着两个人都快走远了，有人终于等不及了，前脚抬起，也准备踏进云水楼的大门。
元丹丘来来回回品味了半天那诗，见这些不入流的玩意也想进去碍人眼，连忙一把抓过已经完全沉浸诗里的孔桢，抬起一脚便把想进去的人拒之门外。
“不好意思啊诸位，”他将手里李白刚递给他的一小坛酒举起摇了摇，“这西域美酒确实珍贵，就这么点，还不够大家塞牙缝的。”
“今儿就散了吧，改日再有好酒，欢迎大家再来拜访。”
“哎怎么这样啊！”
“算了算了，看样子，今天除非咱们谁能写出杜子美那般的七言绝句，不然谁也甭想进这门。”
“走了，走了。”
“子美在看什么？”
杜甫被李白搂的很紧，整个人都红了，包括手掌心。
“这.....这地方的装潢极好！”
李白又觉他更加可爱，从旁边的匣子里取了什么出来，想也不想就喂进杜甫嘴中。
杜甫惊慌失措：“这......这！”
李白笑得直不起腰：“怎么怕成这样，难道我喂你的是毒药不成？”
“西域的葡萄干，味道如何？那酒便是用它泡的。”
“葡萄干？”杜甫将信将疑的嚼了两下，像只松鼠似的。
李白：“如何？甜不甜？”
“甜.......”杜甫少吃这样的零嘴，确实好吃，唇齿留香。
元丹丘一抓葡萄干就是一大把，嘴里都塞得满满的，见杜甫那拘谨的小模样，不由也乐：“子美小诗人也太拘着了，需知道太白和我们这些朋友在一块是极放松的。”
“你的太白男神胡闹得很，你可别幻灭。”
男.....男神
杜甫羞得要钻桌子底下去了，他才十七岁，哪比得过这几个二十七八的俊朗青年。
“下棋吗？输了的便要喝酒。”李白将桌上乱七八糟的酒盏推开，搬来了棋盘。
杜甫拼命摇头，别说下棋了，他连棋子都没摸过。
“那......”李白又长袖一甩，跑去磨墨。“画画，画歪一笔罚一杯。”
“我......”杜甫挠挠头，不待他拒绝，李白已经放下砚台，一脱靴子又坐到了床椅上。
“那就接龙罢，行个酒令！”
“行酒令好，就来这个！”元丹丘也来了兴致，招呼孔桢：“孔兄也来。”
杜甫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摇摇头，先自己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行酒令我不大会，我先自罚一杯.....”
“子......”李白刚想拦他，杜甫一气喝光，咂了好几下嘴，却发现嘴里一丝酒味都没有。
李白摇头失笑，问道：“好喝吗？”
“好......”但杜甫总觉得不对，“怎么这酒不像酒？”
“哈哈哈哈哈哈！”元丹丘爆笑在桌旁，敲着桌子擦眼泪：“本来就不是酒，太白拿来哄你的，全是葡萄汁！”
“葡萄汁？”杜甫眼睛赫然睁大，“怎会......”
“小孩子家家，喝甚么酒？”李白也倒了一杯葡萄酒，泯上一口道：“长身体，不饮酒。”
“噫！”元丹丘搓了搓肩膀，“逗孩子呢？子美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让你说得跟穿开裆裤的年纪一样。”
“风度翩翩？”放下杯子的李白转过身来定定望着杜甫，像是第一次看见他般，这时才感慨：“确实。”
“如此温文尔雅，惊才风逸，不知是多少深闺佳人的梦中郎。”
“子美是不是今日还抹了香粉？恁的这么香？”
同样是调侃，被那些人调侃和被李白调侃完全是两种感觉。
按理说，堂堂男子汉被这么戏弄，理应恼怒才对......
杜甫却呆呆傻傻，红着脸将腰间戴的香囊取了下来，递到李白面前道：“......没有搽粉，是香囊。”
这完全干净老实的小模样，倒教李白有丝窘迫。
过了会他才微微一笑，柔声回道：“果然好香，不愧是子美的东西。”
“不如将它送我如何？”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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