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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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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像只小狗,眼睛发光的从李白手里接过那诗。
李白的视线落在他手。
杜甫的手背皮肤很白,隐约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因为消瘦微微凸起,一直延伸到手臂以上,指节根根纤长有力,是一双漂亮的手,同样也很有力量。
不知怎么的,李白竟能想到杜甫趴在桌上认真写诗时的模样。
《戏赠杜甫》
李白
“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
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戏赠,这题目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但在他们那时的文人圈,惟有友情至深,才能无所顾忌的开玩笑。
“在饭颗山上又遇到杜甫了,他戴着竹笠从外回来,顶着中午的日头。”
“但是请问子美兄,为什么自从上次一别,你变得如此消瘦?是不是因为这一段岁月里,写诗写的太辛苦了?”
杜甫看着这首有些诙谐的诗,这是李白写给他的,也是他第一次和唯一一次收到的,别人赠他的诗。
李白的诗里颇有一些关心的意味,杜甫读懂他的意思,脸颊开始慢慢胀红,手里紧紧握着诗,感觉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等他抬起头时,却正好撞上李白凝望自己的眼神。
杜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紧张,吐出一句:“那个...其实我没有很瘦,我每天吃的很多的。”
说完这话,杜甫快被自己蠢得撞墙了。
这说的什么有的没的啊!这时候应该说谢谢太白兄关心才是,说什么自己吃的多啊!!
李白没说什么,转身往屋里走去,虽然极力想要忍住,但是薄唇还是扯出了一抹惹眼的笑意。
酒喝完了,两个人大中午却什么都没吃。
杜甫自告奋勇的进厨房说要做两个小菜给李白尝尝,李白点头答应下来。
等杜甫做好出来时,桌上却又放了好几坛金陵春。
这是李白让朋友送过来的,他觉得这不算什么事,但在杜甫心里,却有一种自己没招待好对方的失落感。
都是他穷,所以才连招待朋友都招待不好,喝酒都不能让对方尽兴,还要靠别人送过来,也太穷酸了些。
李白伸手接过杜甫手中的碟子,乌黑的发丝垂到了杜甫手背上,丝丝滑滑的触感撩得杜甫浑身一凛,顿时从失落中回过神来。
“不,不用了太白!我来端就好!”
李白故意附身凑近,大片的发丝更靠过来,杜甫都嗅到了他身上隐幽的熏香,清淡的很。
“子美兄,看你好像不喜欢看到这些酒一样,难道你不喜欢喝酒?”
“之前只是为了舍命陪君子,才陪我喝上几杯?”
杜甫喉结滚了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虽然心里早早就戒备起来,可是....他还是完全抵抗不住李白这样低沉又撩人的嗓音。
杜甫:“不是,我喜欢喝...”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些酒呢,他只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有让李白喝个尽兴,很惭愧,很...很自卑啊。
李白嗓子干痒难耐,望着桌上杜甫做的小菜,菜式虽简单却香味扑鼻,忍不住倒了酒,笑道:“好了,那便喝上几杯罢,莫辜负子美兄你的手艺。”
杜甫坐下来,脸颊又红了一层,受不了李白灼灼的桃花眼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马上举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道:“好。”
这顿饭吃得杜甫好像飘到了天上。
李白亲手给他倒酒,李白又给他夹了三筷子菜,每一筷子杜甫都认真数过,夹的全是他爱吃的。
李白还夸他诗写的好,说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
换做别人,杜甫肯定会觉得这是酒桌上的恭维,可从李白齿间传出,他只觉得这是天上地下最诚挚的夸赞,是他的幸运,他的殊荣。
杜甫不出意外的果然喝多了,而且比他少年喝醉那次还醉的狠些,到后来他甚至不记得李白是怎么从他家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到的床上。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三天清晨。
屋子里属于李白的那一抹清淡味道已经彻底散去,杜甫睁了睁眼,拼命嗅了一大口,可是还是没闻到一丁点熏香的气味。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酒臭快冲破茅屋了,恐怕他都要觉得之前和李白喝的那场酒,全是在做梦。
严武从屏风外掀了帘子进来,看见杜甫醒了,顿时一喜:“子美,你可算醒了!”
杜甫满头雾水,宿醉后又头疼欲裂:“季鹰,你怎么...在这?”
严武也没急着回答,去厨房将一直熬着的药端了出来,“你还好意思提?你忘了你不能喝酒啊,还醉得不省人事。你知道你昨天发了高热吗?要不是我来看你,你小命都没了!”
杜甫却没在意自己这命好不容易捡回来,停顿了一会,才迷迷糊糊的问:“那....太白呢?”
严武听到李白的名字,显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顿了顿才道:“李白怎么了?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和那些高门子弟饮酒作乐呢。”
杜甫接过严武递过来的一碗浓黑汤药,药很烫,但他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似乎手上的感觉已经失灵一般。
白嫩的指头迅速烫红,杜甫可怜兮兮的端着碗看着他,眼睛像是盯着严武,却又好像没在看他。
自己这个好友一直呆呆傻傻的,平常除了写诗就是读李白的诗,严武当然知道李白在杜甫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他自己的命都差点丢了,怎么现在还有功夫关心那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全民偶像呢?
严武瞪他一眼,开口斥道:“子美,喝药!”
“你追星我不管,可也得有个度。那李太白是比我们平常人多长一只眼睛还是多长一只手了,你那么看重他,人家有多看过你一眼吗?”
严武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从他认识杜甫开始,杜甫就一直把李白当心里的神话一样,他早就受够了。
严武:“子美,你已经十七岁了。”
“该醒了!”
看着严武失望的表情,杜甫躁动的心被凉水浇灭,前所未有的酸涩涌上了喉头。
杜甫:“我.......”
严武立刻出声打断他:“而且现在你竟然还学会了借酒浇愁?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情况有多危险,是我四处找大夫拼命赶过来,给你又擦身子又守夜的,你现在才有小命在这问你的太白兄在哪!”
“你以后要是再敢喝酒,我......”
“我没有。”一滴水从杜甫眼角落下去,滑过下巴,像一滴雨落进了池塘,最终消失在碗中的药里。
“我没有借酒浇愁。”
太难受了。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件难受的事呢?连他一介男儿,都很想哭。
沙哑的嗓音里,少年那份清澈都快被苦涩压垮了,他哽咽着,捧着的碗都颤抖起来:“是太白和我一起喝的酒,他和我喝酒,还夸我,还写了.......”
“写什么!”
“你清醒一点,你是谁,他是谁?事到如今,你还想自欺欺人吗!”
严武微微一愣,本想直接甩袖子走出门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杜甫一眼。
少年低着头在掉眼泪,轻轻的,像受伤的小兽。
严武扭回头,硬着心肠走了几步,脚底却像灌了铅石,走得非常艰难。
最后走到了门口,他还是停下来,刻意冷着语气道:“他要是真和你喝了酒,怎会连条朋友圈都不发。”
“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好自为之吧。”
严武走出门外,本以为说了这么重的话,现在屋子里的杜甫早该大哭起来,谁知道脚才刚踏出门,冷不丁却听屋子里传出一声笑声。
严武:.......
小没良心的,自己都说那么恶毒的话来刺激他了,他还笑!他就是个小疯子!
不过杜甫当然没疯,只是从衣服里找到了那首李白写给他的诗。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足够了。
追星至此,人生足矣。
杜甫抱着诗躺倒回床上,眼角的水痕已经干了,只留一点微微的湿润,衬得他眼睛像刚洗过的星星。
反正他从未奢望过太白和他会有太多超出常人的交情,这份喜欢是他心甘情愿的。
如果是奔着对方有所回应才去喜欢对方,那还叫什么喜欢呢?
杜甫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之前的小舔狗模式,他想,既然决定把太白当做心里遥不可及的梦想,就不能对太白有过多的妄想。
他们一个是偶像,一个是小粉丝,对方又怎么可能对他上心呢?
杜甫边想,边打算划开玉机看看李白有没有发什么动态——
叮咚一声,李白却突然私聊他了。
十步杀一人【李白】:子美兄,明日登山,可有空来?